慧安怒視著關元鶴,喊出聲來,本就清亮的眸子因氣憤而染上了幾分炫目的光彩,在灰暗的光影下整張臉都因激憤而閃動著緋光,關元鶴哪能想到她會突然發作,竟被她斥的一怔。


    他早先便知雲怡的事慧安是定然要生氣的,隻因慧安是個異常愛憎分明的人,她對不喜之人能狠,對喜歡的人卻也極真。瞧著雲怡和慧安投緣,關元鶴反倒越發不知該如何與慧安提起此事,再來在他瞧著這也實在不算什麽大事,故而索性便沒多言。


    因此事是雲怡自己答允了的,關元鶴本想著慧安便是生氣,也不過念叨兩句便罷了,哪裏能想到她的反應竟會如此激烈?倒像是他做了什麽天理不容,或是對不住她的事一般。


    瞧著她控訴地盯著自己,僵硬著身體,一副拒絕的姿態,關元鶴便蹙緊了眉,半響才沉聲道:“慧安,你公平些好不好,我救了雲知怎還成了我的錯了?我承認,此刻令雲知迴京,是欲促雲姑娘就範,但說到底還是她有心複仇,有心重整雲家,這才會發生今日之事。若她無心,我便是想走這步棋也是無用。她為她想要的付出,又怎生是我逼迫於她?!”


    慧安自也知道這其中道理,可她心裏就是憋著一心窩子的火出不來,見關元鶴沉了臉,她越發覺著難受委屈,當即麵色也越發冷了下來,瞪著眼眸,道:“可雲妹妹不是你知交袍澤的妹妹嗎?你既願意將她帶進關府,顧全她到如今,為何就不能幫她好好安置雲知,幫她哥哥洗刷冤屈?她已經很可憐了,家人全沒了,你又何忍再利用這麽一個弱女子?”


    關元鶴聞言,薄唇抿成了一條線,靜默了一下,這才肅聲道:“我將她帶迴來是舉手之勞,關府養這麽個女子也是不打緊的事情。可那雲知遭受流放,我將其救迴已是冒了風險,當年雲擇的案子是禦筆欽定,事又涉及位高之人,她想翻案豈是容易之事?我於她非親非故,予她複仇和重振雲家的機會已是恩德,何以要替她勞心費神?慧安,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很清楚,我還沒那多餘的好心。”


    慧安見關元鶴語氣冰冷,握著她手腕的力道也毫無一絲的溫柔憐惜,想著方才在園子中顧馨妤的話,又想著關元鶴早先待雲怡的不薄,轉手卻又將她算計的狠心,她的心頭不覺怒火和寒意便夾雜著衝了起來。


    關元鶴既已支持李雲昶奪嫡,那和太子便已是對立的兩麵,若他此舉賭贏了,太子是免不了一死的,雲怡入了東宮又豈能有好結果?雲怡那麽個美人兒,關元鶴早先明明待她有幾分恩情,可如今卻是如此無情。他現如今對她千般萬般的好,會不會來日也能狠心對她?


    不知為何,慧安便再次想起了那次宮中她落水的事,心裏的涼意便又深了幾分。她一麵奮力掙紮起來,一麵冷聲道:“你怎麽能這麽冷心冷情!到底雲妹妹是在關府長大的,也是被你庇護多年的人,你如今瞧她有用,便想也不想就將她推了出去,還如此的理直氣壯!你怎麽能這樣,來日若是需要,你是不是也可以將我推出去?還是早先你將她接進府時便存了這等心思,便是想留著她用這美人計的!”


    關元鶴本已是耐著性子說了這許多,可奈何慧安竟非但怒氣不消,反倒越發高漲尖銳了起來,聽她指控他冷心冷情,再聽她質問他來日會不會將她也推出去的話,關元鶴當即心便是一揪,萬沒想到慧安會說出這麽傷人的話來,登時瞧著她的目光也冷了下來。


    慧安感覺關元鶴壓在她身上的身子一僵,又瞧他目光沉冷下去,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冷意來,不覺也是一僵,她心中有些恨自己口不擇言,偏瞧著他如此模樣又覺委屈的緊,瞪著眼睛便也一臉倔強的不願服輸。


    兩人相顧望著,靜默片刻,頓時屋中氣氛便凝滯了起來,唯有燭花爆開的劈啪聲。


    見慧安一點和軟的意思都沒有,關元鶴卻也是長這麽大沒哄過人,服過軟的,隻瞧向慧安眼眶紅紅的模樣,他到底心生一歎,隻道慧安還小,雲怡的事到底也是他不該不早先言明,今日之事讓一讓便罷了,故而他壓下心火,到底還是先開了口。


    他瞧著慧安,蹙眉道:“我原隻當你心性剛毅了些,卻是通情達理的,可今兒怎生如此胡攪蠻纏起來?隻雲怡的事萬不止於此,你這到底在鬧些什麽?”


    慧安聽他語氣平緩下來,可說的話卻也算不上哄人,便倔強的閉著嘴不說話。關元鶴便又歎了一聲,卻道:“別耍小孩子脾氣了,你有什麽話就好好說,莫再鬧了。這麽晚了,若是鬧將起來,惹得祖母跟著擔心,豈不是我們的不孝?這女子還是要賢良淑德,恭順知禮才好,若叫人瞧見你這般……”


    關元鶴本是想勸解慧安的,可他也實沒哄過人,說出的話聽在慧安耳中卻似句句指責一般。想到那顧馨芮本有美名,賢淑之名也是早早流傳,再想著今日在園子中顧馨妤的話,想著他從沒告訴過她會吹笛子,從沒說過他有老寒腿的毛病,慧安便心中難受的喘息不過,又覺關元鶴的話簡直是字字錐心。


    是不是在他心裏她一直都不如那顧大小姐?是不是顧小姐死了,他才退而求其次娶了她?青梅竹馬的情分,自幼定親的情意又豈是她能夠作比的?還說什麽賢良淑德,恭順知禮,這些卻是和她半點關係都不沾的,是不是他心裏還是想著要娶一個像顧大小姐那樣溫柔嫻靜的女子?是不是他開始覺得她胡攪蠻纏,不耐煩再寵著哄著了?前世時人人都說他是因顧大小姐之因所以一直未曾娶親,人人如是說,便就不是空穴來風吧?


    慧安想著這些,又聽著關元鶴半哄半勸卻已帶了些不耐煩的話,不覺便將眼睛瞪地老大,死死盯著關元鶴。


    瞧慧安神情不對,關元鶴的話便斷了,眉頭越發緊蹙了起來,他還沒來得及再言,慧安已是突然發力掙脫了被他抓著的手,將手壓上他的胸膛拚命地推了起來,口中更是怒道:“你既嫌我不夠賢良淑德,便自去尋那好的,我本就是這麽個剛硬不恭的,你又不是頭一迴知道,你既覺著我胡攪蠻纏,不講道理,莫要入我的屋便是,你找那賢良淑德的去!找別的女人去啊!”


    哪裏來的別的女人,他上哪兒尋別的女人去啊?


    關元鶴見慧安如此,簡直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他是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慧安怎至如此?怎就又扯到了這女人上頭去,怎還越勸越發上勁起來了?瞧著慧安奮力將他推開,關元鶴又是難受,又是煩躁,這會子是真覺慧安有些不可理喻了。


    待慧安再度用力推來,他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使力一扯一壓,將她的一雙手腕死死扣在了頭頂。他正欲開口,目光卻是猛然一凝,直直盯在了慧安暴露在外的右手小臂上。


    方才一番動作,慧安身上的單衣已被掙地微散,這般拉伸著手臂,那小臂便自衣袖中露了出來,其上赫然留著一個淺淺的淤青印痕,雖是已經變淡,卻依舊能瞧清那五指鉗製留下的痕跡。


    慧安被關元鶴的動作嚇了一跳,見他目光灼熱,跳動著怒火直盯著她的手臂瞧,她本能望去,那入目的淡印當即便令她身子一顫。


    這印記正是當日李雲昶留下的,這幾日她每每背著關元鶴塗抹藥膏,小心掩蓋,眼見這印痕已是要消下去了,卻不想竟在此刻叫他瞧見了!


    慧安一驚之下迴頭,正對上關元鶴望來的目光,他的目光極為幽深,沉靜無波,慧安卻是被瞧的一陣心悸,連唿吸都似靜默了。


    關元鶴本未曾多留意,可如今瞧見那淡痕,便想到了自那日慧安被招入宮後,每日夜裏床第間的百般遮掩,當即他便知道這淤青必是當日在宮中所留。宮裏頭會對她動手動腳,又叫她遮掩著不欲他知曉,這男人是誰卻也並不難猜。


    見慧安沉默著不說話,關元鶴不覺挑眉,捏住她的手腕,道:“李雲昶?”


    慧安被他冰冷的語氣驚到,竟是一陣心虛,隻能輕輕點了下頭,關元鶴目光便又幽深了兩分,似不願錯過慧安麵上任何一絲波動,俯下身來便停在她麵頰一指開外,再度開口,“你不解釋?”


    關元鶴吐出的話語便響在耳邊,他溫熱的唿吸就噴吐在麵上,慧安卻覺渾身發冷,半響才道:“當日我從明妃宮中出來,被他堵住,我不欲理他,故而才被他抓了手臂,後又提及你,他便甩袖而去,隻是如此,再無其它。”


    慧安瞧著關元鶴,聲音極平緩。觸及慧安清亮的眼眸,再聽她的話,關元鶴捏著她手腕的力道微微鬆了些,又問道:“為何瞞著我?”


    慧安聽他如是問,不覺心一痛,雖是從關元鶴的神情上根本瞧不出他心中所想,可慧安聽著他的話,就是覺著他不相信自己了。她本是剛強不折的性子,如今心中傷悲,麵上卻更見倔強憤怒了,登時便又是憤力一掙,目光直逼關元鶴,道:“你懷疑我什麽?!”


    關元鶴見她如此便蹙了眉,額際青筋突突地跳了兩下,半響卻鬆開了握著慧安手腕的手,隻道:“你既不願好好於我說話,我暫且不問便是,今日你也累了,我出去下,你且先歇了吧。”


    關元鶴言罷,竟是抬腿下了床,登上鞋子,便大步出了屋。慧安怎會料到他說走就走,木愣愣地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屋中,隻覺那身影竟是那麽的冰冷,待屋中一空,她才覺著夜涼如水,竟是寒的她生生打了個顫,她本能地抱緊了手臂,環住身體,隻覺著隨著他的離去,她的心也空蕩蕩了起來,便是再蜷縮成一團,也無法抵擋心中的空洞和寒意。


    今日慧安的一係列異常,方嬤嬤怎會不看在眼中,她見慧安賴在福德院中不迴來,心中便七上八下的,又問過冬兒,這便知道了今日在園子中慧安碰到顧馨妤的事。故而方嬤嬤一直提著心,待關元鶴親自去福德院將慧安尋了迴來,她才算是稍稍鬆了心,後又見慧安不願迴房,自顧進了廂房和冬兒兩人說話,見慧安久久都不出來,方嬤嬤本想著去勸上兩句,可還沒想好措辭,慧安便迴了正房。


    方嬤嬤提起的心,這才算是落了地,誰知沒一會兒正房就傳來了爭執的聲音,方嬤嬤哪裏能放心的下,便守在房外,她見關元鶴出來便忙上前道:“這麽晚了爺這是要去哪裏?”


    “你進去瞧瞧吧。”關元鶴聞言卻未曾停下腳步,隻丟下一句話,便下了台階,大步向院外去了。


    方嬤嬤見關元鶴竟是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麵色沉肅地大步而去,而屋中偏慧安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方嬤嬤一急,卻又不敢硬攔著關元鶴,當即便跺了下腳,吩咐冬兒忙跟著去瞧關元鶴去了哪裏,她自己卻是快步進了房。


    入屋卻見慧安蜷縮著身子,抱著雙臂正躺在床上木愣愣地瞪著眼睛,像是個沒了生氣的木偶,方嬤嬤何曾見過這樣的慧安,登時便被駭了一跳,忙奔到床邊坐在床上握住了慧安的手,急聲喚道:“姑娘!姑娘這是怎麽了,可別嚇乳娘!”


    慧安被方嬤嬤一喚,這才迴過神來,瞧著方嬤嬤著急的麵孔,關切的眼神,不覺眼淚便湧了下來,方嬤嬤瞧她掉了淚,倒是鬆了一口氣,將慧安扶起來,蹙著眉問道:“這是怎麽了,怎好端端的就鬧成這樣?”


    慧安聞言心中一痛,她也不知為何竟會弄成這樣,本隻是因雲怡的事心中窩了些火氣,可偏又遇到了顧馨妤,被她拿話一激,她便煩躁難受了起來。方才也沒想著如何,可偏吐出的話就是不受控製,心裏想問他顧馨芮的事,偏到嘴邊的話就是問不出,生恐聽到什麽不想聽的話來。隻想任性,隻想拿話刺他,隻想著他哄著她,隨著她,才覺著心下稍安,他言語間但凡有一點的不耐,她便不自覺豎起滿身的刺來……


    便就是這般鬧地越發僵了起來,本是她在使火,他在勸,本是他理虧,偏又叫他瞧見了手臂上的那淤痕,如今他竟然就這麽離去了!他竟就這麽甩了她的門!


    慧安想著這些眼淚忍都忍不住地直往下掉,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方嬤嬤見此直急的歎氣,忙拍著慧安的背,道:“姑娘快別哭了,這會子哭還有什麽用。方才爺在屋裏時姑娘怎就不哭,這女人的眼淚哪有這般用的,一會子眼睛哭腫了可怎生是好?不是乳娘說你,你這性子怎就跟夫人一模一樣,就不知服個軟呢,這會子將爺氣跑了,卻又哭個不停,你叫乳娘說你什麽好呢。”


    慧安卻是越發哭的傷心,隻道:“我生氣,他卻不哄著,明明就是他的不對,怎生又成了我的錯,怎就成了我將他氣跑的……他要走便走,有本事便別迴來了,乳娘你去給我擰帕子,我擦了臉便睡,你也去睡,叫冬兒幾個都睡去,將院門落鎖,他愛去哪裏便去哪裏……”


    方嬤嬤聞言不覺一驚,忙扣住慧安的肩頭,急聲問道:“姑娘這到底是為何?可是爺說了什麽傷姑娘心的話,還是做了什麽對不住姑娘的事了?”


    方嬤嬤想來想去,覺著若慧安隻是因顧馨妤的那些話,萬不該就鬧成了這樣才對,這問清楚也就是了,且不說那顧大小姐已經去了,便是她還活著,也是不可能再嫁進關府裏來了。在方嬤嬤看來這實算不上什麽大事,瞧慧安哭成這樣,除非是關元鶴心裏還裝著那顧大小姐,方嬤嬤哪裏知道慧安因著前世受的傷,本就在感情上要脆弱一些,方才她竟是壓根問都沒敢問。


    慧安聽了方嬤嬤的話淚水一滯,這才恍惚過來自己到底介意的是什麽,想著竟是因害怕而不敢問出口,慧安心中既痛且悲。到底這份感情來的太過美好,叫她一點風吹草動就驚恐不安了起來,可這又怎能不叫她多想,那顧大小姐到底是差點就成了關元鶴妻子的人,若是她沒有死,便是自己和關元鶴相遇了,他也隻能是屬於別個女人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顧大小姐雖說沒有成為關元鶴的妻,但卻打著他的標記十數年,而她也不過才和關元鶴有牽連這麽兩年而已,更何況他們還是一起長大的。愛之深便越發想要獨占他,容不下一絲一毫的瑕疵。


    方嬤嬤見慧安不言語了,隻當自己竟是猜對了,心中一涼。慧安的性子她又豈會不知,那和過世的夫人是一模一樣的,絕強剛硬的緊,若真是關元鶴心中還裝著那顧大小姐,隻怕慧安是寧可玉碎不能瓦全的,可方嬤嬤瞧著關元鶴對慧安決定是真心意切的啊,何況那顧大小姐到底已經死了。這感情都是慢慢來的,時日久了,還怕掙不過一個死人不成。


    方嬤嬤想著便勸道:“姑娘快莫傷心了,那顧大小姐到底已經死了,現在姑娘才是爺明媒正娶的妻子,便是爺心中還記掛著她又能如何,到底是陰陽兩隔,更何況爺心中裝著姑娘的,對姑娘是千般萬般的好,乳娘可也瞧的真真的。方才爺便是生氣,不也還記掛著姑娘,叫乳娘趕緊進來看著姑娘,姑娘也想想爺平日對你的好,快擦擦淚,趕緊去將爺勸迴來吧。這兩口子過日子沒有一帆風順的,吵架也是常有的,可不能兩人都這麽擰著不是?姑娘莫要和爺因這些無謂的事生了隔閡,那豈不是更叫人瞧了笑話?”


    方嬤嬤說著,慧安卻是因她的話心中發沉,她怔怔地望著從窗戶外透進屋的清冷月光,隻覺心中悲涼,眼淚便又落了下來。方嬤嬤見此,擰了一把帕子,忙給慧安擦了擦臉,再度勸道:“怎還越發哭的厲害了,這可真是越蜜裏調油,鬧將起來越是厲害,遇事越發的愛折騰的天翻地覆才好。可這樣卻也最是傷感情,姑娘可莫要糊塗了,這大宅院裏頭竟是些尋了空子便要往裏鑽的,姑娘可莫要叫她人得了便宜啊。爺到底是男人,怎能不愛個麵子,你若是方才哭這會子何至於此,乳娘估摸著爺隻怕又去了外書房,姑娘聽乳娘的,趕緊的抹了淚,放低身段去將爺勸迴來……”


    她正說著,冬兒卻匆匆地奔了進來,見慧安和方嬤嬤都麵帶期盼地瞧了過來,不覺目光閃爍了下,接著才咬了咬牙,道:“爺……爺他自個兒出府去了,這可怎生是好。”


    方嬤嬤聞言麵色一變,慧安也是一怔,接著卻再也哭不出來了,她一把奪過方嬤嬤手中的帕子,壓在麵上抹了下,放下帕子沉著臉,道:“又什麽好慌的,他願意出去就出去好了,我要睡了,誰都莫要再勸!”


    慧安言罷卻是果真躺了下去,翻身背對著外麵閉上了眼睛,方嬤嬤見此歎了一聲,和冬兒對視了一眼便退出了房。隻慧安如此,方嬤嬤卻也不能由著她,也不能不提著心,便忙吩咐冬兒道:“你快去外院喚了關榮出府去尋,務必弄清爺去了那裏。”


    冬兒聞言便忙匆匆奔了出去,方嬤嬤卻是歎息一聲,在廊下來迴踱起步來。


    屋中慧安聽著外頭方嬤嬤的腳步聲,心中著實難受,想著因自己之故累的方嬤嬤受累,心中也越發歉疚起來。複又想起方才的事來,她想來想去,倒是慢慢安靜了下來,又將方才關元鶴的態度和話語想了一遍,再想著他平日對她的好,沒了方才那股浮躁,倒覺著今日鬧成這般,也著實不能全怨關元鶴。還有他雖說是出了府,可最後那話卻帶著分明的勸慰和無奈,萬不似生了她的氣,或是疑心於她會有的反應。


    還有那顧馨芮,他若心中真有顧馨芮也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此刻他心中總是有她的,她這般為這一個過世的人連問都不敢問上一句算怎麽個事啊!?


    這樣膽小的自己,這樣怯懦的自己,到底是被顧馨妤的那句一個吹笛,一個撫琴給刺到了。


    前世李雲昶和那歌姬琴瑟和鳴,同彈一曲,相視而笑的一幕當時刺痛了她的心,自聽到顧馨妤的話後便不時在她腦中閃動著,可她也不能因著這緣由猜度關元鶴,否定關元鶴。


    一會子他迴來便問個清楚吧,此事若不弄個明白,到底便會成為她心頭的一根刺。


    慧安想著,聽著外頭樹葉被風吹過的沙沙聲,伴著這份安靜,心中倒是安寧了不少,隻想著關元鶴就這麽出了府,慧安到底有些心鬱。


    她躺了片刻,聽外頭方嬤嬤竟還不曾迴屋,便忙起了身,披了件衣裳出了屋,道:“夜裏天涼的緊,乳娘快進屋裏來吧。”


    見慧安出來,麵色平靜,神情平和,方嬤嬤不覺一詫,接著才忙進了屋,慧安便拉著方嬤嬤的手在明間裏坐下,又親自給她倒了杯水,瞧著方嬤嬤一臉的擔憂,她便道:“乳娘莫擔憂了,我們沒事。我估摸著一會子他便會迴來的,乳娘快去睡吧,他迴來我不鬧了便是。”


    方嬤嬤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姑娘這就對了,有什麽事不能好好的說,非要鬧起來。索性乳娘也睡不著,便陪著你,乳娘去叫婆子們溫上熱湯,這大晚上的,也不知爺去了那裏,莫再著了風……”


    方嬤嬤說著便起身而去,慧安瞧著她的背影也沒再多勸,她也知方嬤嬤是放心不下,生恐關元鶴一氣之下再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但對關元鶴,慧安這點信心卻還是有的,她知他定不會那般傷她,這會子出去,隻怕也是有因……


    慧安隱約猜到關元鶴是做何去了,心中反倒有些七上八下擔心起來,左右坐不住,又覺外麵涼颼颼的,她便進了屋,索性將衣裳又穿戴了起來,想著關元鶴出門也沒穿上件擋風的大衣裳,便又取了件披風出了屋。她剛出房方嬤嬤便打簾進來,見慧安臂彎中搭著件披風便笑著道:“姑娘可是要到府門去等,那可得多加件衣裳才成。”


    慧安卻並未出屋,隻在椅子上坐下,將披風遞給一旁的秋兒,道:“你去府門侯著吧,也不知驚動了祖母沒有……”


    秋兒應聲而去,方嬤嬤才笑著道:“姑娘放心吧,這會子老太君早已睡下了,薑嬤嬤沒稟老太君的。”


    慧安聞言心中稍安,又過了片刻冬兒和秋兒卻匆匆地從外頭迴來,麵色均有些慌張,奔進了屋,瞧著慧安欲言又止的模樣。


    慧安挑眉,方嬤嬤卻是心一沉,倒是春兒急聲問道:“到底怎麽了?”


    冬兒便咬了下唇,瞧著慧安,道:“姑娘,關榮說爺去了寧王府,今兒是寧王五十八歲壽辰,在府上辦了夜宴,聽說……聽說還接了眠月街的頭牌姑娘們過府……要辦……辦名士宴……”


    慧安聞言不覺心一緊,卻是豁然而起,方嬤嬤的麵色登時便慘白了起來。


    古名士自風流,卻也多倡導服用藥物五石散,大輝喜服五石散的貴族不下凡幾。大輝所謂的名士宴,不過就是宴上眾人皆服下五石散,盡情歡悅。


    寧王好色之名遠播,他的府邸美女如雲,今日既是寧王在辦名士宴,赴宴眾人皆服用五石散,吃溫酒,袒衣衫,又抬了那麽多秦樓楚館的姑娘們進府,此刻那宴上情景便是閉上眼也可想一般了。


    慧安起了身,握緊了雙手,卻是一陣的頭暈目眩,春兒也是麵色一白,喃喃地道:“那五石散……若是服用了,又是那麽個氛圍,哪裏有不亂性的……姑娘,爺怎麽能這麽對姑娘!”


    春兒說著聲音已是顫抖了起來,帶著幾分哽咽難言,慧安聞言才猛地醒過神來,她目光一凜,轉身便大步進了內室,自牆上一把扯下掛著的九節鞭緊緊握在手中,便又往外衝去。


    方嬤嬤見此一驚,忙上前攔住慧安,急聲道:“姑娘這是要作何去?”


    慧安卻冷聲道:“我去尋他,倒要瞧瞧他欲如何!”


    方嬤嬤聽罷隻覺一陣昏眩,死拽住慧安,有些六神無主地勸道:“姑娘莫要胡來,不定爺隻是去恭賀寧王壽辰,繞一圈便就迴了。那宴中情形……姑娘怎能去,又哪裏是姑娘能去的地方!?姑娘莫急,乳娘這就叫冬兒去尋秦老板,秦老板是王爺的外室,請她去瞧瞧總是成的,或是尋舅少爺……”


    慧安此刻哪裏還聽得進方嬤嬤的勸,當即將方嬤嬤抓在臂上的手扯落,話也不多說一句便怒氣衝衝地奔了出去。


    方嬤嬤見她身影消失在夜色間,隻覺雙腿發軟,半響她才猛地醒過神來,忙道:“快!秋兒和冬兒快跟著去,春兒去尋二舅少爺,請二舅少爺趕緊過去寧王府,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秋兒三人也是被這一番變故給驚著了,如今聽聞方嬤嬤的話,才忙應了聲匆匆追了出去。


    ------題外話------


    求票的素素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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