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李慕嵊就帶著大軍離開了駐地,他們的行動絲毫沒有避忌,也絲毫不擔心西羌族人的反撲。相反,在這裏待了這麽久,倘若西羌族願意名正言順地打上一場,倒還真是順了大家的意。


    而葉孤城西門吹雪也和葉予白一起出門了,他們的目的地和李慕嵊正好相反,是魔教在西域的駐紮地。


    臨行的時候,葉予白將一個劍穗丟給了李慕嵊。


    李慕嵊拿著那小巧的小雞仔,表情有點微妙。


    葉予白摸著下巴望天。


    李慕嵊最終還是笑了,他伸出手將人往懷裏輕輕一攬,語聲溫和而好聽:“予白。”


    很少聽到李慕嵊這樣說話,葉予白覺得自己耳根唰地就紅了,他呆呆地看了眼前的人一會,然後魚唇地說道:“你才是予白。”


    李慕嵊歎了口氣,神色依舊是包容的溫和。


    “我隻是想告訴你,保重,不要擔心我。”李慕嵊輕輕整了整手上的小劍穗,小東西和葉予白挺像,不知是不是藏劍山莊出品的。


    葉予白伸出手來,對準了麵前的李慕嵊。


    李慕嵊狐疑半晌,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我好像沒什麽東西。”


    猶豫片刻,李慕嵊伸手探向了自己的頸間,除了他的長槍,那是唯一一樣跟來這裏的東西,當年上戰場之前李承恩親手給他的,這麽多年從來不曾摘下過,而此時李慕嵊垂首看了一眼,將它輕輕解了下來。


    葉予白怔住了,伸手一攔:“這東西不行。”


    “如果沒有他,兩年前那穿心一箭,我就已經死了,”李慕嵊淡淡道:“總歸是個福物,師父給的,你拿好就是。”


    他的手指輕輕擦過葉予白的脖頸,將那東西小心翼翼地掛在了葉予白的頸間。


    葉予白的頭微微上揚,露出形狀優美的脖頸來,李慕嵊驀地氣血沸騰起來,他忽然不受控製地想起,倘若當年自己不曾認識葉予白,不曾和他有過那麽親密的關係,那麽或許現下葉予白還是一個小少爺,在藏劍山莊裏麵,是莊主最器重的徒弟。


    可是眼下再也沒有了。


    此生得一人能如此,怎能不好生珍惜?


    李慕嵊默然給葉予白係好衣襟,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喏,我走了。”


    “嗯,保重。”葉予白伸手拉住他衣襟拍了拍,出了這扇門,李慕嵊就是將軍,他就是軍中的軍師,再也不能像是在這裏一樣隨意。


    葉予白明白,他願意為李慕嵊做最好的後盾,不讓他有任何後顧之憂。


    李慕嵊笑了笑,拉起葉予白的手輕輕一吻。


    這動作溫和而充滿著溫柔的寵溺,不帶有任何狎昵的意味。


    然而許久許久,直到李慕嵊走出了那扇門,葉予白還站在那裏看著他的背影,眼底好像默然有些濕潤了。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葉予白,不同於任何時候沒心沒肺的樣子,他雙手撐在窗簷上,眼底有些大多人看不懂的東西,隻有葉孤城明白,那種情緒叫做思念。


    才剛剛分開,就已經開始思念。


    葉孤城在心底歎了口氣,走上前去問道:“二師父?”


    他的聲音平和無比,葉予白卻似乎是被驚醒了一般,抬起頭來目光都帶著些許茫然,半晌方才聚起焦來:“嗯……你們來了,那出發吧。”


    西門吹雪靜靜看著他們問道:“從這裏出發,去魔教並不算遠。”


    “沒關係,”葉予白徹底迴過神來,伸手將兩個小的好好拉住:“我帶你們跟著蠱蟲走,總會找到的。”


    他手裏還拿著之前葉子青給的蠱蟲,眼底含笑道。


    又一次恢複了從前模樣的葉予白,讓兩人都在心底鬆了口氣,隻是在目光偏離開去的時候,他們才會發覺葉予白總是在發呆,他似乎是忽然變得心事重重,怎麽也迴不到那天之前的狀態了。


    當天夜裏,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睡下了,葉予白才到了院裏坐下,他點了一壺酒,想了想又換成了茶。


    茶味清澈,卻最是凝神。


    葉孤城下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這個素來沒心沒肺的二師父正坐在那裏對月飲茶,稍稍怔了怔,葉孤城便信步走了過去:“二師父。”


    月光之下,葉予白第一次發現,好像自己身邊的這個孩子長高了。


    總在一起,也就最容易忽略這些細微之處的變化,葉予白笑了笑:“怎麽不睡,小孩子還在長身體的時候,不睡覺怎麽長個子習武?”


    難得聽一次葉予白說教的語氣,葉孤城怔了怔,便是微微笑了:“睡不著,”他笑起來的樣子十足清雅:“二師父是在憂心解藥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麽,葉予白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孩子就好像是一個成年人一般,這並不像是師父和徒弟之間的談話,更像是兩個成年人之間的交流。


    想到這裏,葉予白就有些犯暈了。


    他看了葉孤城良久,然後搖搖頭:“我隻是……”


    這些話,要怎麽對一個孩子說出口?隻是忽然不明白自己對李慕嵊的感情應該放置在一個怎樣的界點,隻是忽然不明白自己要如何處理這樣一份感情,隻是忽然……不太敢直接地去麵對。


    一點都不像是葉予白的處事風格,他卻忽然就將自己給繞進去了。


    “二師父。”沉默良久,葉孤城忽然開口了。


    老實說,他並不適合做一個勸導者的角色,更多的時候,他並不十分擅長交流。


    葉予白抬頭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動作溫和而輕鬆,像極了李慕嵊的模樣:“別熬壞了身體,要不然孤城去睡吧。”


    葉孤城看了葉予白良久,最後默然搖了搖頭:“我等二師父。”


    堅持而執著,葉予白想著,某種意義上和那個家夥也很像。


    有些時候葉予白覺得自己已經沒救了,無論什麽事情都能和李慕嵊扯到一起去,根本不需要半點懸念。


    “我隻是想和二師父說,”葉孤城忽然開口,語聲淡淡卻又平靜無比:“二師父不必憂心,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就是。”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始終落在前方,不知道為什麽,葉予白卻忽然覺得葉孤城這樣的語氣頗有點像是那些入定的老僧,他們用年歲換來的平和和淡然,在這個不足十歲的孩子身上盡數顯現出來。


    葉予白還沒說話,就見葉孤城已經轉了過來,他的眼底許是落了星光,亮閃閃地看向葉予白,這一次稚嫩的童音又一次占了上風:“二師父覺得呢?”


    葉予白瞬間覺得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心底瞬間酥酥麻麻的,簡直舒爽!


    他揚眉笑了,伸手摸了摸葉孤城的頭:“嗯,你說得對,走,我迴屋陪你們睡覺了,太晚了小孩子不要熬夜才行。”


    葉孤城在心底輕飄飄地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任重而道遠。


    再想想屋裏早已醒來的西門吹雪,葉孤城搖搖頭,在心底微微笑了笑。


    好像太多的事情,在這一世有了不一樣的過程,那麽是不是也就是說,他可以期待一個更好的結果?


    不再像前世一樣,兩相難全。


    不得不說,葉子青給的那蠱蟲實在是效率很高,西門吹雪看了看地方,然後確定如果沒有錯的話,或許還有那麽三日腳程就到了……直到到了一處地方。


    那蠱蟲忽然不飛了,就像是翅膀被黏住了一般,他開始在原地打轉。


    那轉法有些離奇,基本都是帶著人繞大圈,如果說沒有葉予白特別細心,或許就被他繞死在這裏了。


    這裏已經沒有城池,葉予白帶著兩個小娃娃不敢有失,天色愈發晚了,也就隻剩下兩個辦法,要麽找要麽走。


    趁著天色尚且亮著,幾人決定在這附近找找。


    至少也要找到蠱蟲不飛的原因啊……


    西門吹雪對這裏本就熟悉,他開始在四下查找機關,而葉孤城經曆過前世,對西域模模糊糊還有一點印象,憑借著直覺也開始尋覓線索。


    而葉予白……


    除了照看兩個小娃娃以外,他就隻剩下一件事了——


    戳蠱蟲。


    “飛啊。”蠱蟲被戳的一動,拿眼睛斜著看葉予白。


    “你怎麽不飛呢?”葉予白不依不饒,蠱蟲胖胖的身子輕輕一扭,顯然是有些不爽了。


    “東西南北?”葉予白找不到自己能做的事情,隻好在這裏折磨這隻小東西,“要不你給我換一隻迴來怎麽樣?”


    這句話說完,蠱蟲不動了……


    葉予白瞪大眼睛:“難不成是戳死了?”


    “二師父,”西門吹雪涼涼的聲音響在身側:“它應該隻是在想換誰迴來。”


    ……這都知道我的徒弟一定是個神棍!葉予白覺得自己簡直應該好好驕傲一下。


    不多時,那隻被戳的亂蹦的蠱蟲還真的搖搖晃晃地飛走了,這一次它的飛法很奇怪,一頭撞到地下三下五除二就不見了。


    葉予白盯著它看了半天,最後默然扶額:“它的意思是說,魔教在底下有個地宮?”


    “不應該是這樣,”西門吹雪蹙眉搖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魔教方圓百裏都能見到,確實是不小。”


    葉予白默然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如果說大家都往地底下鑽,估計也隻有一個原因,就是這裏實在是太熱了。


    不多時,蠱蟲還真的迴來了,順便帶出來的人還有葉子青。


    葉子青看了一眼葉予白,又將目光落在了他身後,臉上的神情緩緩變了,她慢慢單膝跪地:“少宮主。”


    葉予白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默然放了迴來。


    西門吹雪的神色依舊絲毫未改,他看了一眼葉子青,眼底顯出些許困惑的神色來,到底還是頷首應道:“不必。”


    葉子青猶豫地站起來,這才看向葉予白:“我以為你們還要一陣子。”


    她的眼底盡數都是血絲,顯然是這些時日累壞了。


    “解藥和白兄展兄有關,實在是不敢延誤,”葉予白微笑道:“冒昧前來,還是叨擾了。”


    葉子青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她記得太多事情,從最開始的那個沉默寡言的葉予白到現在的這一個,就好像她一直都記得師父玉羅刹說過的一句話:“他不是你的。”


    可是她依舊匆匆地趕了出來,隻是因為見到了他的蠱蟲。


    有些事情無怨無悔,心甘情願。


    當葉子青見過了和李慕嵊在一起的葉予白時,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緣由,他們太過般配,根本就不會讓旁人產生嫉妒的念頭,隻覺幸福,隻覺幸運。


    “進來吧,”葉子青微微笑道:“這件事,是魔教欠大家一個解釋。”


    少許她方才看向西門吹雪:“少宮主迴來,應當告訴教主一聲才是。”


    葉子青似乎是習慣了,說話時也不帶苛責意味,隻淡淡陳述著。西門吹雪微微沉眸頷首,卻也一言未發。


    葉子青歎了口氣,餘光掃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覆在一起的手指,她的眼底掠過一絲擔憂,繼而慢慢搖了搖頭。


    好像有些事情都是潛移默化的,就好像在遇到葉予白和李慕嵊之前,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兩個男人在一起會給人那麽好的感覺。


    隻是……教主那邊怕是會很難交代吧?


    葉孤城一直想要將手指抽出去,當他看向西門吹雪時,就對上了一雙溫和的眸子。


    西門吹雪的神情平靜而淡然,好像從前在軍營時一般,那樣的神情讓葉孤城驀地安靜下來,隻淡淡道:“鬆手。”


    “不。”西門吹雪應道。


    這時候的他還不似往後的涼薄淡漠模樣,隻有那種孩子氣的堅持,讓葉孤城絲毫沒有奈何的堅持。


    好像是計較也不對,不計較也不對,總之在這一生,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像是脫韁的野馬一樣向著一個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


    “這是在魔教。”葉孤城低聲歎道。


    就算旁邊的人都假裝沒看見,卻也根本沒辦法抵擋那目光帶來的灼燒感,分明地掃過來,讓人防不勝防。


    至少眼下,葉孤城不想以這樣一個身份走進來。


    西門吹雪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眼底顯出一絲分明的歎息,那樣子幾乎要讓葉孤城產生了負罪感。好像有點像是在欺負人,葉孤城在心底想著,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西門吹雪將手指褪了出去。


    這樣子的,還沒長大的西門吹雪。


    比起那個沉默淡漠的萬梅山莊莊主更加讓葉孤城沒有辦法,葉孤城在心底幽幽歎息一聲,卻是無可奈何。


    同樣無可奈何的是葉予白,因為玉羅刹來了。


    依舊是一聲紅衣邪肆的裝束,他似乎從來沒打算掩藏自己的性格,看到葉予白便微微笑了,然後對著西門吹雪招了招手。


    那樣子有些像是叫小狗,手輕輕搖了搖,端出一小盤小點心問道:“叫丫鬟準備了你最愛吃的點心,拿迴屋裏吃。”


    兩人之間的交流簡單無比,西門吹雪看了一眼那盤東西,複又看了看身旁的葉予白和葉孤城,這才走了出去。


    他的步子不算大,卻讓葉予白沒來由地有點難受。


    明明知道那並不是自家的孩子,卻總是覺得在西門吹雪走出去的一瞬間,好像將他心裏的一大塊地方莫名空了出來,空落落的。


    可是西門吹雪並沒有跟著丫鬟迴屋裏去,而是直接轉過身來把盤子端迴來了。


    他先是遞給了葉予白:“二師父。”


    葉予白睜大眼睛看了半天,最終沒有抵禦住誘惑拿了一塊:“謝謝。”


    西門吹雪眼底浮出一絲笑意,看向葉孤城,用那素來平靜疏冷的語氣認真介紹道:“京城的豌豆黃,小麻花,綠豆糕。”


    葉孤城看了麵前的人良久,最終還是微微笑了:“……多謝。”


    他修長的手指拿起一小塊豌豆黃,然後看清了西門吹雪眼底的如釋重負。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葉孤城忽然意識到,其實在擔心的人不隻是自己一個。


    他們終究是和前世不同了,隻是這樣的不同,他甘之如飴。


    兩個小的被安排去西門吹雪的院子歇著,縈繞著淡淡香氣的屋裏很快隻剩下玉羅刹和葉予白。


    葉予白抬眼看過去,就看到玉羅刹笑意深深的目光一直定在自己身上。


    葉予白歎了口氣將茶盞放下:“教主。”


    “嗯……”玉羅刹托著下巴看了人半晌,默然搖頭:“別這麽叫。”


    葉予白怔了怔,似乎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半晌,玉羅刹方才幽幽歎了口氣:“吹雪不願意迴魔教。”


    葉予白:……這種奇怪的開頭是怎麽迴事?


    他思索片刻便道:“吹噓適合習劍,魔教的功夫或是不適合他。”


    玉羅刹又一次沉默。


    他的沉默並不帶著讓人難耐的惆悵或是傷情,麵上反而帶著一種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帶著些許戲謔狡黠,讓葉予白愈發沒了底氣。


    “教主,”葉予白吸了口氣決定爭取主動權:“我們需要解藥,還有一個解釋。”


    “解藥目前隻有兩份,你要怎麽辦?”玉羅刹忽然問道。


    葉予白不疑有他,隻是蹙緊眉在心底權衡了一番問道:“子青姑娘中毒了嗎?”


    玉羅刹微微笑了:“你很在意?”


    葉予白點頭。


    “既是我派她去的,自然無妨。”玉羅刹伸手拿著杯盞輕輕啜了一口,麵色如常。


    葉予白鬆了口氣,他笑了,眉眼微微彎起來討喜又好看:“那麽請教主許我將解藥都帶迴去。”


    “你快要毒發了,”玉羅刹忽然道,他的目光平靜卻堅持:“如果沒看錯的話,或許就是這七八天的事情,沒記錯的話,有三個人中毒了。”


    葉予白眨眨眼:“迴去以後,我會在給二位兄台解藥之前請人來看解藥的成分,總會有辦法的。”


    玉羅刹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目光總是帶著千絲萬縷的探尋,葉予白卻是渾然未覺一般微笑道:“多謝教主,另外,如若沒有關乎魔教內部機密,”他的神情愈發認真起來:“為何地宮裏麵會有魔教的毒?”


    這一次迴答很快——


    “因為我不喜歡西羌族。”玉羅刹一挑眉,霸氣道,眼底有著明顯的厭棄。


    對於這樣任性而肆意的迴答,葉予白隻有苦笑。


    “那地宮被炸開呢?”葉予白接著問下去。


    玉羅刹思索半晌便是搖頭:“那是西羌族做的事情,應該就是後來你們抓到的那幾個。”


    葉予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然而他選擇了相信,玉羅刹這樣的人,他鮮少騙人,更多的時候他做事隻想找點樂子,沒必要騙人。


    一席話罷,玉羅刹重又問道:“倘若你拿不到解藥,或許就會死的很難看。”


    就算是說這話的時候,他也是笑著的,一身紅衣邪肆而好看,而他眉眼彎彎,好像是在說一件頂有趣的事情。


    葉予白想了半晌,笑眯眯點頭:“會有辦法的。”


    玉羅刹就那樣看著他,手上端著一個茶盞,半晌他搖搖頭丟過去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子:“裏頭有三顆丸子,旁邊養藥的小東西吃吃也無妨,總歸是補身子的。”


    葉予白眨眨眼,似乎是有點疑惑:“三顆?”


    “三顆。”玉羅刹逗夠了人,笑眯眯地等待著葉予白的反應。


    他說話的樣子永遠像是在逗小孩子,沒幾分正經,卻又帶著邪氣的模樣。


    “多謝前輩。”葉予白忽然鞠下躬去。


    玉羅刹怔住了,他玩扇子的手頓在身側,眼底有些困惑。


    他見過太多江湖中人,有的人是真愚蠢,不懂得觀察他人的善惡喜怒,有的人是假仁義,做什麽事情時都會考慮得失,爭取一個更好的結果。


    然而大多數人對於魔教教主玉羅刹的定義都很簡單——


    “總歸不是什麽好人。”


    可是在葉予白眼中,每個人的好他都會認認真真地記在心裏。


    玉羅刹看了他良久,然後微微挑眉笑了,難得正經地說了一句話:“吹雪在你這裏,我很放心。”


    葉予白眨眨眼認真道:“我和慕嵊會好好教他劍法的。”


    玉羅刹想起前番見過的男人,眼底微微溢出一絲笑意:“迴去吧,下次有機會再來魔教。”


    而此時此刻,李慕嵊的處境卻是相當微妙……


    因為他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伏擊。


    本來麽,在路上遇到伏擊,其實大家還是非常愉快的,如果來伏擊的人不是那麽蠢的話……


    全員被捕的同時,他們遇到了一個大驚喜,那就是之前隻聞其名的三王子被活捉了。


    “你是西羌族的三王子?”李慕嵊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


    印象中哪怕是最開始死掉的田元,至少也是風度翩翩的青年,而不是現下看到的豬耳猴腮……


    那三王子眼底盡是忿然:“我就是!”


    李慕嵊:“……”


    被人抓住的三王子渾身捆滿繩索,這一次李慕嵊學乖了,根本不離他近,隻要離得近,就能感受得到這人周身的藥味,也不知道自小是吃了多少藥,才能有現下的百毒不侵。


    折生過來看過一次,同樣來看過的還有之前的俘虜,而一致的答案是:“這位就是西羌族的三王子,廖痕二。”


    李慕嵊對於西羌族起名字的方式隻有歎息。


    廖痕二絲毫沒有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俘虜的自覺,相反他的反應非常囂張:“你們去了古城,隻有陪葬的份!”


    被拖走的時候,他這樣叫囂著。


    對此李慕嵊蹙緊了眉頭,如若是說去葬身古城倒還說得通,去陪葬……那麽那裏豈不是已經成了墓地?


    當晚,折生來拜訪了。


    他的眼底微微含笑,看向李慕嵊的時候讓李慕嵊有點打激靈,他將折生在門口堵住了:“深更半夜,折生有何要事?”


    折生笑吟吟地看著他,他穿著一身輕紗,看上去有些輕浮,並不相識男人該有的裝束。


    李慕嵊蹙緊眉頭,覺得有些煩躁。


    本來葉予白不在,他就已經挺煩躁了,現下再加上一個莫名其妙的折生,李慕嵊覺得自己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


    折生卻是笑了:“李將軍,”他吐息如蘭,那模樣微微有些懾人:“之前將軍將折生留在軍中,折生也沒幫上什麽忙,現在折生想著,該是報答將軍的時候了……”


    他將自己的衣襟一點點拉開,就聽不解風情的李慕嵊漠然問道:“你知道古城的秘密?”


    折生的手停住了。


    他幾乎不敢置信地看向麵前的男人,李慕嵊繼續問道:“或者是……你聽說了什麽異花教事情?”


    折生幾乎要將下唇咬出血來,曆來在異花教,他都是教花一樣的存在,什麽時候遇到過這樣的挫折?!


    “將軍……”折生輕聲道:“我隻是覺得,既然葉可以,我也可以。”


    李慕嵊臉色生寒,他費了半天力氣方才明白所謂的葉是指誰,李慕嵊看向麵前的折生,眼底幾乎充血:“你再說一遍。”


    感覺得到他身上的戾氣,折生卻還是說了下去:“為將軍分憂,是折生應該做的。”


    “我xxx!”李慕嵊低咒一聲,長槍輕輕一甩已是順進手心,他的眼底掠過一絲狠戾的光,從最開始,天策府的將軍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隻是在和葉予白在一起的時候,李慕嵊開始學會收斂學會平和。


    學會和那人一樣的溫文爾雅,寬容大度。


    可是那一切,都隻是為了穩穩站定在葉予白的身側。


    而不是眼下的隱忍!


    李慕嵊將長槍一甩徑自抵了上去,折生出手的瞬間手就被人徑自削了下去!


    李慕嵊的動作太狠,他的眼底幾乎帶著嗜血的意味,麵色狠戾而決絕,此時此刻,身旁沒有西門吹雪,沒有葉孤城沒有葉予白,他再也沒有任何避忌!折生吃痛嚎哭,他手中的藥粉隨著這動作瞬間落地,被李慕嵊一腳踢開,旋即長槍狠狠一壓壓在折生的胸口,李慕嵊一腳踏上冷聲道:“說,誰派你來的?”


    “我……”折生眼底掠過一絲淒楚笑意:“我是當真喜歡你的啊,李將……”


    李慕嵊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他一隻腳狠狠踏在折生的胸口:“你也配和予白相提並論。”


    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一隻垂死的螻蟻,隻餘下徹骨的殺意。


    習子淵衝出來的時候,他被李慕嵊嚇了一跳。


    隻因為李慕嵊的動作實在是太過狠絕,根本就不像是往常的那個李慕嵊,而眼下,他根本不敢上前,隻能站在旁邊看著李慕嵊將壓抑已久的怒氣盡數發泄出來。


    李慕嵊將長槍放到了折生的耳側,喚來旁邊的小兵:“摁住他,別讓他咬舌,”他的目光冰冷徹骨:“他舌下或許有毒藥,小心一點。”


    折生的眼底充斥著絕望的意味,舌頭被人強製性地掰開,露出舌下小巧的藥包。


    李慕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想活下去,”他停頓了片刻方才冷笑著說了下去:“就算少了一隻手你還想忍辱負重地活下去,那麽……你究竟是誰的人?”


    折生幾乎要笑出眼淚來,半晌他方才沉默地搖了搖頭:“我不會說的。”


    李慕嵊盯著他看了良久,驀地笑了。


    他的笑容不再有從前的溫和,卻是帶著徹骨的諷刺與殺意:“我總有辦法,”李慕嵊揮了揮手淡淡道:“帶下去關起來,一天給一頓飯。”


    折生的嘴被堵住了,他遠遠看著李慕嵊的背影,最終還是默然流下淚來,眼底卻是徹底的決絕。


    半晌,習子淵方才慢慢走了上去:“將軍。”


    “嗯,”李慕嵊淡淡頷首:“怎麽?”


    “如若是地方沒錯,再有一天的腳程就能與二位大俠迴合了,”習子淵說道,想了想複又擔憂道:“將軍不妨先去休息片刻。”


    這些時日李慕嵊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底,他每天白日和軍中大家一起練兵行軍,身先士卒鞠躬盡瘁。


    一旦入了夜又要安排戰術,查看地圖,和展昭白玉堂互通消息。


    他整個人愈發顯出將軍的風骨來,可是習子淵明白,他是拿命在熬的。


    有葉予白的時候,總還有個人陪著看著,李慕嵊臉上總還是有笑意的,這些時日或許是因為牽掛甚重,他整個人都帶著些許憔悴的意味,讓習子淵隻覺觸目驚心。


    李慕嵊卻是微微笑了,手輕輕摩挲著長槍上的小黃雞,他的動作很輕,眼底帶著難得一見的溫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葉予白,你什麽時候迴來?


    李慕嵊仰麵躺在榻上,棚頂有地方露了,看得見外頭的星空。


    李慕嵊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我很想你,葉予白,你有好好保重麽?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這貨迴來了!今天又一次粗長無比有沒有~\(≧▽≦)/~


    多謝蕭梓,飄絮,阿咩,書海裏的貓,修羅,king,小船,燕子,三觀,阿芮的評論支持╭(╯3╰)╮最近*大抽好像是,這邊沒受影響了啦捂臉,辛苦大家了!


    亂入小劇場奉上——


    當某一天李慕嵊和葉予白來到了現代……


    李慕嵊看著自己劍穗上的小黃雞默然半晌:我怎麽覺得這東西和那姑娘頭上夾的有點像?


    葉予白看了半天點頭:好像是誒。


    李慕嵊歎息:沒關係。


    葉予白眨眨眼:可這就不是獨一無二的了!


    李慕嵊溫柔摸頭:你是獨一無二的就可以了。


    葉予白臉紅紅,糾結半晌一重劍拍過去,世界頓時就安靜了……


    tut家有暴力嘰神馬的,其實很可怕啊捂臉!


    旁邊不遠處——


    吳邪托著下巴笑了,這麽說的話,好像悶油瓶內什麽褲上的小黃雞也不是獨一無二的了。


    張起靈:又在想什麽。


    吳邪默然半晌屁顛屁顛跟上去:沒什麽。


    你能夠從長白山迴來,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賜,從現在開始,我願意虔誠無比地感激上蒼,讓我們迴到一起。


    悶油瓶,歡迎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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