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李文森的表情像是吃掉了喬伊放在冰箱裏一個星期的麵包:


    “這個人類的大腦皮層出現問題了嗎?”


    她最近研究的項目是腦皮層對應區域與機體功能的關係。


    “我也這麽想。”


    沈城聳聳肩:


    “對方很年輕,想來錢是他父親的。從這個年輕人的助理的口氣推斷,他隻是聽說你是一個頂尖的心理學家,想找你解決一下他人生上的小問題。”


    “……不要告訴我是心理諮詢。”


    “恐怕就是這樣。”


    “抱歉,我就問一下。”


    李文森麵無表情地說:


    “你今天大腦裏的血糖值正常嗎?我覺得你有一點腦缺氧的症狀,因為你看上去不怎麽清醒。”


    沈城:“……”


    “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研究所的心理物理學家……跟我念,心理物理學家。獲得我的名字都是需要權限的,你居然把我賣給一個人類做心理諮詢?”


    “因為他的資金能拯救你的研究。”


    這裏包廂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但勝在他們的位置高,此時包廂裏一片寂靜:


    “如果我能拿到這筆投資,別說把你賣去出診了……”


    沈城揚了揚眉毛:


    “就是把你賣去獻身,我也勢在必行。”


    ……


    “我沒有醫師資格證,讓我出診是違法的。”


    李文森屈起一條腿:


    “還一年?你瘋了嗎,我的超級瑪麗還沒打通關,哪有這個美國時間?”


    “哦,文森,幹點正事,難道你卑微的人生價值就是窩在房間裏打超級瑪麗?”


    沈城啜了一小口咖啡,姿態優雅得就像哪個大家族裏出來的ceo:


    “抱歉,這種弱智的小遊戲,我三個月前就通關了。”


    “……”


    “而且你也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沈城慢條斯理地說:


    “你每天都在公寓裏睡覺,現在你都不幫公安局做犯罪鑒定了。”


    “那是因為最近沒有人死於非命。”


    李文森單手支著腦袋:


    “如果你實在看不慣我不務正業,你完全可以死於非命一個,這樣我的工作就來了。”


    “……”


    沈城把文件袋拆開:


    “對方來頭很大,我沒有辦法拒絕。”


    “為什麽沒辦法?我隻是條件之一,他們又不是因為我才投資的。”


    “我原本也是這麽以為。”


    沈城扶了扶他的金邊眼鏡:


    “畢竟正常人,誰會找你做心理諮詢師?我試圖告訴對方你隻有一顆腦袋好使一點,專業素質根本為零,但對方的人類助理說,他的雇主並不要求正規的程序……還特意強調了一句話。”


    李文森:“什麽話?”


    “……隻要文森特-李。”


    沈城又扶了扶眼鏡,語調裏透著困惑不解:


    “他拒絕了我推薦的所有心理醫生……說,隻要文森特-李。”


    ……


    咖啡館小小的包廂裏,沈城和李文森互相看著,兩個人都沒說話。


    半晌,李文森說:


    “這個年輕人為什麽這麽說?”


    沈城:“我怎麽知道?”


    “難道是他們青春期滯後的小主人因為戀母情結而看上我了?”


    “想得美。”


    沈城微微一笑,拿了她一片蔓越莓餅幹:


    “比起看上你,我寧願相信他是中降頭了……這比看上你的可能性高多了。”


    “……”


    李文森:


    “身為劍橋應用數學和理論物理係的係花,我必須提醒你,你不能這麽抹黑我,這是在打自己的臉。”


    “身為劍橋應用數學和理論物理係和你同屆同班以及同一個導師的研究生,我也必須提醒你。”


    沈城淡淡地道:


    “當年整個係隻有你一個女人……如果你也算是個女人的話。”


    李文森:“……”


    “我也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這個人類資本家是一星期前聯係上我的,你最近是不是見過什麽奇怪的人?”


    “除rn的那群老學究,奇怪的人我隻見過你。”


    李文森學著他的語氣說:


    “如果你也算是個人的話。”


    “……”


    沈城又從她這邊拿了一片小餅幹,沾了沾咖啡後扔進嘴裏:


    “但不管對方出於多麽神奇的原因,我們這邊都很好解決,你有鑒定犯罪和測謊的經驗,這種事簡直手到擒來。”


    “……這兩者完全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沈城揮揮手:


    “你坐下來,和這個人類談談天氣,天氣談完了,就談談你的研究。”


    李文森麵無表情地把餅幹往自己這邊移了移:


    “沈城,我的研究就是一天八個小時呆在解剖室裏解剖病變的人類大腦皮層,你讓我和他一個人類談什麽?如何把頭皮剖下來嗎?”


    “天空大海馬裏奧,隨你談什麽。那些人類除了股票什麽都不懂,你隨便忽悠一下,錢就到手了。”


    “錢是你要,不是我要。”


    李文森把咖啡擱在桌上,不料手重了一點,發出“啪”的一聲:


    “要忽悠你去忽悠,我不……”


    她還沒說完,門一下被人推開了,老板許渝州帶著兩個高大的侍應生站在門口:


    “我聽到摔咖啡杯的聲音,誰又潑誰咖啡了?你們兩個快上去把他們兩個拉開,別把窗戶給砸了,那可是愛馬仕限量款……”


    李文森:“……”


    沈城:“……”


    侍應生:“……”


    沈城迅速把嘴邊的餅幹屑擦掉,坐正,擺出了他平時華爾街式的精英做派:


    “真是不好意思,渝州。”


    他推了一下架在眼睛上的金邊眼鏡:


    “我們下次打起來之前,會先發條短信通知你一下的,你不用這麽……神經過敏。”


    許渝州:“……”


    ……


    許渝州離開後,沈城的精英氣質立刻蕩然無存。


    “你沒有辦法拒絕,別忘了你的課題。”


    “這樣吧,我們來做個交易。”


    李文森隨意靠在身後的墨綠色絨麵靠背上:


    “你繼續讓我保留四個課題,我去幫你做這件事。”


    “我為什麽要和你做交易rn不是非你不可,而是你必須依rn。”


    沈城手指摸著下巴,這是他平時談判的姿態:


    “沒有研究所,你還做什麽研究?”


    “不讓我做研究,我還要什麽研究所?”


    李文森也笑了:


    “我還在這裏和你囉嗦,是看在我們兩個曾經同學的情麵上。如果你停了我的課題,我敢打包票,紐約就有三家機構會重金挖我過去,違約金對他們來說就是九牛一毛。”


    沈城摘下眼鏡,眼鏡下的眼睛,是純正亞洲人的棕黑色。


    他注視了李文森半晌:


    “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你第四個課題暫停一年,我承諾半年後繼續讓你研究下去,你幫我搞定那個投資商。”


    “一年?”


    李文森搖搖食指:


    “不,半年。”


    “一年是我的底線,文森,你要麽答應,要麽我們兩個一起從這裏跳下去。”


    ……這太進擊了。


    李文森沉默了一會兒:


    “好吧,一年就一年。你把那個人類的資料給我看一下,他得了什麽病?如果是卡普格拉綜合症那樣的,我還能有一點興趣。”


    卡普格拉綜合症,這類病症讓人產生一種幻覺,使他們相信他們最愛的人,被其他什麽東西替換了,比如外星人。


    “之前有個澳大利亞人幻想他的父親變成了機器人,把他的頭砍了下來。多麽迷人的症狀。”


    李文森歎了一口氣:


    “你相信嗎,我居然錯過了這個人的大腦皮層,就為了陪喬伊探索那個愚蠢的古代洞穴。”


    “……應該都不是,我和他隻接觸過一次,還是在電話裏,但以我每天和神經病人打交道的經驗,我覺得他根本什麽問題都沒有。”


    “神經病人?”


    李文森詫異地望了沈城一眼:


    “你是學物理的,什麽時候開始和神經病人打起交道來了?”


    沈城也詫異地望了她一眼:


    “難道你覺得,你還不算是神經病人?”


    李文森:“……”


    沈城把文件夾裏的文件都取了出來,隻有薄薄的一頁紙:


    “這些都是對方提供的資料……我在網上沒有搜索到這個人的任何信息。”


    “隻要把對方的年齡和愛好資料給我就可以了,背景資料會影響我對人的第一判斷。”


    “這你不用擔心。”


    沈城把那頁紙扔到她麵前:


    “這張紙上,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他什麽都沒寫。”


    紙品風格極其簡潔,紙質也很漂亮,沈城把紙拿出來的時候,她就能聞到文件夾裏散淡的薔薇香氣,精致得不像是一份身體報告,而更像是……


    一封情書。


    那頁紙上,隻有寥寥幾句話,連照片都沒有。


    除表格抬頭外,所有書寫的部分都是手寫。


    開頭幾行,漂亮的字體寫著:


    性別:男,年齡:二十七歲,


    姓名——


    陳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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