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大都,黃沙漫漫,風吹寂寥,冷漠邊關……


    一年內,朱元璋大軍一路攻克山東、汴梁、潼關要地,如今三軍部隊呈合圍之勢,準備給予大都城最後的總攻。蒙元朝廷幾近將亡,朱元璋也將實現“驅逐韃虜”之誌願,如今大軍已然臨近大都城關口,最後總攻盡在即發……


    夜中亥時,朱元璋營帳中……


    雖然已為明皇高祖,但朱元璋依舊不改從軍之習慣,每日坐於營中運籌帷幄,分析實時之戰局。尤其是大軍已至大都城關,即將給予蒙元朝廷最後一擊,朱元璋更是萬萬不敢鬆懈,即使到了夜中之時,依舊伏在地圖案邊斟酌分析……


    “皇上,徐達元帥請見——”正在此時,門外值守的士兵突然請命道。


    “讓他進來——”朱元璋沒有抬頭,隻是一邊望著地圖分析,一邊隨口應道。


    “是——”士兵應令一聲,遂又走出營帳……


    “末將徐達參見皇上——”不一會兒,徐達身披盔甲從營外走進軍營,在朱元璋麵前請見道。


    “不必多禮了……”朱元璋稍稍站起身,知道徐達是來向自己匯報軍情,遂不由問道,“怎麽樣,徐元帥,進攻大都的兵馬是否準備齊全?”


    “迴皇上,二十萬大軍已經臨近大都關口,隻等皇上一聲令下,末將便會率領大軍即刻攻城!”徐達信誓旦旦說道。


    “不急……”然而朱元璋卻是一副十分耐心的樣子,也可能是出於謹慎,在燭火映照下不禁振振說道,“可以說這是滅亡元朝的最後一戰了,越是到了關鍵時刻越是急不得……別看蒙元朝廷如今風雨飄搖,生死存亡之際,他們必然會做全力的禦守……更何況傳聞有探子聽言,大都城中察台王族後裔察台雲,武功兵法全然,要是我們貿然行事,就算打得下城池,我們自己恐怕也損失不小……”


    徐達倒是不以為然,鞠躬敬聲道:“皇上多慮了,可不想從我軍北伐以來,攻克艱險無數,山東、汴梁、潼關等地盡收囊中,所敵蒙元名將數不勝數,又何必擔心這最後一座大都城池?隻要末將親率主力兵馬,定然能攻城拔寨取得勝捷,還望皇上能及時親下軍令,讓末將親自領兵前往——”


    朱元璋卻依舊是不急不慢的樣子,想著這一年來自己的北伐經曆,不由感歎道:“真要說起勝捷,能攻克城池無數,靠的不僅僅是徐達元帥吧?……”


    徐達似乎是聽出了朱元璋的意思,不由悄聲道:“皇上意思是說……常遇春將軍的所屬先鋒軍?”


    “想當初先鋒軍五虎盡在,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為朕平定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朱元璋繼續感歎道,“可潼關一戰過後,先鋒軍眾將身死或離走,如今已經名存實亡,陸軍師離去後,唐將軍孤身一人更是鬱鬱而不得誌……”


    “先鋒軍之功勞,末將明白……”徐達說是這麽說,但在他眼裏看來,他實屬看不起先鋒軍的眾將,尤其是與之有過“過節”的陸菁。


    “昔日的先鋒軍沒了,對朕來說,不知是福還是憂……”朱元璋忽而感歎一句,遂又問道,“對了,唐戰將軍最近如何?”


    徐達繼續說道:“迴皇上,自從陸菁陸軍師離開後,唐將軍整日愁眉不展,也沒怎麽再帶兵出征過了……”


    “這樣啊……”朱元璋聽到這裏,忽而心有奇想,遂不禁說道,“朕倒是有個提議,最後的大都一戰,這次就全權交由唐戰將軍好了……”


    徐達聽到這裏,明顯心有不服,遂提聲說道:“皇上三思啊,統領大軍的最後一戰,須得經驗豐富之將領才行,唐戰將軍的話……”


    “怎麽,難道說唐戰將軍就沒有經驗?”朱元璋反聲一句問道。


    “這,這倒不是……”在朱元璋麵前,徐達也不敢太感情用事,索性收迴了“情緒”。


    “朕心裏清楚,徐達元帥想要建功立業之決心……”朱元璋仿佛心裏有數,遂繼續說道,“但朕此舉自有主張,讓唐戰將軍領兵,自然有別的目的,徐達元帥還是不要再多疑了……”


    “是,末將明白……”徐達聽到這裏,隻好忍氣吞聲答應道。


    朱元璋重新站直身子,遂衝徐達命令道:“好,徐元帥,朕命令你傳信給唐戰軍部,命唐戰將軍統領十萬大軍,攻打大都!至於時間期限沒有限製,任何決策和行動全權交由唐戰將軍所為——”


    “是,末將遵命——”徐達應令後,遂先退出了營帳……


    留朱元璋繼續一人身處營帳,然而他的心思,卻似乎已然全權不在戰事之中……


    “哼,唐家後人,就讓你為朕最後一次建功立業好了……”朱元璋似乎在暗暗策劃這什麽,燭光之下不禁露出一絲隱秘的笑容……


    此時此刻,唐戰營中……


    自從陸菁離開之後,先鋒軍就此解散重新規整,原先鋒軍賬下的陸翎被分調至其他軍部,而徐達親命賬下的將令參謀,也隻剩下唐戰和老九二人。


    而與陸菁的痛苦分別,更是讓唐戰久久難以忘懷,仿佛比戰死疆場還要痛苦的感覺,始終在唐戰心底縈繞。每天睡覺做夢,夢裏都是最後陸菁絕情的麵孔,唐戰甚至百般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而正如徐達所說,自從那一日之後,唐戰便再也沒有領兵打仗過了,如今到了大都的關口,唐戰依舊是以隨從將令的身份,一直跟著一起出征,卻一直沒有親臨戰場……


    這一晚,唐戰獨自一人坐在榻邊,獨自思索著什麽……


    烤火盆前,唐戰手中一直拿著先鋒軍的錦旗——想著當初先鋒軍一路南征北戰,所立戰功無數,聞名中原南北,是何等的榮耀和輝煌;可如今將死離走,軍隊解散,空留下人煙寂寥,不禁憑添了幾分落寞之感。有時候唐戰一個人獨自想來,甚是覺得淒涼和悲苦,甚至在夜晚一個人默默流著淚水。


    這其中,陸菁的離去最是感到傷痛,那是唐戰怎麽樣也不會忘記的迴憶,仿佛自己的人生也墮入到了臨淵……


    “都走了……全都走了……”深夜賬下,唐戰一邊拿著錦旗,一邊悲苦地默默念道,“如今就剩下我一個人……剩下我一個人……驍風叔叔,我曾立誌要胸懷天下,隨正義之師南征北戰,將蒙元暴政逐出中原;可是為什麽,如今大軍快要勝利,我卻一點也不開心……一點也不開心……”


    唐戰說著說著,不禁想起自己在叔叔唐驍風麵前立下的誓言。可如今看著人走營空,自己孤身寂寥的落寞,唐戰心中有說不完的苦楚,這種感覺比任何時候都難受……


    “人還沒走,老身還陪著你呢……”然而這時,帳門口卻傳出了老九的聲音。


    “老九……”唐戰也知道是老九來了,不禁露出一臉苦澀的微笑。


    “唐將軍年紀輕輕,這麽早歎長苦短可不好……”老九坐在唐戰身邊,滄桑的麵容不禁笑道,“看老身,都已經活了大半輩子了,即使身處戰爭之中,還依舊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和憧憬……”


    “是啊……”唐戰苦笑著迴應一聲,想起老九等“堂英會”的兄弟跟著自己等人漂泊,不禁說道,“如果不是當初路過王家村,了結了我的家世,我想老九你們……還有‘堂英會’的兄弟,也不會跟著我和菁兒一起,漂泊於此吧……”提起陸菁,唐戰臉上的悲傷又一次浮現。


    “不然不然……”老九卻是反過來一臉笑道,“如果當初不是你和陸姑娘,‘堂英會’不會有今天……十九年前,你的母親王雨萍王姑娘告訴我們人生的際遇,爾後陸姑娘為我們指明了人生的道路,如果不是唐將軍你——對你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我們‘堂英會’,恐怕沒有隨你們出征打仗的機會,永遠呆在深山裏,做一輩子令人唾棄的山賊吧……哼,想來也真是有趣,曾經的‘堂英會’是人人厭惡的山賊,如今卻成了拯救天下百姓的英雄,這一切還得多虧了你母親和陸姑娘啊……當然還有唐戰將軍你——”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唐戰將兩手伏在膝間,微微說道,“我娘親十九年前就去世了,如今菁兒也隨我而去……正如老九你所言,對我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全部都離我而去了……如今的我什麽也不剩了,什麽也不剩了……”說到這裏,唐戰不禁默默低下了頭,心中的悲傷貫湧至極點。


    “其實老身說這些的目的,意思是想告訴唐將軍你,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都不要忘了心中的那份希望……”老九倒是在一旁關慰說道,“就像我們‘堂英會’,也不會想到能從曾經的山賊變為現在的英雄……唐將軍你也是一樣,雖然重要的人離你而去,但你至少不能忘了心中的誌願不是嗎?”


    “心中的誌願……是嗎?……”唐戰稍稍抬起頭,不禁喃喃一聲。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每天鬱鬱寡歡,也沒有再出征打仗,已經喪失了昔日的雄心壯誌……”老九繼續說道,“如果你母親還活著,或者說陸姑娘還在你身邊,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也會為此而傷心吧……”


    “我現在……沒了雄心是嗎……”唐戰不禁低頭望了望自己的雙手,悲苦一聲說道,想著陸菁離開自己後,自己渾渾噩噩走過的這段日子,唐戰心中也是有苦難言。


    “難道唐將軍就不想撿起自己的雄心,重新振作起來嗎?”老九繼續鼓舞道,“想想昔日的先鋒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那時候的唐將軍,是何等的威風?”


    “可是如今什麽也沒了……”唐戰繼續苦歡一聲說道,“重新振作起來……該怎麽做?”


    “現在正好有個機會……”老九笑著說了一聲,遂將一封信件交予唐戰手中。


    “這是什麽?……”唐戰已經很久都沒有結果軍令了,略顯陌生一句問道。


    “打開看看……”老九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做過多的表示。


    唐戰輕輕接過信件,打開後看了信件的內容,神情不由一變——


    這封信的內容不是別的,正是朱元璋命令自己率領十萬大軍攻城的軍令……


    “朱元璋到最後,還是信任我是嗎……”唐戰看到這裏,稍許迴複幾分精神,不禁怔怔問道。


    “畢竟當年是你們唐家於他有恩,朱元璋自然惦記在心……”老九繼續笑道,“皇上還是信任你的,作為曾經的先鋒軍主將,有能力重新振作起來,帶領部隊攻城拔寨——”


    唐戰握著手中的信件,心中不由感歎萬分——的確,陸菁離開自己後,自己已然忘了曾經的雄心壯誌,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誌願;可如今重新將軍令握在手中,唐戰似乎想起來了,本該擔負在自己肩上的責任,振興家族拯救天下的誌願……


    “是啊,我不該在這種時候沉淪……”唐戰慢慢從榻上站起,握著信件說道,“就算是菁兒離去,我也在她麵前發過誓了,會沿著這條路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如果我就在這裏墮落了,不單單是對不起唐門祖宗,對不起驍風叔叔,更是對不起菁兒,還有死去的子川兄弟他們……”


    老九看到唐戰重新振作的樣子,不由滿意地笑了笑。


    唐戰重新望了望手中的錦旗,雖然曾經的親人朋友已然不在,但自己依然還背負著絕不能忘記的使命。想起死去的子川兄弟,南宮慕容兄弟,以及秦羽兄弟等人,自己正是繼承了他們的意誌,將所有的理想和命運趨附於自己手中,沿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自己更是沒有理由繼續沉淪。


    “看來你終於是醒悟了……”老九看到這裏,不禁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雖然菁兒她們不在了,但部隊裏還有我,還有老九,還有隨我一起經曆沙場的千千萬萬的兄弟……”唐戰走迴案邊,振奮一聲說道,“老九,明日一早,你即刻帶人整頓兵馬,本將軍要親自臨陣指揮!”


    “是,唐將軍——”老九也振奮答應一聲,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梨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梨花並收藏江湖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