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汴梁城中濃煙滾滾,南宮家一夜的大火還未消盡,昔日高聳威嚴的“千秋塔”,如今卻化作一道黑色的墟樓,映射著腐朽的沒落與悲涼。南宮家上上下下數百口人,幾乎全部慘死蒙元刀下,除了南宮嬌由地道逃生不知去向,其他人等無一幸還……


    辰時時分,慕容家大院,碧水瑤池……


    屠戮一夜,慕容尊壯烈而亡,其妻隨之殉情而去,雖未遭受同南宮家般的血洗,但慕容家族的地位,也屬名存實亡。


    算是親手殺死自己的父母,如今的慕容新像是完全沒了人性,冷血瘋癲至極。按王大生所說,自己的父親既死,自己理所當然繼承了慕容家戶主的地位——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慕容家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卻是沾著親生父母的血,慕容新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苦澀,那是一種對自己所犯滔天罪惡的麻木和彷徨……


    而今慕容新身著朝廷官場的行裝,正式“接手”慕容世家,王大生隨行軍隊陪同,似乎還要要事相辦……


    “將軍,南宮家那邊找到了……”一個侍衛悄悄湊到王大生的耳邊數道,“南宮家的二兒子南宮策的屍體,在南宮家地道裏發現了……”


    “這樣啊……”王大生似乎是心裏摸數道,“如此一來,除了南宮俊,南宮家的人都死絕了是嗎……哼哼,很好,南宮世家即滅,現在隻要等著南宮俊眼紅著來報仇,兀良將軍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對了,我命你們送去的東西,你們辦好了嗎?”


    “辦好了,將軍……”侍衛繼續道,“一切都沒問題,隻要不出意外,午時之前,應該就能送到先鋒營中……”


    “很好,一切計劃順利無誤……”王大生露出一絲歹笑道,“南宮俊,還有慕容飛,就當是送給你們的禮物,以‘補償’前晚城外的‘匆匆而別’,哼哼哼哼……”


    看樣子,這其中似乎還有陰謀……


    “碧水瑤池”處,慕容新站在正道口,看著平日裏清澈見底的池塘,自己心中卻是發悶得很。而在慕容新身前,有兩個被緊緊捆綁跪在地上的人,旁邊還有蒙元官兵用刀押解,模樣顯得十分難受。


    隻聽其中一人開口道:“大哥,你放了我們,我們願意聽你的……”


    原來,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容新的兩個弟弟,二弟慕容嘯和三弟慕容鐵風。雖然成了慕容家的一把手,但畢竟沾著自己父母的血,大逆之事不苟外傳。而自己的兩個弟弟昔日暗中與自己百般爭權奪利,如果繼續留在身邊,自當是個禍患……王大生正是知道這個情由,南宮世家即滅,便派兵趕至慕容世家,將慕容嘯和慕容鐵風及時扣押……


    “別叫我大哥了,我殺了爹娘,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若以世間正理而觀,我是窮兇極惡的敗類……”慕容新沒有正眼去看自己的兩個弟弟,低聲無神道,“所以說,以此類推,你們離我太近,我也會殺了你們……你們平日裏暗中和我較勁,彼此結下了梁子,現在我身至軍高之位,要弄死你們簡直易如反掌;而今你們卻還像狗一樣在我麵前跪地求饒,又是何苦呢?”


    “你……想怎麽樣?”慕容嘯鬥膽問道。


    慕容新搖了搖頭,思緒有些混亂道:“我不知道……我不想再殺人了,何況是自己的親身手足……可是不殺了你們,你們總有一天會殺了我,而且是借弑親之罪……啊——”說話間,慕容新兩手抱頭,痛苦嘶喊道。


    好好的手足兄弟,如今卻彼此成了陰險算計的敵人,命運可怖,弄得家破人亡不算,卻還蠱惑人心善惡,兄弟間自相殘殺……


    “就是啊,不殺了他們,他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誰知,這個時候,王大生冷笑著從身邊走過,提刀架在了慕容鐵風的脖子上,笑望著慕容新道,“成大事者,至親可殺!現在你已經是慕容家的一把手,不應再在身邊留下禍患,哪怕是自己的親人,曾經算計陷害自己,自己應當毫不猶豫鏟除,否則將來禍患無窮——”


    慕容新聽了王大生的話,心中更是隱隱作痛,眼神中卻是多了幾分兇煞。


    “看看前人,曆史為鑒,就連唐代歌功頌德的太宗皇帝,不也是沾著親兄弟的血,走上王位的嗎?”王大生繼續慫恿道,“你不想被世人鄙視和笑話吧?成大事不講小仁小義——來,用你的手,親自為你的人生畫下一筆……”說著,王大生將腰間的佩刀丟給慕容新,示意他親手殺死自己的兄弟。


    慕容新握著刀,卻是遲遲沒有反應——他似乎很害怕,說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但畢竟親手揮刀的人,並不是自己……而現如今,自己卻是要真正血刃自己的親兄弟,慕容新卻是怎麽也下不了手……


    而跪在地上束手無策的慕容嘯和慕容鐵風,卻是神情緊張地看著慕容新,兄弟二人知道,慕容新的選擇,將決定兄弟二人的命運……


    “還在猶豫是嗎……”王大生兩眼一閉,似乎是要有所舉動……


    “蹭——”“啊——”突然,王大生手起刀落,沒有任何前兆,一道利刃唿嘯,正中取了慕容鐵風的性命。慕容鐵風慘叫一聲,慘死倒在了血泊之中……


    “三弟!——”慕容嘯眼見三弟慘死刀下,不禁大聲唿道,可這一切都為時已晚。


    慕容新也是震住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弟弟,就這樣慘死在了自己眼前——目光下的一片殷紅,刀口不斷滴著鮮血,慘叫的餘音久久縈繞,讓慕容新頓時恐慌萬分……


    “就像這個樣子……”王大生殺完人,卻依舊是冷血無情的笑容,不管對方是誰,殺人眼不急心不跳,果然還是王大生的作風,“現在該輪到你了,用你自己的刀去決定命運……”說完,王大生又把目光望向了徘徊猶豫的慕容新。


    慕容新手中拿著刀,雙手卻是瑟瑟發抖。血腥不斷充斥著自己的神經,在這一刻,慕容新自己也是恐怖與痛苦中精神麻木了……


    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慕容新,你這個畜生!”剛才還在一旁怕死的慕容嘯,這迴卻像是豁出去了,跪在地上,抬頭朝慕容新破口大罵道,“你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與蒙元朝廷沆瀣一氣,害死爹娘,害死親弟弟,你簡直枉為人也!”


    慕容新聽到自己弟弟的咒罵,不知為何,腦中血意衝起。


    慕容嘯似乎還沒罵夠,反正今天已是必死的局麵,慕容嘯像是想要將自己生前對慕容新的咒怨,一口氣全部發泄出來:“你就是個畜生,是個敗類,你把慕容家的臉都丟盡了!就算你得到了慕容家的位子,我也詛咒你這輩子萬事兇險!你下了黃泉,我們慕容家的人也不會放過你——在陰曹地府,我要把你碎屍萬段,丟入煉獄爐,要挖你的心肝,啃你的骨頭,要讓你今生來生遭受萬箭刑獄之苦!要讓你……”


    然而,慕容新眼中血絲凝聚,不等慕容嘯說完,大吼一聲揮刀而去。


    “啊——”一聲慘叫,慕容嘯同樣斃命,死在了慕容新——自己親哥哥的刀下。


    不過慕容新似乎還不到算就此罷休,即使自己的弟弟早已命殞,手中的刀卻是依舊沒有停止……


    “呀——呀——呀……啊……”慕容新滿臉兇凝,一刀接一刀朝著自己弟弟的屍體繼續砍去。每砍一刀,慕容新嘶吼一聲,鮮血濺至臉上,其樣喪心病狂之極……


    “唿……唿……唿……”直至將自己弟弟的屍體砍得血肉模糊,慕容新才罷手,站在一旁,眼神驚恐地喘著粗氣——如今的慕容新徹底瘋了,為求自己的“前程”,不惜殺害了父母和親兄弟……


    王大生在一旁看了,冷冷笑道:“這就對了嘛,要成大事,絕不可以顧念骨肉手足之情……”


    慕容新沒有說話,隻是眼神驚恐地望著血屍的慘景,丟下手中的刀,站在原地半天沒有迴神。手上鮮血沿著指間,緩緩低落,親手血刃兄弟的血,染紅了昔日清澈見底的“碧水瑤池”……


    一夜而過,南宮慕容慘遭屠戮,曾經繁華一世的貴族,如今卻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汴梁城外,梁翁山腳,先鋒軍營……


    “咚……咚……咚……咚……”“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營中校場,戰鼓聲、馬蹄聲層疊不斷,汴梁戰事在即,唐戰所率先鋒軍還在加緊訓練“五絕陣法”,以做最後練兵。營中將士也是躊躇滿誌,步騎方陣井然有序,如臨沙場、士氣昂揚……


    唐戰作為主將指揮自不必說,練兵陣中最為高漲的便是趙子川——下定決心為妻子和大哥報仇的他,精神振奮、神情凝然,似乎迫不及待下一刻便能揮兵而上,在戰場上親手殺了仇敵兀良托多。


    陸菁也是一樣,向死去的李玉如,向自己,向所有身邊的人發誓,汴梁一戰,自己一定會全力以赴,舉兵拿下城池,勝載歸家……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振奮高昂,南宮俊和慕容飛二人,不知為何,今日練兵似乎有些不在狀態。倒不是說揮軍列陣上出了什麽差錯,隻是感覺南宮慕容二人並沒有帶動全軍的士氣——不但一早上練兵一言未發,衝擊方陣訓練之時,自己坐騎也是居在陣中,少有上前……


    快至午時,練兵中途休息一陣,眾將士得以調息,南宮俊和慕容飛二人也不例外……


    走迴營帳,其他人也覺得南宮慕容二人精神不對,尤其是南宮俊,從校場迴到帳中,都是獨自一人默默低頭。平日裏多有話語的他,卻是死氣沉沉的樣子,像是自己藏著莫名的心結……


    “南宮兄弟到底怎麽了?”營帳門外,蕭天有些疑問道,“前日領兵出征時還好好的,從城外的叢林迴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練兵都沒有興致……”


    “該不會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吧……”蘇佳想起了昨晚南宮俊夜起一事,默默嘀咕道。


    “沒睡好的話,佳兒你好像也是……”蕭天看著蘇佳神情似乎也有些恍惚,不禁關心道,“昨天晚上巡邏守夜,佳兒你也沒休息好……”


    誰知,蘇佳卻是在一旁調侃道:“以為人人都像你啊?前腳還在和王大生殺得你死我活,迴到營裏倒頭就能唿唿大睡……”


    二人還在關心南宮俊的狀態,大營正中,胡夷狄不知何由快步飛來,神情緊張,似乎是有要事相告。


    “你怎麽現在才迴來?”蕭天看著胡夷狄早上迴應,不禁問道,“你昨晚不是被安排在城前駐地,觀察敵軍動向嗎?怎麽,一個晚上過去了,現在才迴來,是因為沒什麽重要消息?”


    昨晚,胡夷狄率偵查在汴梁城前守了一宿,意在觀察蒙元守軍的動向,一呆就是呆了一夜。不過今天一早歸來,胡夷狄的神色凝重,似乎事情不並不那麽簡單。


    “恰恰相反……”胡夷狄一本真經說道,“昨天晚上,汴梁城中,似乎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大事?”蕭天繼續問道,“什麽大事,你都這麽緊張……”


    “我沒去過汴梁,所以並不清楚……”胡夷狄繼續問道,“我問你們,汴梁城那座高高的白塔,是不是很有名?”


    “高高的……白塔?”蕭天略顯疑惑問道。


    “他說的,應該是南宮家的‘千秋塔’吧……”蘇佳在一旁接話道,“你忘了,我們兩年前去汴梁的時候,黃紀兄弟和我們提過——南宮家的‘千秋塔’,汴梁的標誌建築……”


    “噢,好像是有那麽迴事,我都快忘了……”蕭天拍了拍腦門,隨即又朝胡夷狄問道,“是啊,那座塔怎麽了嗎?”


    胡夷狄神色緊張到,“昨晚那根塔……燒起來了——”


    “啊?”蕭天和蘇佳二人同時吃驚道。


    “什麽意思,燒……起來了?”蕭天有些不太明白。


    “就是昨晚城中起了大火!”胡夷狄強調說道,“大火整整燒了一夜,那座白色的高塔也被大火包圍了,直到天亮,火焰還沒有熄滅……”


    “昨晚城中……起火,還是在……‘千秋塔’?”蘇佳有些不安地問道。


    “對啊,應該就是那裏不錯了,整整燒了一夜,在城外都能聞到煙灰的味道,太可怕了……”胡夷狄漸漸迴憶起昨天的一幕。


    “喂,城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沒有去看嗎?”蕭天也逐漸意識到事情不對,緊張問道。


    “我怎麽進去?”胡夷狄張手道,“戰事在即,現在整個汴梁城人心惶惶,全城禁閉,根本就沒機會潛入城中……”


    “‘千秋塔’在南宮大院,那裏都著火了,難道說……”蘇佳不知不覺,心中湧起一股可怕的念頭……


    “你們在這兒聊什麽?”唐戰和陸菁這時才從校場迴來,看著蕭天等人你在這兒聊得“興致”,又見著胡夷狄這時才迴營,不禁問道,“胡夷狄,昨晚讓你在城前偵察敵情,怎麽現在才迴來?”


    “菁妹,汴梁發生不得了的事了……”蘇佳轉過頭,衝陸菁緊張道,“昨晚城裏發了大火,南宮家的‘千秋塔’都燒起來了——”


    “你說什麽,大火?還是在南宮家……”陸菁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眼神不禁瞪大……


    “唐將軍,軍師,敵軍使者派人送來一個包裹——”說話間,一個傳信士兵突然跑到跟前,衝唐戰等人匯報道,“說是汴梁守將王大生戰前送的‘前禮’,送給南宮慕容二位將軍的……”


    陸菁聽了,心中不禁一陣發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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