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戰軍令即下,全軍就地調頭,船陣迴身迎擊敵軍……


    然而,待到船頭調轉,唐戰似乎發現了不對——因為自己一路沿江追擊兀良托多,之前在江道關口駐防的水軍船隊,一下簇擁到了狹江分支,隊形完全散亂;此江流分向水寬極為狹窄,隻容一二船隻並行,因此別說重整水軍陣型,就是調頭轉向都是極為困難;更關鍵的,西南風正愈加猛烈,之前順著追擊兀良托多的方向,順風疾行,如今調頭反擊,卻是逆風而上……追擊兀良托多不成,江道關口失防,逆風散陣迎敵,天時地利皆失,因為一次軍事決策的衝動,導致敵我優劣逆轉,很有可能還未拿下襄陽之前,先鋒軍的水軍船隊便會葬身江口……


    “轟——”“砰——”襄陽江口方向不斷傳來船隻擊沉破碎的巨響,唐戰心裏很清楚,逆陣迎敵,就算部隊數量占優,勝算也已不大,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拚個兩敗俱傷……


    “快,船隊加緊布陣,前後兵陣傳接調換,用盡一切力量,擊退敵軍!”唐戰沒有繼續發令,倒是他手下的親信將士在盡力發號施令,雖然被兀良托多詭計算計,但局勢還不至於滿盤皆輸,先鋒水軍依舊有可以正麵一戰的資本。


    唐戰卻是站在原地發呆良久,他明白,自己中了兀良托多的多重圈套,他也後悔,自己不該不聽蘇佳的勸誡,對兀良托多多存戒備……唐戰心裏很明白,兀良托多自為名將之後,用兵之法異於常人,能以狠手段暗殺趙子衿,還將戰書送迴先鋒營,以一人之力而敵先鋒眾將,此膽識絕非常人……唐戰心裏很清楚,如果水戰這一仗最後失利,自己身為先鋒主將逃脫不了幹係……


    不過唐戰心裏有的,並不全是後悔和自責,水軍勝負還不算,自己卻是白白放走了兀良托多……說好在“長龍穀”攔截兀良托多,蕭天的水軍卻是隻影不見,此之失利唐戰也對蕭天感到無比的失望……


    “將軍,敵軍的船隊是順風而襲,來勢迅猛,我軍逆流迎擊來不及展開陣型,怎麽辦?”先鋒軍這邊似乎有些頂不住了,親信將領轉頭焦急朝唐戰問道。


    事已至此,隻能拚盡全力阻擊,以彌補用兵之過……“傳令——”唐戰眼神向襄陽方向凝然一定,終於開口下令道,“調頭前方部隊以‘宮城方陣’暫以堅守,以守待攻,爭取時間,我軍後方部隊以最快速度調前;玄襄之陣改為長鋒陣,中軍盾陣防守以求反擊,兩路水軍以輕舟箭矢突襲,待到我軍主力調頭趕到,集中一切火力,與敵軍一決雌雄!”


    關鍵時刻,唐戰還是冷靜作出了逆風戰局下,防守反攻的策略。軍令下達後,之前簇擁在狹江道口的先鋒水軍索性改為長鋒之陣,大型戰船以列陣縱貫江口,兩側狹路則以輕舟船隻逆流反襲,一麵防守抵禦敵軍順風兇猛的攻勢,一麵最大加快後軍支援前線的速度……


    而此時在蒙元陣中,正是兀良托多留守襄陽的水軍主力,趁著唐戰部隊調頭追擊自己的一刻,反向追擊唐戰的水軍,並占據了之前唐戰部隊駐防的江道關口。水軍的主將正是之前的守城主將兀速兒吉,前晚被兀良托多新任為水軍總指揮,看來兀良托多為了上演這一出“逃跑反擊”之計,索性放棄了襄陽陸路方麵的防守……


    兀速兒吉的部隊重新占據江道關口,加上西南風的順勢疾下,本處於兵力劣勢的蒙元水軍,反倒是由守轉攻、勢如破竹,江道關口處已連破先鋒軍數條戰船,關口一帶的先鋒部隊已然陣型大亂……


    “哈哈哈哈,兀良將軍果真是神機妙算,知道唐戰會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索性以自己為誘餌,成功騙取敵軍船隊調頭離開江道關口,丟掉了優勢駐地……”兀速兒吉看著前方先鋒船隊潰不成軍,不屑一顧狂笑道,“堂堂先鋒軍主將不過如此嘛,這麽容易就掉入了兀良將軍的陷阱……唐戰小兒,今日我要讓你葬身在江水之上,為守城身死的數千蒙元將士報仇!”


    說完,兀速兒吉繼續向先鋒水軍發起強攻的號令,以戰船順風之勢衝撞先鋒軍的調頭戰艦。先鋒軍調頭迎擊不及,不但戰船損毀嚴重,緊隨其後跟上登船的蒙元士兵也是個個虎狼之勢,先鋒軍眾將士還未擺出“五絕陣法”,便不得不以登船而上的蒙元士兵刺刀相見……


    “啊——啊——啊……”雙方死士的慘叫連綿不斷,鮮血染紅了沿道的江水,但借著西南風的強勢,蒙元攻勢大為突進。先鋒軍的戰船一艘艘被擊破,兵力間的差距也在逐漸縮小,唐戰的部隊眼看到了最危險的境地……


    關鍵時刻,先鋒水軍的陣型開始收縮一列——唐戰的命令起到了效果,玄襄之陣改為長鋒之陣,江道兩側的輕舟逆流而上,以“箭雨之陣”強勢攔截登船突圍的蒙元水軍。


    “啊——啊……”雖然逆風,但箭陣依舊迅猛,登船未及的蒙元士兵一一中箭,紛紛落入江水。蒙元方麵並未想到對方會這麽快就發起強而有效的反擊,不得已在這江水道口,一場惡戰爭鋒相對……


    “調頭準備拚死一搏是嗎……”兀速兒吉看著唐戰部隊迅猛的反擊,咬牙切齒道,“哼,如今我軍占據江道關口,又是順風突襲,天時地利皆占,我看你怎麽和我打?來人,給我以弓弩強擊,掃清側道的船隻障礙,正麵強攻敵軍戰船!”


    果然,兀速兒吉這邊也不甘示弱,主船戰艦上箭弩齊發,正朝唐戰部隊側江兩道的輕舟部隊突襲而去。順風對逆風,顯然蒙元部隊的箭陣更加迅猛,剛開始還能爭鋒相對,但是時間一長,唐戰的部隊顯然有些跟不上攻勢,側江兩道的弓箭手傷亡逐漸增大,局勢一下子又朝劣態方向發展……


    唐戰這時候才匆匆趕到軍陣的前線,也就是江道關口處,卻發現自己的部隊已經是陣型大亂,傷亡無數。雖然及時的改變陣型,稍許扳迴一些局麵,但如今敵軍占據天時地利,長久對峙下去,戰損不但擴大,最終失敗的肯定是自己無疑。


    “真的沒有什麽辦法了嗎……?”這還是唐戰從軍以來,打得最艱苦的一仗,也是局勢最危險的一仗。因為江水之上的地勢限製,這一仗沒有退路,要麽拚死險中求勝,要麽全軍覆沒——但很顯然,如今的局勢下,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而蒙元水軍方麵,兀速兒吉已經樂開了花,眼看就要打敗在山東叱吒風雲的唐戰軍隊,兀速兒吉的部隊也是越戰越勇。“給我繼續強攻,不要給敵軍活路!——”兀速兒吉繼續發出強勢軍令,似要借著這一股西南風的強勁,一波端了唐戰的水軍部隊。


    可就在兀速兒吉得意自喜之時,後方士兵卻傳來了噩耗……


    “不、不……不好了將軍……”士兵從後麵匆匆趕來,顯然有些驚慌,趴倒在地向兀速兒吉匯報道。


    “不好你個頭啊——”兀速兒吉不高興了,自己正打得起勁,自己的手下卻在這關鍵時候“煞風景”,索性轉頭不好氣道,“怎麽了,現在我軍攻勢正猛,什麽事情這麽慌張?”


    “是……是敵軍的船隊……”蒙元士兵慌張指著船隊後方道,“我軍後方,敵軍……敵軍有船隊正朝我軍後方包抄而來,已經……已經突破了我軍後防封鎖——”


    “你說什麽?”兀速兒吉聽了,大吃一驚,整個人一下子情緒跌入穀底。待到自己迴頭一望情形,整個人都傻眼了……


    是的,江道關口處,正當兀速兒吉的水軍打得“起興”,水軍後方卻是突然“院落起火”——沒錯,是蕭天的水軍部隊,並沒有包抄前往“長龍穀”攔截兀良托多,而是至始至終一直在原地待命觀望;直到蒙元水軍部隊露出狐狸尾巴,後方偷襲唐戰的船隊,蕭天一聲號令而出,軍隊隨之而上,偷襲蒙元水軍主力後方……


    “砰——”一聲巨響,蕭天部隊的戰船重重撞向了敵軍後方猝不及防的船隻,船身發生劇烈的搖晃,還沒反應及時的蒙元士兵,驚嚇得一個個被震落江水。


    “殺——”胡夷狄帶刀衝入正前,緊跟其後的先鋒士兵個個虎勢熊威,鬥誌昂揚一鼓作氣登入敵船,與敵軍士兵展開了激烈的刺刀肉搏。


    而此時此刻蒙元部隊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對付關前的唐戰部隊,根本來不及應對後方突襲的蕭天部隊,前後皆遭攻勢,兀速兒吉的部隊被打得措手不及,剛才還局勢正優,如今一下子便成了前後合圍的困境……


    蕭天這迴作為主將,沒有親自上陣,而是坐在後方親臨指揮。看著部隊以洶湧之勢登上敵船,殺得敵軍棄甲無心應戰,蕭天滿意地點了點頭——自己的計策成功了。


    蘇佳在一旁見了,笑著說道:“果然,兀良托多安排了親信主將,待唐戰大哥的部隊調頭追擊時,自己的親信主將則趁勢出動水軍主力,占據長江要道,借著順風之勢,想一舉大破我軍……不過我們提前猜到了他的意圖,在後方留了一手,以待察析敵軍動向;幸好沒有按唐戰大哥的命令去‘長龍穀’包抄攔截,否則我軍水軍真的會落入陷阱無法自拔……這一搏我們賭贏了,阿天——”


    蕭天微笑著應聲道:“沒錯,兀良托多心狠手辣,連自己的部下都算計,相信雖然他命令部下借風勢、借地勢反向奇襲唐戰兄弟的部隊,但一定沒有想好一旦失利的後事……如今占據江道關口看似是得到了地利,可我軍這麽向後包抄合圍,本占據天險的江口反倒成了無法逃脫的‘牢籠之地’。我軍前後夾擊,在這江道關口處,真正葬身於此的,可是兀良托多的部隊……”


    “嗯……”蘇佳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行事愈加成熟的蕭天,蘇佳不禁暗暗覺得,蕭天相比起從前的優柔寡斷,變化得太快太多,就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殺——”胡夷狄這邊,依舊帶頭衝鋒在陣中最前。反應過來的蒙元士兵想要迎頭反擊,胡夷狄出手奇快,身附十把金刀,“八荒刀陣”天裂竄雲般殺出,伴著江水波濤的洶湧,刀鳴響徹雲霄。


    “啊——啊——”幾陣撕裂的慘叫,金光刀陣閃現一絕,前排還未反應及時的蒙元士兵,被胡夷狄迅猛的刀法斬成四分五裂,鮮血四濺、慘死船頭。


    身後的蒙元士兵所見,皆嚇得舉足無措,雙腳四肢不由顫抖,連手中的刀都戰栗不安。


    胡夷狄當然不會予其機會,腳底一震,一道念力催使,背後長刀橫空奪然而出。從天而降一道金光之刃,胡夷狄順勢跳起正握長刀,飛空而下便是橫斬一式,蒙元士兵還未抬手立足,便是眼神瞠目……刀光一閃,鮮血飛濺,殷紅浸染而盡整個船頭……


    蕭天的部隊勢如破竹,在胡夷狄的帶頭衝鋒下,大軍一口氣從蒙元水軍的船尾殺入船中,蒙元船陣頓時散亂一片,甚至連前方應對唐戰的補給都供應不上……


    而在前陣對付兀速兒吉的唐戰部隊,也愈加占據了優勢,再一次把不利的局勢扭轉。唐戰正覺奇怪,遠觀而望蒙元船隊正“後院失火”……唐戰似乎是猜到了什麽,凝神而視後方的戰船,當他借著火光看見了蕭天部隊的船隻將士,他才明白蕭天並沒有按令前往“長龍穀”攔截兀良托多,而是一直在原地待命——原來蕭天早就看出了兀良托多的詭計……可唐戰心裏並沒有因此而感謝蕭天,相反,今日情緒反常的自己,依舊還在責怪蕭天因不從令而放走兀良托多的失職。


    但大敵當前,唐戰不會有太多非分之想,眼見蕭天的部隊與自己在江道關口兩側,正好形成了對蒙元水軍的包圍之勢,唐戰這迴不會再放過機會——看出了江道關口的“無路死穴”,唐戰即刻調令全軍部隊,集中所有火力,逆流向敵軍發起最後進攻……


    而兀速兒吉這邊,已經完全慌了手腳,待到自己想要調頭發起反擊,返迴襄陽突圍之時,卻發現自己的船陣已經被蕭天的水軍衝撞得支離破碎,加上士兵登船的近身刀戰,想要重新編隊排陣已經來不及了。


    而且兀良托多留給自己的水軍部隊本來就不及先鋒水軍,如今被前後夾擊在這毫無退路的江道關口,兀速兒吉心知,自己已經是插翅難逃……


    “啊——啊……”士兵的慘叫聲已經傳至兀速兒吉身邊,兀速兒吉清楚敵軍已經“殺透”了自己的部隊,自己本人也已是自身難保。


    果然,半空中一道飛影竄過,正躍兀速兒吉頂頭……“保護將軍!——”兀速兒吉身旁的侍衛注意到,即刻緊張大喊起來,幾個人在兀速兒吉身前戰成一排,為保護主將做最後拚死抵抗。


    然而橫空一道鬼嘯,“破空斬”疾馳而下,眨眼般的功夫鬼影唿嘯而過……還沒來得及慘叫,身前保護兀速兒吉的士兵個個血肉模糊,伴著驚恐的眼神,痛苦斃命而去。


    隨之一道倩影穩穩落地,刀法之迅影疾馳,殺人隻在瞬間,想也不想便是施展“斷魂刀法”的蘇佳。


    兀速兒吉知道自己死到臨頭,但仍不想放棄……“啊——”兀速兒吉拔出身上的苗刀,朝著蘇佳正麵迎上,似要做最後一搏。


    蘇佳側身而對,正眼都未有一見,隻是緩緩亮出了刀芒……


    “砰——砰——”幾聲連續的巨響,兀速兒吉最後的幾隻蒙元戰船被擊沉,剩下的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在這江道關口的破碎火光之中,襄陽的蒙元水軍部隊真正意義上已經全軍覆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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