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軍營校場傳來整齊而壯大的馬蹄腳步聲,如同山脈間雷鳴般的傳響,須臾之刻,戰鼓聲滔天而起,龐大開闊的校場內頃刻間塵土飛揚。應和著整齊的陣型,上萬的軍馬提槍擺陣,波瀾壯闊般,在校場內徐徐而動。令一發而指千軍,地動山搖而破萬敵,氣勢熊熊、威風八麵,震踏得土地塵石劇烈、百起神威……


    今日唐戰帳下先鋒軍無需行軍出戰,改以練兵,加之昨日新擴充的軍隊人馬,如今先鋒軍帳下揮師兩萬。與蒙元騎軍平原而戰,免不了弱勢所在,需求五絕陣法以克,新軍的磨合至關重要。昨日發兵拿下筠城,還未休養餘盡,今日便趕著練兵磨合。除了唐戰在陣中親自訓兵,陸菁更是在台上手提長鞭坐鎮指揮。和之前訓練五絕陣法的步驟一樣,飛騎首將趙子川,左右兩翼南宮慕容,分率騎軍千人,以籠合之勢倚附包圍。中間步兵槍兵為騎兵之陣,主為破敵騎軍重要之點,在外圍騎軍的掩護下待令而發……


    陸菁凝眼注視著陣下的兵馬,恍然一動,隨即起身長鞭一指,陣法即刻開散變形。左右南宮慕容二將以衝鋒型快速散開,陣中刀盾步兵緊緊跟上,恍若陣網滲透,急促雨點一般快速移動,且又不失陣型……


    陸菁長鞭方向一變,陣法再度“撕開”,高低差異的步兵從“裂口”疾迅而出,借著騎軍馳騁的掩護,刺客一般突襲而上。前進嚴而密,揮刀疾如風,其數亂如麻,定將那蒙元騎軍的騎陣破壞得七零八落……


    陸菁再次揮鞭。示意部隊收陣,下方士兵雷霆而動,五絕陣法再次迴收。以其變動之法而改陳規。陸菁在五絕陣法原有的基礎之上,做出了大膽而有效的變動……


    正在陸菁坐鎮指揮之時。參謀老九緩緩來到身邊,湊至陸菁身後道:“軍師,現在新陣法練得怎麽樣了?”


    陸菁還是一臉嚴肅的表情,客觀地說道:“老實說,陣法的改動,很大程度上加以多變之機。之前在裕興城外大破敵軍,隻因平原騎軍之地,正中五絕陣法要點之勢……但行軍多變。今日北伐,未至時日,山東山區繁多,南下河南水路分支,難保五絕陣法不變而保萬行。加之軍隊擴充,陣法多於其數,應變之法應更加有餘,以多變應多勢,豈不妙哉?”


    “可是新軍擴充,上萬人馬對陣法不夠參熟。如此而來,磨合定當費時……”老九又擔心道。


    “這個我知道——”陸菁繼續道,“所以趁著休養之日。必須要加緊軍隊的磨合,隨時準備出征應戰……加之裕興城外一戰,五絕陣法蒙元朝廷恐盡皆知,如若是揮兵攻打徐州、淮北,太守燕隻吉台巴紮多必是做足準備……”


    提到徐州、淮北一事,老九突而變道:“今日上午,徐達將軍已經派遣榮武將軍、趙子衿將軍及虎賁左衛副使張興領率領部隊出征徐州,還不知戰果如何,軍師怎會得知我等仍有機會出戰?”


    陸菁靜默少許。隨即說道:“徐州多年城主互易,今時蒙元朝廷又是派遣數萬重兵把守。燕隻吉台巴紮多為蒙元猛將。行軍帶兵多年,曾經郭子興十年不得攻克。可見其人之才。再者,榮武、趙子衿等將率兵不過兩萬,徐州郊地又有山地、深林、廣湖之險,七嶺關口更是天險之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援軍未能及應,可見朱元璋發兵目的不再攻克、而在試探……如果說榮武僅憑不到兩萬的人馬就能拿下徐州,那他的才智恐怕都能賽過孔明。所以說,今日出征,徐州肯定不會拿下,我等隻需多做休養,以待他日出征時機——”


    “軍師所言極是……”老九發自心底裏敬佩起陸菁的冷靜和智慧,以及統領千軍萬馬的良帥之才……


    而在校場之下,五絕陣法的練兵磨合已然過完,唐戰這邊也迴到陸菁身邊請求命令。


    “軍師,陣法過往一遍,接下來該如何施令?”唐戰在軍營中,還是擺出統將該有的嚴肅,在陸菁麵前也是如出一轍。


    陸菁想了想,隨即說道:“新軍磨合還不夠,陣法還需多練,不過……一會兒我得出營遠地,不能親自坐鎮指揮——老九,接下來練兵揮令就交給你了!”


    “軍師此時是要去往何地?”老九疑惑地問道。


    陸菁深吸一口氣,應聲答道:“七嶺關口地勢天險,數萬軍隊不能及時而過,但想要出征徐州,此地為必經之地……雖然七嶺關離徐州相距甚遠,蒙元軍隊不太可能在此設伏,但過了七嶺關,我方援軍也因關口無法及時接應,榮武將軍等人相當於孤軍深入……燕隻吉台巴紮多算計頗深,我怕這其中會有不測,須得先去查看查看……”


    “可是軍師一個人前往,萬一遇到危險的話,那……”此乃軍機危險大事,老九當然不會立刻答應。


    “那我就陪軍師去好了——”唐戰跟上說道。


    陸菁迴頭望了望,也點頭迴應道:“說得對,就讓唐將軍陪我去吧……隻是去關口觀測敵情,不會深入敵軍。而且我們一直是跟在榮武將軍部隊的後麵,不會正麵交手蒙元,就算是遇到危險,我們也可以及時全身而退,老九你不必擔心了……”


    “那……好吧,不過孤身入敵不是玩笑,如果遇到危險,你們一定要第一時間撤離!”老九還是加緊提醒道。


    “放心吧,我們把握的了分寸——”陸菁也是自信點了點頭,隨即又對唐戰恢複往日的語氣道,“走了,傻蛋——”


    於是唐戰和陸菁二人騎著戰馬暫時離開了營帳,而校場內的練兵,改由參謀老九全權指揮……


    “駕——”陸菁似乎是顯得很匆忙的樣子,騎上馬離開營帳後,就拚命的揮鞭趕路。


    “菁兒——”唐戰在後麵跟著。大聲喊道,“有必要這麽著急嗎?我們又不是去打仗——”


    陸菁騎迴唐戰的身邊,一臉嚴肅道:“朱元璋的意圖很明顯。讓榮武、趙子衿等人率兵兩萬,隻不過是去試探敵軍實力罷了。畢竟朱元璋自己很清楚,沒有十萬人馬,想要拿下徐州、淮北一帶,根本就是玩笑——”


    “那我們這麽急又是為什麽?”唐戰繼續問道。


    “我們擔心啊——”陸菁繼續大聲道,“我們擔心趙子衿大哥的安危……因為試探這件事,榮武將軍他們自己並不知道,他們接到元帥命令,肯定以為是要發兵攻克徐州。所以肯定會和蒙元軍隊有正麵拚死搏鬥……燕隻吉台巴紮多心機很深,萬一算計了我方軍隊,我軍大敗,趙子衿大哥他們肯定會有危險,所以我們得趕緊過去——而且……”


    “而且什麽?”唐戰又問道。


    陸菁眼神一凝,繼續應聲道:“而且榮武將軍一失敗,很有可能就是我們接替他們的位置……我們今後遲早要和徐州的軍隊交手,趁此機會,我們也要觀測一下敵情——”


    此話一出,才知陸菁此行真正的目的。除了擔心趙子衿等人的安危,更實質性的,陸菁是想要得到有關徐州軍隊的情報。為日後出征做相應準備……


    徐州郊外是山區連接著河流,其中一條河是曾經的曆史運河,如今戰亂疊起,這裏的河流已然成了水軍的重地。既是水軍駐地,那水戰自然是免不了的,這一次以榮武為首帶領的軍隊,就有水軍的配置,手下的士兵更是各個熟悉水戰。他們覺得蒙元軍隊不善水戰,這一次攻克徐州。他們自己認為有很大的把握。


    而沿水流由北向南,徐州郊外穿過山區和深林。匯聚了一片龐大的湖,當地人稱之為“籠湖”。此湖麵積之廣。足以容納數萬水軍以此練兵交戰,若是想要以水軍進發,此湖為必經之地。但在湖周的兩側,又有山區叢林的小道,雖然可以以陸軍行進繞過籠湖、穿過山林而至徐州城下,但路途卻是過於遙遠,不如水軍之便。


    再往南,水流沿下,過之山林之外,是一個狹隘的關口。此關口甚是狹窄,很難容下千軍萬馬的行進。關口連接著山林裏外,若是軍隊想要進出,必會花上不少功夫。此山名“七嶺山”,又名“七嶺關”,此關口,便是外人口中所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七嶺關口”。七嶺關口地勢險要不在崎嶇,而在狹隘之道。行軍進入,後外援軍不能立即接應;敗軍撤走,散亂之陣不能及時逃走……所以正如之前陸菁所說,榮武、趙子衿、張興領等人此次出征,可以說是孤軍深入……


    “到了,這裏就是七嶺關口——”來到了七嶺關,陸菁和唐戰一起把馬牽到了隱蔽之處,改徒步上山,以山之高遠居高臨下,而觀軍情。


    “現在看來,這關口好像真的挺窄……”唐戰稍稍比對了一下關口,不由說道,“子衿大哥他們就這樣孤軍深入,好像是有些危險……”


    “但他們已經進去了,就在剛才不久……”陸菁又低下身子,看著沿河邊古道上的馬蹄印,以及久久沒有沉澱的飛舞黃沙,緩緩說道,“我們也不能左右指揮他們行動,是福是禍隻能看他們自己了……走,傻蛋,我們山上看看——”


    於是,唐戰和陸菁一起準備從山道而走。然而,就在他們拴馬的樹旁,他們卻是看到了一條熟悉的馬匹,而在馬匹的一旁,一個熟悉的身影似乎和唐戰陸菁一樣,準備徒步上山。


    “慕容櫻?”陸菁自然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疑惑應道。


    慕容櫻聽到了陸菁的聲音,迴頭望去,果然是唐戰和陸菁。慕容櫻身披鎧甲、手提紅纓,一臉淡然的神態,笑了笑說道:“唐大哥和陸軍師,你們果然也來了——”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果然’又是什麽意思?”陸菁在汴梁的時候,就因唐戰的事情和慕容櫻格格不入,雖然現在行軍對待同行一視同仁,但是打心底裏陸菁還是對慕容櫻有一絲絲的抵觸情緒,於是不好氣道。“怎麽,你不和我還有唐將軍說一聲,就私自離開軍營?要知道。如果不是仗著我們的關係在這兒,你的行為可是要按軍法處置的——”


    “那我可得謝謝軍師你了——”慕容櫻的心態和陸菁一樣。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反正今日新兵磨合用不上我,我就索性過來查探一下軍情了……”


    見慕容櫻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陸菁眼睛一黑,又不好氣道:“軍營中,我可是軍師,還兼顧著賞罰的製度,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可真的要對你軍法處置了——”


    “喂,菁兒……”唐戰腦子呆,不知道陸菁是在開玩笑,小聲地拉了拉陸菁的肩膀。


    慕容櫻沒有辦法,她知道陸菁性格古靈精怪,把她這個軍師惹急了,真指不定她會對自己做什麽。於是,慕容櫻“舉手投降”道:“好好好,跟你說實話吧……是子川兄弟啦,他擔心他哥哥趙子衿的安危。但自己又要帶新兵練陣、脫不開身,所以就擺脫我這個‘沒事人’過來看看……”


    “果然是趙子川,哎……”陸菁先是搖頭歎了歎氣。隨後對慕容櫻正經道,“其實我們也是一樣,我和傻蛋也是放心不下,畢竟隻派不到兩萬的人馬孤軍深入,除了‘試探敵軍’這個目的,再想不出任何的理由……但是七嶺關地勢險要,這實在是太危險了,加上徐州太守難以對付……”


    “好了,別說那麽多了。在這兒浪費時間,還不如趕快上山去看看——”不等陸菁說完。慕容櫻搶先道。


    “我覺得慕容姑娘說得對,菁兒。我們快點……啊——”唐戰想要接話,可是剛說沒幾句,就被陸菁擰了一下手腕。


    “對對對,對你個頭——”陸菁不好氣地小聲道,“你憑什麽總說慕容櫻對這對那……”陸菁顯然還是在吃醋。


    “菁兒,我又說錯什麽了嗎?”唐戰還是傻傻地問道。


    “哼——”陸菁擺頭擺向一邊,沒有直接去理會……


    閑聊了幾句,三個人一同徒步上了七嶺山的一側。七嶺山雖然地勢險要,但山上的路途還不算太崎嶇,沒有過於險峻的懸崖,隻是路途有些長,待到三人爬上了山頂,已經是到了正午。


    一路上,陸菁還時時“叮囑”唐戰不要和慕容櫻搭話,看來陸菁這個人,還是挺“記仇”的……


    “看到了,就在那裏,榮武將軍的部隊——”來到較為隱蔽的山頂一側,慕容櫻蹲下身指著道。


    見到了軍隊,陸菁也放下了之前的玩笑和“偏見”,改嚴肅認真起來,伏在慕容櫻的身邊,也靜靜說道:“果然沒錯,七嶺關的關口狹窄,行軍的速度很慢,現在也僅僅隻是在籠湖前安營紮寨……”


    兩個女人在一旁分析,唐戰仗著人高視野廣,指著前麵湖邊的戰船說道:“天啊,他們想要動用水軍——”


    唐戰這麽一提,陸菁也朝前望了望,應聲說道:“不隻是我們的水軍,籠湖的對麵,隱隱約約見得到敵方的戰船……”


    “好像是真的,難道蒙元的軍隊也想要和我們打水戰?”慕容櫻自顧自問道。


    “蒙元的軍隊應該不善水戰的不是嗎?那他們這麽做究竟為了什麽……”一向多疑的陸菁不敢鬆懈,暗暗分析說道,“話說迴來,榮武將軍想要用水戰應之,應該也是看上了我軍熟悉水戰的優點,理論上沒錯……可燕隻吉台巴紮多絕不是等閑之輩,不可能就這樣用自己不善的水軍硬碰硬,那他又是為了什麽……總之,這一戰正好可以看看,徐州的軍隊究竟有幾分斤兩……”


    說著,三人的目光一直凝視著籠湖岸邊的駐軍,等待另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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