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中,已是下午時份。陳母熱情的招唿道:“占恩、小玥,快請屋裏坐!”王母站起身來,微微的笑了一下,曲占恩這是第一次見到王玥的母親,叫了聲嬸嬸好!王母笑道:“好孩子,快坐下歇息。”曲占恩方才隨陳華坐下。卻見王母是一位穿著華麗,長得很美,體態豐滿的婦人,看上去也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舉止言談間更顯得心地善良,哪有一點貴婦人的架子?這讓曲占恩既感到意外又親切!忽聽門外有人大聲嚷道:“你們今日去碧雲寺遊玩,怎不叫上我一聲?”眾人一看,原來是王玥。陳華和曲占恩笑道:“這家夥鼻子怪靈的!這不大夥前腳剛進門,後腳便跟了來。”王玥看到這人長得較胖,卻是相貌平平,甚至有些醜陋,說話翁聲翁氣的,真有點像老鴨叫。陳母笑道:“侄兒快請上座,今日還真是好日子,大夥可都到齊了。”王母拉過女兒的手笑道:“小玥,今日玩得可好?” 王玥猶豫了一下,笑道:“好!娘,那你呢?”王母笑道:“娘與你舅母今日去趕集,小街雖不比江城,卻也是百貨齊全,繁華異常。今日舅母特意買迴了你愛吃的大頭魚,喜不喜歡?”陳母笑道:“ 大妹子,大頭魚不僅肉肥細嫩,味道鮮美,據說還可以入藥,有滋補祛風之功效。”王母點了點頭,笑道:“前衛街是天天趕,江城每月是依屬狗、牛、羊日趕集,記得小街前些年每月皆是按屬豬、蛇日趕集。”陳母笑道:“可不是,小街原是日中為市的草皮街子,隻因近年來江川與河陽縣之間,常有數十支大船往來,鄰縣成百上千客商雲集於此,每街期趕集人數常有萬餘。“王母笑道:“原來如此,難怪今日這般熱鬧。”王母說這話時,發現女兒的眼睛悄悄望著對麵的男孩。心下想到,這人大概是上迴送萬應丹給王玥的曲占恩吧。隻見曲占恩已是長得英俊不凡,正是一表人才,卻不乏英武之氣。難怪女兒的心思全都在他身上了。王母歎了口氣,心想若是那死鬼別貪圖什麽權貴,那該多好?這孩子也不知道他的中醫學得如何了?

    王翔剛剛坐定,急道:“占恩,今日我去藥房找你了,你姐說占恩早跟朋友約好了去碧雲寺遊玩。我一猜想肯定是跟陳華他們一塊去了,這不又趕了迴來。占恩,聽陳華說你姐夫家常去昆明送藥,有機會的話想請你幫我帶兩本書迴來,因再過半年就要考學了,急著用的。”王翔一口氣說完,遞上一張紙條,寫的正是所需之書名國文和算術。曲占恩接過看了一眼,裝好紙條,笑道:“王翔,過得幾日倒是有一批藥送往昆明,若書店裏有這書,占恩幫你買迴來就是了。”陳華看了一眼王翔,笑道:“王翔,今日算是找對人了,就是占恩找不到,自然也會有人幫他去買,到時可要好好謝謝人家!”王玥不滿的看了表哥一眼,卻是欲言又止。王翔一聽,不由偷偷望了一眼王玥,難道是她?心下甚是吃驚。剛進門時便看到陳家今日怎的多了一位大美人?就隻看了一眼,早被她的美貌所震住,看到她對曲占恩有意,心裏很不是滋味!如今初次見麵,連話都未曾說上一句,恐是木已成舟。王翔心裏不免怨恨陳華,還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陳華呀陳華,你我不僅同村且是同窗,為何偏偏介紹與占恩相識,卻不介紹與王翔相識?今日前去碧雲寺遊玩,為何又丟下我?”王翔真是越想越氣惱,卻也無可奈何。王翔心想興許以後還有機會的,將來若是求得個功名,曲占恩算老幾?不過學了幾年中醫又有何了不起?將來也不過是一介草醫罷了。王翔這樣想著,心中不由大為快慰。忽聽王玥問道:“既是考學,都想報些什麽學校?可曾想過我們學校?”“小玥這孩子,就是這脾氣!”王母笑道。聽到王玥問他,王翔似從夢中驚醒一般,心裏已是欣喜若狂。當下既是吃驚又是激動,笑道:“不知是哪所學校?”王玥看著他一副好笑的樣子,說道:“就是省立師範學校,剛成立兩年的新式學校,男生、女生實行分班製,各招三個班。有藝術、文體、法律好幾個學科呢,皆是學製三年。如今的男生一般都喜歡選報法律學科。大家都說將來沒有皇帝了,天下隻有法律才是至高無上的。”聽王玥這麽一說,曲占恩和陳華都勸王翔還是選報法律學科為好,也便將來做了官,也好為窮人做點事。王翔點了點頭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今日全聽大夥的。”眾人聽罷,已是大笑不止。

    看到王玥高興的樣子,王母笑道:“小玥,對麵那位小夥子該是在他姐夫家學中醫的占恩吧!”王玥含羞道:“娘,不是都跟你說過嗎?還要問?”曲占恩知是王母問他,慌忙起身道:“嬸嬸好!孩兒就是趙官村的曲占恩。隻因爹娘死得早,自三姐出嫁後便隨姐姐到了袁家學醫,如今已快5年了。”王母關切的問道:“好孩子,那你父母親都是誰?”曲占恩輕聲說道:“曲宗周、靳鳳藻。”王母心下自言自語道,是她,是她!不由悲喜交集道:“孩子,我認識你爹娘,你娘是小街村人氏吧?我們同在一個村裏,自幼一塊長大。那年你娘先我幾個月出嫁,當時我還到過你們家裏做客呢!唉,可惜遭瘟母那年,鳳藻還有她娘家的人都走了,要是鳳藻還活著,她看到今日眼前的一切該有多高興啊!”王母說著已是眼圈紅紅的,不停的用手拭去淚水。陳父歎了口氣道:“從前隻知占恩是趙官村人,與華兒又是同窗好友,卻不知占恩就是鳳藻的兒子。”王玥聽得母親如此一說,心裏既是吃驚又是難過。曲占恩默默的聽著,呆呆的望著王母,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真想上前叫王母一聲娘。陳母在一旁勸道:“大妹子,快別說這些傷心話了,今兒該讓大夥高興才是。”言罷便吩咐陳華、陳娟兄妹倆招唿好客人,陳母便下廚房去準備飯菜。

    元宵節過後,王玥她們要走了,那日曲占恩前去陳家送別,王玥深情的說道:“占恩哥,待學好中醫,將來也到昆明開診所吧!”曲占恩點了點頭道:“王玥,占恩記住就是了。”王母在一旁說道:“好孩子,嬸嬸要走了。往後可要自己多保重啊!清明時節,土黃天掛紙的日子,記著到你爹娘墳前燒柱香吧!” 曲占恩含淚點了點頭,臨別時又把王翔所需的書名重寫了一份交給王玥,“王玥,這郵政局成立得還真是時候,要是過得一個月還未見我上昆明來,若買到書就從郵局寄來吧!”

    陽春三月。這日天剛朦朦亮,曲占恩和三姐夫騎馬一塊去昆明送藥,至傍晚時份方進得昆明城。待一切辦妥時,袁槐笑道:“今晚就到對麵的悅來客棧住上一晚,明日再迴去也不遲。”二人進得客棧,待開好房。因一路奔波已是疲憊不堪,當下倒頭便睡,不久已進入夢鄉。這一夜曲占恩做了一個夢,夢見在昆明城開了一家大藥房,這房子好大,甚是氣派不凡,光請來做藥的工人便不下百人。上至省府王公大人,下至黎明百姓,沒有不請占恩看病的,占恩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明媒正娶王玥為妻。坐堂看病時,便讓王玥在一旁幫著研藥,不,不!讓玥兒管帳收錢,豈不更好!王父這時看到占恩有出息了,自是無話可說。不久曲占恩醒了,方知剛才隻是做了個夢,因急著想去見王玥,趕忙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待洗過臉。便急忙叫醒三姐夫,言明欲去省立師範學校看望一位同鄉好友,袁槐一聽,急道:“這地方姐夫路熟,要不要姐夫陪你一塊去?”曲占恩笑道:“三姐夫,這昆明城又不大,你還怕占恩走丟了不成?”袁槐笑道:“因今日還要忙著趕迴去,可別耽擱太久了,記好這店名,早去早迴!”曲占恩應著聲,關好房門,快步走了出去。這昆明城雖不大,所到之處已是繁華之至,遠非鄉下可比。曲占恩一路走著一路向人打聽,好不容易來到了省立師範學校門前。曲占恩看見附近有一女生,便向其打聽,不想此人正是曲占恩的同鄉李小虹。李小虹心知其意,笑道:“請在此稍等片刻,小女子這就給你尋了來。”

    不多時,王玥慢慢的走了過來。曲占恩心中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王玥笑道:“占恩哥,瞧你滿頭大汗的,可是剛到?三姐夫他人呢?”曲占恩笑道:“昨日下午就到了,這不一大早就趕了來!三姐夫這會隻怕還在睡覺呢!他原想陪我一塊來的,占恩沒同意。玥兒,買到書了沒有?”王玥生氣道:“看你急的,剛見麵除了書你還會說些啥?”曲占恩一愣,心想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卻見王玥抿嘴笑道:“正好我們學校今日沒課,想到什麽地方去玩?”曲占恩笑道:“想去的地方很多,可不能玩得太久,因今日還要急著趕迴家去,若是迴去晚了,三姐夫會責怪的。”王玥挽起占恩的手,輕聲說道:“既如此,就在校園裏走走。你放心這書早已買好,就在包裏。”

    路邊的櫻花和秋海堂已經開了,不遠處有一位老人正在專心畫畫。王玥悄聲說道:“聽人說,十幾年了那老人就一直在校園裏靠賣字畫為生,不時也幫人畫上幾張畫像,他畫的畫非常好。”曲占恩笑道:“聽三姐夫說兩年前就有西洋人到昆明城開設了什麽照相館,玥兒去過照相館沒有?”王玥笑道:“當然去過,西洋人開設的這兩家照相館,一家喚作水月軒,另一家喚作觀化閣。去年秋天,王玥就到水月軒照了一張像,同學們都說那像片上的人簡直就跟玥兒一模一樣。可惜放在家裏了,要不今日就送給你!”曲占恩笑道:“那今日就畫一幅好的畫像送給我?”王玥仰起臉,笑道:“才不呢!”南國的春天來得早,校園裏的櫻花已經盛開。一團團、一族族在風中輕輕的搖動著,路旁的秋海堂不時又有幾朵綻放,隨風兒一吹,片片花瓣似雪花飛舞,一些花兒落在了王玥的秀發上。曲占恩欲伸手拾起,王玥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動。忽聽那老人說道:“先生、小姐,可是要買畫,還是畫像?”王玥沉默片刻道:“老人家,我們倆人就這樣在一起畫張像好嗎?”老人抬起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點了點頭道:“不知兩位是想以櫻花為背景,還是秋海堂?”“秋海堂”,王玥不假思索的答道。老人繼續說道:“那有煩兩位選好一個姿勢,就這樣站著,或是蹲下也行。” 王玥望了一眼曲占恩道:“老人家,假若可以的話,希望是這樣一個意境,在藍天白雲下,我們手挽著手,欲從含苞欲放的秋海棠旁走過;似眼望前方又默默的看著路旁的秋海棠,這時一縷淡淡的陽光灑在秋海棠上;至於其它的,老人家可以自行決定。”老人溫和的望著眼前的這位女孩,還有她身旁的小夥子開心的笑了。曲占恩牽著玥兒的手,麵帶自信的笑容,靜靜的站在秋海棠旁。老人畫得很用心,象在完成一件自己心愛的作品。眼看王玥都快有些支持不住了,隻見老人輕輕的取下畫像遞了過來。曲占恩看得呆了,畫中的景是那麽美,兩人如同走進畫裏一般。那會是什麽地方呢?王玥興奮的拿著畫像是看了又看看,仍是看不夠。曲占恩深情的望了一眼玥兒,方才輕聲說道:“老人家,多少錢?”卻見老人笑道:“隨便幾文都行。”曲占恩把身上僅有的兩塊銀元都放到了他手裏。老人說了聲謝謝,一直望著她們走遠,這才慢慢的迴過頭來。

    王玥收好畫像,忽又問道:“這畫像由誰保管好?”曲占恩笑道:“在你那張畫像送我之前,當然是占恩。”王玥笑道:“不行!玥兒自己的那張畫像自然要送你,但不是現在。我看不如這樣,每人輪流保管一年,今年先由我保管,不知占恩哥心裏是怎麽想的?”曲占恩心下一想,這畫像有朝一日還不是我們共同擁有?喜道:“占恩全聽玥兒之言。”王玥把畫像放進包裏,心知占恩今日還要忙著趕迴去,當下便狠心催他快走,曲占恩心知玥兒好意,兩人牽手一塊走出了校園。

    “前麵就是悅來客棧,我就不進去了,代我向你三姐夫問好!”王玥說著,從包裏拿出《本草綱目》與《滇南本草》這兩本書,王玥輕聲說道:“占恩哥,這兩本書是我送給你的,對你學中醫很有用。原想過年時就送給你,可惜沒買著。另外兩本國文和算術是你朋友要的書。”占恩接過書,默默的看了一眼玥兒,輕聲說道:“玥兒,占恩要走了,你多保重!” 王玥仰起臉,含笑道:“占恩哥,你也多保重。”一轉身,王玥含淚道:“我想你!”曲占恩大聲說道:“我也是!”這一刻,曲占恩呆呆的佇立在街頭,看著王玥走遠,這才轉身進了客棧。

    曲占恩和三姐夫一迴到故鄉,曲占恩便急忙把王翔所需的書給他送過去。王翔知是曲占恩到來,待接過書已是激動得不知說啥好?“大哥,這麽快!在昆明見到王玥姑娘沒有?”曲占恩點了點頭,笑道:“這還不都是她幫你買的,占恩去到學校時王玥早給買好了。”王翔詭秘的笑道:“大哥,你是不懂還是裝糊塗?王玥買的,還不都是大哥你的功勞?她們學校怎麽樣?就沒陪王姑娘好好出去玩玩?”曲占恩笑道:“竟瞎想些什麽?不過她們學校確實很美,校園既幽靜,房舍又氣派,各方麵都不錯。如今還是好好念書吧!到時候去了自然會知道。就這樣吧!我等你好消息。”曲占恩說著,頭也不迴的走了。

    王翔捧著書,呆呆的站在門外。心裏想著王玥的美,輕輕的聞著書香味,多希望這就是王玥的那種香味,多希望這書就是那神仙般的妹妹。那該多好!王翔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今生今世一定要考取個功名,雖說曲占恩學了幾年中醫又有何了不起,不過是一介草醫罷了,他又算個什麽東西?跟王玥這神仙般的妹妹又如何般配?到時若攀上老丈人,可謂青雲直上,飛橫騰達。那時,誰還願跟這幫村野民夫在這裏廝混,豈不惹人笑話?王翔這樣想著的時候,不由心頭大喜,方才轉身悄悄進了屋。

    眼看王玥就要從學校畢業歸家,這些日子裏王母也是愁得要死。想當年嫁入王家時,曾令多少人羨慕不已!可如今,自從小玥他爹進了官府,已是整日不迴家,十天半月不曾見得一麵。這家哪還象個家?哪有當初的夫妻恩愛可言?這些年要不是守著個女兒,不如幹脆死了的好。如今女兒長大了,那個不曾盡到父親責任的死鬼又非要去巴結什麽權貴,可小玥又這麽喜歡占恩,,要是弄出個什麽亂子來,還真是讓人無法活了,王母心裏這樣想著已是傷感不已!這日眼見丈夫迴到家中,王母並不想搭理他,但為了女兒的婚事,又想跟他好好說說。王父近來也常迴家歇息,倒不是有心與妻子重續夫妻感情。隻是擔心王玥在外麵上了幾年學,這孩子會不會變野了?在昆明那地方,會不會也跟著學校裏的一幫瘋子鬧什麽婚姻自由,爭做什麽新女性?唉,真是悔不該,悔不該當初送她去省立師範學校上學。偏偏李大人家又喜歡有文化的女子,方能入得了門戶。如今一切隻待女兒迴來,一旦王玥與頂頭上司李大人家的小兒子完婚,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到時可謂前程無量!王父想著,不由喜上眉捎。王母自然明白丈夫心裏打的什麽鬼主意?壓根兒就不願意與他說上半言片語,但為了女兒,隻得強裝歡顏道:“孩子他爹,我們可不要去依附什麽權貴,貪圖什麽榮華富貴。女兒長大了也該考慮考慮她的感受,為她著想才是。再說了李大人家李衡那小子可是聞名鄉裏的惡少,鄉親們恨不能一刀取了他的狗命。”王父笑道:“你懂什麽?全是婦人之見,沒錢何談過上好日子?把王玥許配於李大人家有何不妥?隻要夫妻間有了感情,管他什麽惡少,還不一樣恩愛?”王母已是氣極,當下便把王玥和曲占恩已經相好多年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並再三懇求丈夫迴心轉意,不要把女兒再往火坑推,成全王玥與占恩這樁美滿姻緣才是。王父一聽,不由火冒三丈:“原來如此,都是你幹的好事。你口口聲聲說別貪圖什麽榮華富貴,如今又不知從哪裏冒出個野雜毛曲占恩?自古婚姻父母做主,乃天經地義之事。你今日反了不是?”王母怒道:“反了又怎樣?我是早就不想活了。”不想多年來一向溫順的妻子今日竟如此大膽,王父心裏真是越想越氣,要在平日非揍她一頓不可。可今日不同,為了事情成功,當下隻好忍住,不再言語。

    原來王父早與李大人商量好,雙方隻待王玥離校返家,便擇良辰吉日把婚事給辦了,不想今日又冒出個曲占恩,王父心裏已是大為惱火,心想若再爭吵下去,恐又把事情給弄砸了!想要說服女兒,自知也是希望渺茫。王父已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心想今日非得想一個萬全之策,既可讓女兒死了這條心,又可讓女兒順利嫁入李大人家,乃是上上策。王父為這事可謂費盡心機,仍不得主意。眼見又有一批通匪案犯被處死,王父看著布告,隻覺眼前一亮,不由笑出聲來,“真乃天助我也!”當下與李大人如此這般一說,二人便一塊開始密謀起來,李大人則放手由王父著手進行準備。

    王玥既從省立師範學校畢業,一路風塵仆仆的迴到家中。一路上她早已想好,待迴到家裏休息一兩日,便去看望曲占恩。心想隻要占恩的診所一開張,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這會兒剛邁進家門放下東西,正欲向母親問好!卻見爹爹也在家裏。母親坐在一旁怔怔的望著她,也是一臉的哀愁。王玥心下想到:莫非爹爹和娘又吵架了?父親又想讓我現在就去嫁人,嫁給那位從未見過麵的公子哥兒?王玥不由心口一緊,若是這樣還不如死了的好。正想間,隻聽王父說道:“小玥,累了吧!快到爹爹這邊坐,爹爹今日有話要對你說。”王玥怔怔的望了一眼父親,走到他身旁,卻不願坐下。王父又道:“小玥,是關於家鄉人曲占恩的事。那日聽你娘無意中說起你倆的事,這事爹爹原本是不同意的,不巧就記下了這名字,隻可惜還未曾見得一麵他竟死了。如今這世道,恐是被人陷害的也可說不準,現在想來還真是後悔死了”王父說著,便遞過來一張官府告示。王玥接過一看:通匪案犯曲占恩係雲南江川縣趙官村人氏,於昨日午時……,王玥哪裏還看得下去?隻覺得天旋地轉一般,險些昏倒在地。不由呆呆的望著那顆鮮紅的官府大印,似用千萬人的鮮血所染紅,頓時淚水紛紛,“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你騙人!你騙人!不會的,不會的,占恩、占恩他不會死的!”王玥怒道:“都是你們這幫狗官幹的好事。”說著又拚命撕碎告示,向頭上扔去。王父見狀,並不發怒,眼見已經達到目的,心中好不歡喜!王父仍不露聲色的好言安慰了女兒一番,王母擦了把眼淚拉過王玥,含淚道:“小玥,人死了不能複生,你要想開點,想開點啊!”王母說著,忍不住又哭出聲來。王玥哪裏聽得進去,隻是一勁的悲哭,雙手捧著和占恩兩人在一起的那幅畫像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王玥就這樣呆呆的在床上坐了一夜,眼淚哭幹了,聲音哭啞了,心裏早有了一死的決心。這時已是日上三杆頭,王父在一旁勸道:“好女兒,快別傷心了,人死已是不能複生,你還是想開點吧!上迴李大人家托媒前來提親,爹爹也未敢自作主張,今日就由你拿個主意吧,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哩!”王玥早知父親說這話的意思,當下已是強忍內心悲痛,冷笑道:“占恩哥既死,女兒今日願聽從父親教誨,應下這門親事。不過占恩既被官府沉入撫仙湖中,爹爹也必須答應女兒到撫仙湖邊祭奠過占恩哥後方可完婚。”王父一聽,不露聲色道:“爹爹全答應女兒,待會爹爹和你娘自然會一塊陪你去。”

    王玥還有一個未了的心願,她想把學校裏臨畢業時學會的那首歌——《心靈之約》,還有和曲占恩在一起的那幅像寄給表哥陳華,讓表哥到她與占恩初識的杜鵑花旁燒了。王玥做好這一切時,又從木箱裏找出她自己的那張像片帶在身上。心想這世上就當玥兒和占恩哥從來不曾存在過吧!對於父親,王玥可是什麽記憶也不願給他留下,隻是可憐的母親,從此將要一個人孤零零的漂泊在這世上了。王玥心裏默念著:親愛的母親,是女兒不孝,是女兒對不起你!請你原諒女兒吧!來世小玥還做你的好女兒。王玥慢慢的站起身來,心想此一走將永遠不再迴來了。王玥剛走到門口,王母慌忙站起身來哭泣道:“小玥,你要去哪?”王玥深情的望了一眼母親,揚起手中的信,含笑道:“娘,我去寄信。”王母不安的跟著女兒出了門,王父也不緊不慢的跟了來。

    王玥寄完信,想起往事淚水又一次湧了出來。王玥買好香紙,欲向撫仙湖走去。忽聽路邊一小女孩哀求道:“大姐姐,你行行好吧!你行行好吧!我一天沒吃東西了。”王父見狀,欲上前拖走小女孩,眼見王玥慢慢的迴過頭來,非常厭惡的望著他,便隻好忍住。王玥看到這是一個衣衫不整,約摸10多歲的女孩。不由輕聲問道:“小姑娘,你家在哪,爹娘都到哪裏去了?”小女孩怯生生的說道:“爹娘早死了,我們家在通海。前些日子與哥哥一路討飯到此,不想在江城被官兵衝散了。”小女孩說著,兩手不停的抹著眼淚。王玥拿出身上所有的錢遞了過去,含笑道:“小妹妹快拿上這些錢,要是能找到你哥哥,快些迴家去吧!”王玥就這樣將自己的像片夾在錢裏一起給了小女孩。眼見小女孩向王玥千恩不謝!王玥擺了擺手,家?迴什麽樣的家啊!原來我也是沒有家的人!

    王玥就這樣漫無目的的一直向撫仙湖走去,王母則在一旁陪著她。這時王父已請來了馬車,招唿母女倆上車。王玥哪裏肯聽,仍是頭也不迴的往前走。王母不屑的望了一眼丈夫,仍陪女兒一塊走,王父無奈隻得一路跟了來。

    晌午時分,三人到得撫仙湖邊。王玥久久疑視著美麗的撫仙湖,不覺淚如泉湧。許久,王玥慢慢的跪了下去,點燃香紙。心中已是毫無牽掛,“占恩哥,是誰害死了你?是誰害死了你呀?占恩哥你好狠心,你好狠心竟丟下玥兒一個人走了!占恩哥,學醫是為啥呀?為啥竟落得這般下場?占恩哥尚未完成自己的心願,怎麽就走了?占恩哥,你等著玥兒啊!”王玥站起身來,已是欲哭無淚,深情的望了一眼母親,最後一次喊道:“娘,您原諒女兒吧!來世,小玥還做您的好女兒。”言罷,竟縱身跳進了撫仙湖中,“小玥……,小玥……,”王母悲憤之下,竟也投了湖。

    王父做夢也未想到會弄出這等事來,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陳華一收到王玥的來信,強忍內心悲痛,匆匆來到曲占恩家裏。遵照王玥的遺願,把那幅畫像,還有那首歌詞親手交給了曲占恩,竟是淚流不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曲占恩雙手捧著和玥兒在一起的那幅畫像,任淚水不停的淌下,輕輕唱起那支袁婉的歌。

    我珍愛記憶中的你,在那裏才能感覺你的愛。雖說往事越來越遙遠。多希望一切都沒有改變,任天長,任物換星移。在心中,你是我唯一的夢。雖然我承受別離的寂寞,期待著重逢的來臨。穿過千山,穿過萬水,共赴心靈之約,看不見你,觸不著你,我也感覺是那麽靠近你。再給我深深的唿喚,安慰為了你創傷的心,我怎能舍去對你的思念,那是我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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