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之答道:“情報來源必須絕對保密,內容應該是可信的。崔峰,你怎麽看?”


    協助劉澤之會見萬裏浪的崔峰知道情報的來源,他答道:“我對馮根生了解的不多,可曾兩次聽周局長誇過他,周局長看中的人,怎麽會如此草包?唉,這可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好在馮根生掌握的潛伏特工都已安全轉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劉澤之沉吟不語。


    鞏肅和說道:“劉副局長,您再想什麽?”


    “王庚去哪裏了?”


    鞏肅和奇道:“剛一見麵我就向您匯報了:我命他帶人轉移馮根生知情的七八個外圍小組。您是說……對啊,按照紀律,馮根生被捕後,應該先轉移聯絡點和潛伏行動組,而後才是組織結構不是很嚴謹的外圍組織,雖然可能就差一天……截止到目前,並沒有傳來外圍組織被破壞的消息……”


    崔峰又反應過來:“劉局長,您的意思是馮根生有可能詐降?可那筆偽鈔又如何解釋?”


    “那筆偽鈔存放在哪裏,除了馮根生,任何人都不知情。”


    鞏肅和疑惑道:“可那也隻能保證不會因為有人在取走偽鈔的時候,撞上76號,從而造成損失。數額如此巨大,等同資敵!”


    劉澤之答道:“你隻知其一,運到上海的偽鈔本就是試用品,葛佳鵬等人先後試著印製了好幾個批次。馮根生奉命收藏的這一批數額不小,卻都因為顏色偏差較大,不敢冒險在淞滬地區使用。周局長的意思是先交給馮根生收藏起來,有機會移交給經濟不發達的日戰區,盡可能派上用場。最近上海分局接受的任務很重,一直沒有顧上。”


    崔峰點頭道:“要想詐降,當然要付出代價,才能取信與倪新,一批問題較大的偽鈔,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可馮根生就敢這麽肯定,老鞏已經緊急安排了轉移?”


    “這就是默契,戰友之間不著一字,彼此卻可以托付生命的默契。”


    鞏肅和頓生不勝負荷之感,說道:“老馮這麽做,有可能搭上比性命還要寶貴名譽,可我們無法和他聯係,怎麽配合?對了,剛才送來的情報的人,能否繼續……屬下失言,請劉副局長見諒。”


    “畢竟隻是我們的推測,再耐心等一等。老鞏,尋找紙鈔印刷生產線,有進展了嗎?”


    “有,民國二十一年,商務印書館總管理處、編譯所、四個印刷廠、倉庫等均毀於一二八事變,後來又重建了一部分,上海、南京淪陷後,商務印書館處遷重慶。滬、港貨棧和印刷廠均被日軍劫持。印刷廠有一條生產線,可以改造後用於紙鈔印刷。”


    “改造設備需要哪些配件,怎麽才能從上海運走這麽大一條生產線,你有計劃嗎?”


    “還沒有,所以我想再過兩天再向您匯報的。”


    “日本人知道這條生產線有可能改造成紙鈔生產線嗎?”


    鞏肅和很肯定的答道:“日本人肯定不知道,民國三十一年,小野平一郎下轄的特種經濟管理處印製各種證券,本來想建立一家小型專用印刷廠的,找到過商務印書館印刷廠,那裏的兩名技術工人不願意為日本人效力,答複說無法改造。”


    “你是說印刷證券和印製紙鈔所需的設備有相通之處?這兩名技術工人是軍統的人嗎?”


    “我也不太懂,那兩名技術工人是這麽說的,他們並不是軍統的人,是我屬下的潛伏特工剛發展的外圍成員。”


    “除了生產線,我們還需要技術人員,這兩個人有可能去重慶嗎?”


    “有,屬下已經調查過了,也征詢過此二人的意見,他們也答應了。不過還有三名家屬同行。”


    劉澤之答道:“當然要保證家屬的人身安全,老鞏,你提前安排,先把家屬秘密轉移到浦江縣,交給李奕。”


    “是。劉副局長,我曾去看過,一整條生產線,體積龐大,怎麽才能人不知鬼不覺的轉移出來?”


    “這條生產線還在使用嗎?”


    “一直在正常使用。”


    “先想個什麽辦法,停產,才談得上轉移。崔峰,從現在起,你正式參與轉運生產線的行動。”


    崔峰答道:“是,有兩名技術人員的配合,製造故障,達到停產的目的,並不難。可我建議首先要想好如何轉運,做好準備後,再停產。”


    “你說得對,老鞏,你是怎麽想的?”


    鞏肅和答道:“最困難的並不是拆卸運出,而是偌大的設備突然不見了,不可能不引人注目。劉副局長,我在重慶局本部的時候,聽說過上海分局曾執行‘盜火計劃’,葉君遠偽造了一條假的盤尼西林生產線掉包。”


    “是的,可現在葉君遠、葛佳鵬都遠在重慶,且不論蔡坤有沒有這個能力,他落入了76號手中。”


    崔峰提議:“能不能請局本部派葛佳鵬來上海?”


    劉澤之答道:“我會盡快提出請求,唉,孔霂,可惜了,即使葛佳鵬能來,他也需要助手。”


    崔峰又道:“能否把葉君遠也派到上海?”


    劉澤之失笑道:“你想什麽哪?”


    鞏肅和說道:“等葛佳鵬來了,再說吧。劉副局長,張特派員還在76號手裏,當務之急是要設法營救。”


    “那是當然,否則我何必費盡心力打聽被捕人員的詳情?老鞏,說說你的看法。”


    “說實話,我沒有辦法。我聽說從76號營救您,是因為有內線配合。我的意思是……這一次當然還需要內線。”


    劉澤之無奈的答道:“你是在拐著彎問我76號有沒有我們的內線?我還是那句話:沒有。”


    鞏肅和心道:沒有?那剛才那份情報是從哪裏來的?


    崔峰插話道:“我提議營救的時候放棄馮根生。他叛變,沒必要營救;他詐降,更不能破壞他的計劃。我們營救了別的人,馮根生也可以借此機會得到倪新的信任。”


    鞏肅和反駁道:“老崔,扯遠了吧?現在的問題是營救的辦法!聽你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營救是十拿九穩的事。而且老馮怎麽可能真的叛變?劉副局長都推斷他是詐降,你卻……”


    “我什麽時候認定馮根生一定叛變了?又什麽時候說營救十拿九穩了?我是說……”


    劉澤之擺手製止:“好了,都少說一句,崔峰說的是對的。”


    崔峰又道:“我也一直在琢磨如何營救,想來想去,無處著手。劉副局長,您可是軍統的傳奇人物,周局長、陳勁鬆,還有張弛,都說過您奇計百出……”


    劉澤之打斷了他的話:“行了,別給我戴高帽子了。這樣吧,先給局本部發電匯報,不能再耽擱了。至於營救,也許一個人有辦法,可這個人不是我……”


    崔峰問道:“您指的是……”


    “馮根生。”


    鞏肅和、崔峰麵麵相覷,鞏肅和問道:“馮根生?這麽說您對他沒有懷疑?可……怎麽和他聯係?即使聯係上,他剛叛變投誠,倪新能信任他嗎?能有什麽作為?”


    “我想如果馮根生是詐降,他會很快有所行動。”


    下午四點三十分,倪新強撐著迴到76號,劉威平在大門口迎候:“局長,您迴來了?小野將軍在辦公室等您。”


    倪新很不悅:“您怎麽在這裏等候?有這個必要嗎?哪學的逢迎拍馬?馮根生勸降有結果了嗎?”


    “馮根生勸降沒有結果,屬下並不是特意迎候局長的。川島重明教授一直沒有到,屬下給南京國防部去電詢問,說是為他調撥了專車,不到十一點就出發了,所以到大門口迎接。”


    五個多小時了?倪新似乎感覺到了不祥。劉威平又道:“局長,馮根生不僅勸降無果,他的情緒波動還很大,居然在地下室的走廊裏嚎啕大哭,太不像話了,屬下覺得他的投誠會不會有問題?”


    倪新的想法卻正好相反:連累長官被捕,背叛了信仰,出賣了戰友,這樣的處境下的馮根生怎麽可能不內疚神明?彷徨、自責,都在情理之中。過於冷靜,或者急於立功,反而不合常理。


    二樓辦公室的謝威放下電話,從窗口看到倪新,匆匆跑了出來,迎著倪新說道:“倪局長,國防部調撥給川島重明的專車司機老鍾打來電話……”


    “出事了?”


    謝威奇道:“您是怎麽知道的?那名司機說十二點五十五分,他們路遇車禍,被人有意誘到農田裏,汽車陷了進去,川島重明教授被騙下車,而後……被狙擊手殺害了,一同遇害的還有保鏢岡本直人,汽車和川島教授的助手韓先生也被劫持了。”


    倪新駐足怒道:“不到一點發生的惡**件,為什麽到了現在才匯報?兇手是誰?那名司機有問題嗎?”


    “那名司機說他的外套、公文包、證件都在汽車上,汽車被劫持,他隻能步行,走了三個來小時,才找到願意讓他免費使用的公用電話。兇手是軍統上海分局。”


    雖然早在意料之中,倪新還是問道:“如何確定的?”


    謝威答道:“那名司機說兇手讓他轉告:‘轉告岡村寧次:上海分局局長周成斌替天行道,川島重明先去閻王爺那裏替他占個地!’。局長,聽國防部的人說那名司機嚇壞了。屬下不覺得他有問題,一是他事先並不知道要送的人是誰,二是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如果是同謀,怎麽可能不一同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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