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佐禎昭冷著臉一言不發,倪新故意又抽了兩口煙,才示意打手停止用刑,問道:“說吧,你是從何時和軍統勾結上的。”


    “去年七月份顧靜生死了,九月周副主席命我去見一個人,說是重慶方麵來的,日本人在戰場上越來越被動,他不能不給自己和身邊的其他人留條後路,所以通過軍統上海分局和重慶取得了聯係。此後我和張弛又見過兩麵,替他和周副主席交換過兩封信件,本月二十四日約好再次會麵,我就以來上海市政府參加淞滬地區下半年經濟會議為名來了上海……”


    倪新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夠了!這些話你已經說過一遍了,我要知道的是實情!”


    邵東書恨不得詛咒發誓:“倪局長,我說的就是實話,實情就是這樣的,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就是奉命行事!”


    “可是周副主席並不是這麽說的,你說我是相信你,還是相信周副主席的話?”


    “他當然不肯承認……周佛海是對我不薄,可是我,經您和影佐將軍開導,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不敢以私害公,我對大日本帝國是忠心的……是,我不該瞞著,不該聽周佛海的,損害皇軍的利益,可是我是他的部下……倪局長,你就給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我願意和周佛海當麵對質!”


    倪新冷笑道:“說完了?你指證周副主席有證據吧?總不能僅憑你一句話,就傳訊身居高位的周副主席吧?”


    “證據?我……我就是人證!”


    倪新失笑道:“孤證不成立!你再好好想想。”


    邵東書苦思冥想,一籌莫展:“我沒有證據,他太狡猾了……影佐將軍,我可以和周佛海對質……”


    影佐禎昭開口說道:“你沒有證據,我有,來人,把物證拿上來——”擔任助手的淺野一鍵拿著一個托盤走到刑架前的邵東書麵前,一一展示。


    邵東書滿臉疑惑,答道:“這些東西和我有什麽關係?”


    倪新反問道:“和你沒關係?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麽會從你在上海的公寓衣櫃的暗格裏發現這些東西?”


    “從我衣櫃的暗格裏發現的?怎麽可能?那是有一個暗格,可裏麵隻有一百多美元,倪局長,這些東西不是我的!”


    他的話倪新根本不信:假如是軍統栽贓,那麽東西已經放進去了,錢明奇等人狹路相逢的那個人又冒險去公寓裏幹什麽?總不至於如此簡單的栽贓需要分兩次來做吧?他冷冷的說道:“不是你的?證據!”


    “證據?我沒有……對了,以我的收入,不可能有這麽多錢。”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問題:遠遠超過你正常收入的財產,你是從哪裏來的?”


    邵東書氣急敗壞:“我怎麽知道?倪局長,我說了,這些東西不是我的!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


    倪新又道:“那我再給你一個證據:周副主席本月二十一號曾委托政報總部的萬局長私下調查過你,並要求盡可能保密,有了結果隻告知他一個人。原因是他覺得你近期的行為很可疑,你怎麽解釋?”


    “調查我?這怎麽可能!”


    “淺野君,把萬局長的親筆信拿給他看看。”


    邵東書看完。臉色更加蒼白:“這是怎麽迴事?哦,我明白了!周佛海察覺我可疑,這才栽贓我的,對,一定是這樣!”


    倪新搖頭笑道:“你覺得可以自圓其說嗎?按照你的說法,周佛海二十一號就因為懷疑你托人調查,卻還命令你二十四號和張弛見麵。有這種可能嗎?再有,既然你隻是奉命行事,勾結重慶政府,如此機密的事情周佛海都交給你來辦,為什麽還會因為懷疑你而托人私下調查?他就不怕萬局長調查時,發現他的不法行為嗎?”


    邵東書語塞,片刻後說道:“我沒法解釋,倪局長,我隻是個小人物,周佛海和萬裏浪聯手栽贓我,肯定天衣無縫!”


    “聯手栽贓?你做了什麽事,能讓兩個這麽大的人物一起對付你?”


    “那是因為我被你們發現私放張弛,被抓捕,周佛海為了自保,栽贓我!”


    “萬裏浪哪?你又是怎麽得罪的他?”


    “我沒有得罪他,我和他雖然熟識,卻沒有交情,當然也沒有過節……對了,應該是周佛海收買了他!”


    倪新失笑:“萬裏浪說出來對你不利的話,就是被收買了,那麽我刑訊你,是不是也被收買了?在你眼裏,洪洞縣裏沒好人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好好開導他!”


    打手再次抄起鋼鞭抽了過去!


    邵東書先是哀求,無果後破口大罵:“倪新,你這個蠢貨!這麽簡單的栽贓都看不出來!你打吧!打死我我也不能如你的願!影佐禎昭,你也是蠢貨!看你用的人!你毒死了李士群,用了倪新這個蠢貨!倪新,你勾結軍統……”


    刑訊室內眾人聽在耳裏,都是一驚,淺野一鍵命令道:“混賬!任由他胡說八道!堵上他的嘴,繼續用刑!”


    數十鞭抽過,邵東書變成了一個血人,倪新命令打手暫時停止用刑,打手掏出邵東書嘴裏塞著的布,倪新問道:“怎麽樣?滋味如何?想不想對我說點什麽?”


    雖然瀕臨崩潰,邵東書卻不敢承認這殺頭之罪,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答道:“我真的隻是奉命行事,這些年來南京政府也曾通過公開渠道,或者,私人通道和重慶有所聯係,我是周佛海的部下,他有命,我不能不照辦……你們信也好,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川崎哲也進來俯身對影佐禎昭說了幾句,影佐禎昭起身對倪新說道:“你繼續審訊,我去接個電話。”


    “將軍請便,來人,把他綁到老虎凳上!”


    晚上九點,倪新迴到辦公室,對影佐禎昭說道:“邵東書招供了,說是他妻舅在重慶,軍統通過這個人找到了他,他一時糊塗,向軍統提供過幾次情報,昨天約見張弛,除了拿一筆軍統以前欠他的報酬之外,還是為了把南京政府占領區內第一季度內部掌握的經濟數據交給張弛。”


    影佐禎昭答道:“這個保密級別的數據,隻要邵東書留心,是可以得到的。倪桑,你覺得是屈打成招?還是確有其事?”


    倪新很老實的答道:“不好說,兩種可能性都有。”


    “目前指證周佛海,證據不足,不如先讓邵東書把罪名扛起來,組建一個秘密小組,監控周佛海和他身邊的人,看看能不能有收獲。”


    “將軍說的是,不過屬下擔心假設周佛海確實私下勾結重慶政府,經此一事,會不會就此切斷和重慶的一切關係?”


    影佐禎昭答道:“不會,周佛海當然會有這種想法,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重慶政府不會放過他的,除非他是清白的,否則隻要我們有足夠的耐心,一定可以抓住他的馬腳。”


    倪新點了點頭,答道:“有道理,屬下馬上著手安排。”


    “我要連夜去一趟南京,這裏的事就由你全權負責。追查76號內部臥底,還有對張占的處理,都不能再拖了。”


    “是,將軍放心。”


    六月一號下午三點,軍統根據地內,周成斌見到了從上海趕來的張弛,張弛匯報道:“我見到了劉澤之,他的刑訊外傷有所好轉,聽他自己說電刑造成的心悸、房顫也稍有緩解,不過那間密室條件太差,他又感染了濕疹。葛佳鵬奉命指揮上海各行動組,我留下孫棟盛,命他這幾天找機會把劉澤之轉移到根據地。”


    “做的不錯,澤之一天沒有迴來,我的心總是放不下。局本部發來密電:命張占保持靜默。”


    張弛答道:“張占當然隻能保持靜默,雖說高瑞送出情報:倪新在家中設宴,請的七八名客人中包括張占,應該是初步通過了甄別,可是倪新那個人你我都了解,生性多疑。張占取得他的信任絕非一朝一夕能辦到的事。”


    “保持靜默……還不夠,而且我們也沒有時間等,失去了內線的配合,上海分局舉步維艱,我想通過他的手送給倪新一份大禮。”


    張弛答道:“大禮?怎麽送?最近的一係列行動中,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報:唐吉田、王德福等四人犧牲,除了林世榮之外的兩名傷員、謝威下落不明,估計……”


    “容我想一想。毛先生命令一旦劉澤之的身體狀況有所好轉,就命他返迴重慶。”


    張弛又道:“為什麽不把他留在上海分局?劉澤之在上海長大,熟悉76號,不會是沒有合適的位置安插吧?那好辦,我讓賢,哎,我是認真的。”


    周成斌訓道:“胡說!職務也是可以私相授受的嗎?”隨即歎了口氣又道:“毛先生自有考慮,也許他身邊需要這麽一個人,也許有更合適的位置,我們就別瞎猜了。”


    “也是,對了,劉澤之還讓我給你帶迴來一盒易博停,從76號一共隻搶到兩盒,這些天他用了半盒,留了半盒。我想著自從你中毒後,身體一直沒有恢複,就聽他的話拿迴來了。”


    周成斌歎道:“我的身體再不好,比起現在的劉澤之,也好的多,也罷,先放在這裏吧,等他來了,留給他用。對了,張弛,周佛海究竟是如何辦到讓萬裏浪出麵掩護他的?據我所知,萬裏浪是個鐵杆漢奸,和重慶沒有任何關係。”


    “正因為是鐵杆漢奸,他的話才可信。我秘密見到了周佛海,把特赦令交給了他,並且答應從此後不主動和他聯係,他這才算放下了心,他說他找到萬裏浪,說邵東書被76號抓捕了,他一直懷疑這個人私通軍統,顧忌臉麵不敢公開調查,隻在私下秘密調查,誰知沒等查出證據就出了事,怕牽連到他自己被日本人懷疑,因為萬裏浪名義上是76號的上司,請他幫著遮掩。你是知道的,這兩個人關係密切,周佛海位高權重,萬裏浪不可能不做這個順水人情。”


    周成斌答道:“這就好,雖說對這個人的人品我很鄙視,不過汪偽政府高層有這麽一個腳踏兩隻船的人在,對大局隻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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