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五號,中秋節到了,因為最近一直工作一直不順,那批黃金已然杳如黃鶴,沒有下落,76號也沒有舉辦聚餐賞月等活動,提前一個小時下班後,劉澤之衣冠楚楚來到停車場,剛從外麵迴來的倪新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看樣子你不像是有公務要辦,開著我的車去哪?”


    “今天中秋節,提前下班,我去……你就別管了。”


    倪新歎道:“說是專車,我們幾個處長隊長誰也不敢公然開出去辦私事,車子也總有人辦公事用,隻有你,誰的車閑著你就開誰的,比任何人都方便,也不做的隱秘點。提前下班了?那我也不迴去了,雇輛三輪去……吃飯。”


    劉澤之笑道:“雇什麽三輪?我送你吧,你是去找鶴子吧?聽說你要結婚了?”


    倪新上了車,並不否認:“是啊,下個月,剛找好房子,還沒有布置好。到時候你給我當伴郎吧?”


    “沒問題,隻要你不嫌我搶了你的風頭,你不要有壓力,我知趣的,一定往難看裏打扮。哎,不對啊,小野將軍那裏有房子啊,我去過的,很寬敞,你還找什麽房子?”


    倪新笑道:“就你能搶了我的風頭?你的腦子又糊塗了吧?是我娶妻,哪有住到老丈人家裏的?”


    “我還以為你肯定入贅……別瞪眼,不是我一個人這麽想。其實要我說還是入贅的好,你能找到什麽好房子?人家鶴子是千金小姐,跟著你受委屈。對了,你找的房子在什麽地方?”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嫌委屈可以不嫁。房子還不錯,在愛儷園公寓。”


    愛儷園高級軍官公寓住的都是淞滬日本占領軍的軍官,倪新把家安在那裏,不用說還是因為小野平一郎的麵子。劉澤之笑笑不再說話,車子很快到了小野平一郎的公館,倪新問道:“晚上十點能來接我嗎?”


    “接你?難道不掃榻留賓……”


    沒等劉澤之說完,倪新抬手一拳打在劉澤之的胳膊上:“去你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劉澤之作勢痛苦的趴在方向盤上,喊道:“哎呦,我的傷口剛拆線五天……”


    倪新趕緊問道:“對不起,我忘了,不要緊吧?疼得厲害……”突然反應過來,又是一拳:“又上了你這臭小子的當了!你傷的是左臂,我打的是右臂!”


    劉澤之笑不可抑:“原來你也不傻,得,算我的錯,我十點來接你。”


    劉澤之開車來到徐建雪的聯絡站,周成斌已經在等他。


    周成斌和徐建雪閑聊著等他,自從郭烜死後,劉澤之私下見到徐建雪,總是不苟言笑,這一天也不例外,在一旁坐下默然不語。徐建雪起身道:“今天是中秋節,在這裏吃飯吧?我去準備。”


    劉澤之望著牆上的一張畫,沒有答話,周成斌皺眉道:“問你話那,離得這麽近,沒聽見啊?”


    劉澤之很尷尬:“我以為是在問你……那什麽,我沒問題。”他來這裏,如果不吃飯就迴去,特別是在今天,反而不正常。以前他來這裏,身心都可以得到放鬆,現在的他,卻如坐針氈,徐建雪一個不經意的眼神、很正常的一個動作,總讓他疑心會不會是對自己無言的譴責;每每見到徐建雪的愁容,劉澤之總是抱愧於心,而自從伊人遠去,在他的記憶中,徐建雪再也沒有過由衷的笑容。


    周成斌笑道:“當然問的是你,我來了一刻鍾了,早就說好了不在這裏吃飯。”


    徐建雪離開了房間,心細如發的周成斌暗暗歎了口氣,說到了正題:“澤之,中日兩國在長沙厲兵秣馬,一場大的主力會戰一觸即發,局本部嚴令我們在十一月十五號之前,搞到一條盤尼西林生產線,或者是搞到一百箱以上的盤尼西林成藥,設法采購也罷,劫奪也好。”


    “一百箱?一箱十二盒,一盒十二支……采購根本不現實,上海站有多少經費?金蟬計劃搞到的金磚運迴了重慶,就算是在上海,也不是你我做主就可以動用的。而且我估算著……以一個月為期,上海黑市流通的全部盤尼西林加起來有沒有這個數量,都是個問題。日本人也不是聾子,更不是傻子,我估計沒等你采購到十箱,就會掉入對手的陷阱。”


    “是啊,所以我早早就死了在黑市上采購這條心。”


    劉澤之問道:“孟霄傑那裏有什麽進展嗎?”


    “有,日本人也在籌建醫療隊,支援長沙的戰地醫院,還有一大批藥品也在征集、生產、采購中,準備運往長沙。”


    劉澤之等了幾秒鍾,見周成斌沒了下文,隻好問道:“醫療隊何時出發?孟霄傑能參與其中嗎?目前藥品準備到了何種地步?在哪裏儲存?都有些什麽品種?生產?這麽說淞滬日軍軍醫院還有藥品生產線?在哪裏?都能生產哪些品種?這些藥品何人負責運輸?是否和醫療隊同時起運?”


    劉澤之一口氣問了這麽多問題,周成斌一個也迴答不出來,說道:“都不清楚,你知道孟霄傑剛進日軍軍醫院,能知道有這麽一件事,就很不容易了。”


    劉澤之答道:“你別誤會,他的難處我能不知道嗎?記得你說過孟霄傑是一個很優秀的特工,對你的判斷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的意思是盲人摸象,且不說我們會付出很慘重的代價,任務也會以失敗告終。”


    “所以毛先生命令我通知你:從今天起,正式加入二次盜火計劃。你知道英日、美日之間的摩擦越來越大,開戰不可避免,一旦開戰,上海的租界即將不複存在,而我們從日本參謀本部內部得知小野平一郎將會指揮廢租界,建設並管理關押歐美人士集中營。原來的設想是讓你保持靜默,以待來日的。”


    劉澤之想了想答道:“並不是我推脫,長沙會戰的準備工作,和76號不搭界,我從哪裏入手?”


    周成斌答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澤之,軍醫院到底隻是一家醫院,抽調人手支援長沙戰地醫院,是可以做得到的。但是秘密籌集藥品、運輸到長沙,這些不是一家醫院有能力辦到的。”


    “說得對,我們應該先搞清這些工作都是誰在負責,再設法探聽到準確情報,而後才談得上根據情報,製定行動計劃。這麽大的行動,參加的人數不會很少,再保密也有機可乘。而且負責這項工作的最有可能是日偽的諜報機關,應該不是76號……否則不會連孟霄傑都知道了的事情,我卻沒聽到一點風聲……給我幾天時間,我來想辦法。”


    周成斌說道:“今天是十月五號,五天夠不夠?”並不想給劉澤之太大的壓力,但是時間太緊,他沒有別的選擇。


    “我盡力吧。老周,最近你最好少露麵,軍統的幾家外圍組織都被破獲了,很多人招供,雖然這些人不太可能知道你和陳勁鬆等人的具體藏身之地,但是草蛇灰線,萬一被76號摸到些蛛絲馬跡……我不希望有朝一日,眼睜睜的看著你和……一樣,赴死,卻束手無策,那樣的煎熬和折磨,我實在是承受不了第二次。”劉澤之下意識的迴避了郭烜的名字。


    周成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陳勁鬆曆險,已經是一次教訓了,我一定會謹慎從事的。你搞清楚是那個部門負責之後,命令徐建雪把情報送到這個死信箱裏。在二次盜火計劃完成之前,我們不再直接見麵,通過我新設的四個死信箱聯係。”


    周成斌拿過一張紙,寫下四個地址和剛更新的聯絡標誌:一個中心有圓點的等邊梯形。劉澤之記在心上,點燃了字條。


    周成斌道:“我先走了。”起身穿上外套。劉澤之從衣架上摘下禮帽遞給了他,周成斌猶豫了一下,說道:“澤之,放開懷抱,很多事不是你能決定的,也不是你能改變的……”


    劉澤之強自笑道:“我知道,多保重。”


    第二天上班後,劉澤之仔細觀察:山木龍三近日似乎很少在76號露麵,每天早晨上班後,很快帶著人外出,他的專車來他負責的日本特務組的兩輛車也很少在停車場,辦公室裏經常是隻剩下有數的幾名值班人員,迴到76號,也是來去匆匆。


    沒聽說李士群派給他什麽任務啊,山木龍三投筆從戎之前,是名外科醫生,對此他早就有過疑慮,原以為是倪新請他去軍醫院配合孟霄傑追查軍統行動組,看來這是個誤判:以孟霄傑的身份,山木龍三不可能給他打下手,而且追查軍統行動組,負責人是倪新,需要人手,從76號情報處調人才合情合理,不需要山木龍三和他手下的特務組全體出動。


    時間太緊,不容他細細查究,更不能再次出現誤判,劉澤之決定給山木龍三設一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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