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群的話說的很隨和親切,顧念舊情,丁林傑卻深知今後自己的生死禍福就係於李士群的一念之間了,自己借故潛逃,雖然李士群暫時不會翻臉,不過要想真正得到李士群的信任和諒解,在76號安身立命,必須格外賣命、謙卑恭順才有希望。他鄭重行禮,畢恭畢敬的說道:“屬下丁林傑,覲見長官,能為長官盡忠效命,是屬下的福分和本分。”


    “老丁,你太見外了,來,進來坐下說,孟先生也請坐,劉秘書,上茶。”


    李士群先是和丁林傑敘舊,而後說道:“老丁,我離開重慶兩年了,你一直是軍統局本部行政科的科長,對軍統的人員、庶務,沒有比你知道的更清楚的了,你抽空寫一份情況簡報給我,越詳細越好,給你十天時間,如何?”


    “是,屬下一定知無不言。”


    李士群笑道:“這個我自然相信,除了寫這份匯報,我交給你一個行動組,權組長做你的助手,圍剿軍統的外圍組織,具體情況你聽趙隊長的安排。從今天起,下班後你就可以迴家了,見了伯母替我問好。孟先生,按照76號的慣例,需要對你進行為期一個月的甄別,未經允許,暫時不能離開76號,例行公事,讓你受委屈了,在此期間,你先在醫務室幫幫忙吧。”


    孟霄傑趕緊答道:“孟某窮途來投,蒙李主任收留,感激不盡,甄別是應該的,沒有什麽委屈。”


    李士群很客氣的親自送二人出門,走到外間,隻聽劉澤之正在和平川新野很起勁的說著:“……先來了個張勝宇,又來了個丁林傑,還有個姓孟的,這個姓丁的以前我還認識,沒想到軍統有這麽多我們的人,平川君,你說除了他們兩個,我們會不會有的是臥底?你不知道,李主任的門生故舊遍……主任,那什麽……”


    李士群嚴厲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給他們安排一下宿舍,然後帶丁組長去見見趙隊長,再帶他迴家認認門。平川君,對孟先生的甄別就交由你負責吧。”


    劉澤之帶著丁林傑來找趙敬東,二人在重慶時見過麵,省去了寒暄介紹的過場,丁林傑說道:“趙隊長,李主任讓我先接受您的命令。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李主任沒有來,我聽山木君介紹了一點情況,說是李主任懷疑英國人和軍統有勾結,您一直在協助小野將軍監視匯豐銀行。”


    趙敬東答道:“是的,丁先生有何高見?”


    “趙隊長,我是您的部下,您就叫我老丁吧。我初來乍到,不了解情況,不敢妄言。不過我對軍統的情況比較了解,有一點看法。”


    對上海站下一步的行動,趙敬東和小野平一郎都覺得猶如霧裏看花,摸不著看不清,聞聽此言很有興趣的問道:“說來聽聽。”


    丁林傑答道:“軍統有個郭烜,大家都知道,但是戴老板還有一個秘密武器:葉君遠。此人是軍統的造假專家,偽造筆跡、照片、文件、證件、化妝等等方麵無出其右,這都是些拿不到台麵上的事,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在康慈製藥廠爆炸案中,此人和郭烜一樣受了重傷,我奉毛人鳳的命令去探視過他。”


    趙敬東說道:“我聽李主任說起過這個人,主任懷疑上次軍統偷盜那條盤尼西林生產線,掉包用的西貝貨,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丁林傑感歎道:“李主任的判斷力之強,思路之清晰,我等一輩子也追不上,能有幸在他麾下效命,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逢迎的如此露骨,劉澤之心下暗自不屑,趙敬東笑笑沒有說話。


    丁林傑又道:“葉君遠脊椎受傷,癱瘓在床,雖然一直在進行康複治療,可是沒有一年半載,很難見效。他領導的那個製作室,基本上也癱瘓了。軍統的損失不比失去郭烜小。當時我就很奇怪:葉君遠有一個叫葛佳鵬的高徒,我見過幾次,此人的功力和他師父不相上下,其他的徒弟和他相比差的太遠。當時我就很奇怪,為什麽軍統不把他調迴來,代替葉君遠主持製作室的工作?”


    坐在一邊翻閱當天報紙的劉澤之越聽越擔心:葛佳鵬是金蟬計劃重要的一環,如果他被76號盯上了,後果不堪設想。


    趙敬東沒明白丁林傑這番話的意思,問道:“是有點奇怪,不過軍統各個外勤站需要偽造的東西應該不少,為什麽不未雨綢繆,多培養幾個這方麵的人才?我們也需要這樣的人啊,澤之,你對李主任說一聲,能不能找幾個。老丁,你說這些和我們又有什麽關係?”


    丁林傑笑道:“成為一個高手,是需要天賦的,沒有這份天賦,後天再努力,成就也有限。我是76號李主任的人,不能不留心搜集情報,軍統北平站有一個人迴了局本部,他去探視葉君遠,恰好我也在,無意中聽到了他和葉君遠的談話,那個人問:和你一起去上海的小葛,還沒迴來?葉君遠答了一句他一時半會還迴不來。”


    趙敬東明白了,說道:“如果李主任的判斷沒錯,那條假的生產線是葉君遠的傑作,那麽葛佳鵬那個時候就應該和他的師傅一起從北平來了上海,完成任務後,葉君遠迴了重慶,他這樣的人不可能長期離開局本部,而葛佳鵬留在了上海,一直到現在。”


    丁林傑捧了趙敬東一句:“趙隊長,您的判斷力和李主任相比,不遑多讓。葉君遠受傷後,按照常理,軍統應該把葛佳鵬緊急調迴重慶,之所以讓他在上海滯留,原因隻有一個:走不開,上海站需要他。”


    “不錯,難道上海站需要偽造什麽東西?澤之,你說哪?”


    劉澤之答道:“不太清楚。丁組長,快一點了,我先帶你迴令堂住的地方認認門,我的公事就算是辦完了,然後你再和趙隊長慢慢聊。”


    丁林傑陪笑道:“那也好,劉秘書您也忙,別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了,我們走吧。謝謝您把房子借給家母。”


    “謝什麽?我是出租,每個月收房費的。老趙,我們走了。”


    迴到丁老太太居住的院子裏,丁林傑止步不前,劉澤之笑道:“都到家門口了,怎麽愣在這裏發呆?”說著,摁響了門鈴。


    近鄉情怯,丁林傑笑著掩飾:“這房子不錯啊,民國三十六年離開南京,一晃四年了,那個時候豆豆剛滿周歲,他肯定不認識我了。”


    薑怡婷打開了門,笑道:“劉秘書,您來了,這位是……”小豆豆蹦蹦跳跳的跑了出來。


    劉澤之答道:“這位就是丁林傑丁組長,豆豆的父親。”


    丁林傑強笑著點了點頭,顧不上寒暄,蹲在地下抱住小豆豆,說道:“豆豆,你還認識我嗎?我是你爸爸,都長這麽大了……”


    豆豆怕生,掙紮開來,喊著奶奶向屋內跑去,丁林傑跟了進去,一眼看見頭發全白了的老母親,顫顫巍巍的從裏間走出來,四年不見,母親蒼老了何止十年!丁林傑雙膝一軟,跪在老母麵前,叫了一聲:“媽……”兩行熱淚滾滾而下,再也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丁老太太抱著兒子,老淚縱橫,眼淚落在兒子的頭上、身上……


    許久,丁老太太雙手捧起兒子的臉,看了又看,用幹枯的手指拭去兒子的淚水……突然,她臉一沉,重重的給了丁林傑一記耳光!“不爭氣……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不爭氣啊……”丁老太太泣不成聲。


    “媽……兒子不孝……”


    劉澤之的心裏也有幾分酸楚,搭訕道:“久別重逢,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先告辭,有空再來拜訪。”


    薑怡婷送劉澤之到了門口,忍不住問道:“劉秘書,我們兩個何時可以迴去?”


    “我也不清楚,要等你們處長的命令。估計還需要幾天吧?丁組長剛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


    “麻煩您能不能替我們對倪處長說一聲,這裏實在是……”


    劉澤之笑道:“我知道了,有時間我提醒一下你們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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