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上午十一點,劉澤之來到聖瑪麗教堂,一見山木龍三和段文濤就說道:“你倒是清閑自在,怎麽樣?還是沒事?喬治爵士父子在幹什麽?”


    山木龍三苦笑道:“我最怕的就是這樣的任務,弦繃得緊緊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出事,表麵上看起來偏偏一切都是那麽平靜。喬治爵士對著幾張白紙發呆,寫幾行字,然後馬上燒掉。查爾斯牧師一直在讀《聖經》。”


    劉澤之勸道:“再堅持兩天,二十九號他們就離開上海了。不過……我這人喜歡說實話,如果郭烜不上當,影佐將軍和李主任隻否真的會履行諾言,放喬治爵士一行人離開上海,那就說不準了。”


    劉澤之的想法山木龍三和段文濤都有,隻是除了他,誰也不會這麽直接的說出來。山木龍三笑笑,說道:“輪到我值班了,段桑,你去休息吧。”段文濤應了一聲離開了房間,山木龍三這才問道:“李主任派你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76號怎麽樣了?聽段文濤說發生了不少事情,但是他也不是很清楚詳情。”


    劉澤之笑道:“是發生了很多事,但是按照規定我不能告訴你。”


    山木龍三暗笑劉澤之還真是成熟了,懂的不該說的不說了。沒想到劉澤之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給你說……郭烜一定會在二十九號之前有所行動,不信你就等著瞧。”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山木龍三笑笑不欲多說。劉澤之又說道:“剛才當著段文濤的麵,有些話不能說。李主任讓我告訴你:今天晚上英國駐滬領事館有個慶祝王後生日的晚宴,邀請了喬治爵士參加。不知道有些記者怎麽知道了這個情況的,要采訪喬治爵士。你還不知道吧?我也是剛聽主任說的,原來這個老喬治在英國很有名氣,還是個貴族,什麽勳爵。主任還說要親自陪同喬治爵士參加晚宴,接受中外記者的采訪。你也可以趁著個機會出去透透氣。”


    山木龍三一聽就明白了李士群的用意,作為大英帝國的貴族,出席英國駐滬領事館的晚宴,順理成章。但是如果喬治爵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出一些不利於大日本帝國的話來,豈不是大失顏麵?李士群當然需要提前溝通。


    下午,李士群帶著彭軍醫來到聖瑪麗教堂,劉澤之充當翻譯。李士群滿麵含笑的對喬治爵士說道:“令郎的傷勢怎麽樣了?彭軍醫,去給查爾斯牧師檢查一下。爵士,今天李某有幸借您的光,出席大英帝國領事館的晚宴。他們是怎麽知道你在上海逗留的?”


    喬治爵士看了一眼彭軍醫,沒有阻攔。對李士群說道:“我也是今天上午才收到請柬。李主任不愧是做情報工作的,消息靈通的很。我來上海完全是為了私事,所以沒有驚動任何人,沒想到安德森領事卻得知了這個消息。承蒙不棄,請我出席晚宴。至於他們是如何得知的,請李主任自己去問安德森領事吧。”


    英國領事館如何得知喬治爵士在上海,這並不重要,英國人也自有英國人的消息來源。重要的是喬治爵士必須配合,不能給大日本帝國抹黑。如果老喬治識趣,倒是一件為大東亞共榮圈增光的好事。


    李士群笑笑說道:“喬治爵士,後天就是您和令郎離開上海的日子,雖然想多和您盤桓幾天,但是也不敢耽誤了您的行程。在這之後有限的時光裏,我希望我們彼相處和以前一樣愉快。我的屬下都是些粗人,如果有何失禮之處,還請您多諒解。”


    李士群的話暗含機鋒,喬治爵士如何聽不出來?他答道:“李主任,我糾正您一點:是我們父子和聖瑪麗教堂其他的人,一同離開上海。在這之前,除了今天的晚宴,我不會離開教堂,以免您手下的人有所誤會,讓李主任您為難。”


    李士群哈哈一笑:“那是那是,爵士您是不會讓李某為難的。說起來也不怕您笑話:李某還從來沒有接受過記者的采訪,今天可要開眼界了。”


    李士群點明了要陪同喬治爵士接受記者采訪,喬治爵士笑道:“李主任,也不怕您笑話,我也有很多年沒有應該過這樣的場麵了。如果應對不當,就不好了,所以事先擬定了一個大綱。請李主任過過目吧。”


    喬治爵士這麽說,表明了不會拆台,李士群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不好真的審查喬治爵士的大綱,笑道:“言重了,李某不通英文,看也是白看。澤之,記者中大多數都是中國人,你有幸擔任爵士的翻譯,可要謹慎從事。”


    喬治爵士笑了笑,說道:“也好,李主任推薦的翻譯,想來稱職的。”算是答應了李士群安排的這個翻譯。


    二十七日晚上七點,英國領事館內,慶祝喬治六世王後誕辰的晚宴開始了。安德森領事敬過貴賓的酒,一同提議為大英帝國王後陛下的健康幹杯。之後,坐到了喬治爵士身邊,娓娓細談。在李士群的示意之下,劉澤之端著酒杯佯裝無意,在二人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聽了一會,迴到李士群落座的那一席,低聲說道:“安德森領事和喬治爵士似乎是舊交,安德森問喬治爵士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老喬治說他一切都還好,後天要離開上海。別的就是些對時局的看法。沒有什麽有價值的。對了,安德森的意思是很多在上海的英國人都很擔心租界的前途,不知道正在和德國激戰的大英帝國是否有能力保護英國僑民在華的利益。安德森領事拜托喬治爵士以軍方資深人士的身份給大家一些信心。”


    李士群暗道在英日沒有徹底翻臉之前,粉飾太平是必須的。安德森領事要做的暗合了自己的心意。租界裏的人心也亟需安撫,避免僑民大規模的轉移資產。這些資產在不久的將來,就是日本人砧板上的肉,自己也有希望從中分一杯羹。


    晚宴結束後,幾名記者采訪了這位大英帝國的勳爵。“請問喬治爵士,你認為目前的中日戰爭還會持續下去嗎?英國有沒有可能介入?日本對香港、新加坡等東南亞地區的政策會有大的變化嗎?”


    喬治爵士答道:“中日之間的戰爭是中日兩國的事,大英帝國不會介入。至於英國在東南亞的利益,自有英國政府予與保護。我個人相信在目前的情況之下,英國和日本並沒有任何不可調和的矛盾。擺在雙方政府麵前的都有更急迫的問題需要解決。”


    “您的意思是英國的主要對手是德國,而日本也騰不出手來對付大英帝國。所以雙方都會保持克製。是這個意思嗎?”


    喬治爵士一笑,打起了外交辭令:“我的意思就是我說的話。至於這位記者先生的解釋,那是你自己的意思。同樣的話,人人都可以有不同的解讀。”


    一名女記者問到了在場的人都很關心的切身問題:“喬治爵士,您覺得英國在華的租界,還繼續存在下去嗎?日本會改變對租界的政策嗎?”


    喬治爵士笑道:“我個人認為保持租界的現狀,對日本、英國、中國政府,都是利大於弊的好事。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意見,我此次來上海是因為私事,並不代表任何政府機關。”


    “喬治爵士,日本在上海駐軍已經有好幾年了,你此次前來上海,個人有何觀感?”


    “上海的市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還是歌舞升平的東南亞金融經濟中心。可見日本和中國的南京政府對上海的管理,還是卓有成效的。在上海逗留期間,我本人得到了上海軍政方麵老朋友的大力關照,在此表示謝意。我後天上午九時,乘坐維多利亞女王號離開上海迴國,非常希望諸位方便的時候來英國我的莊園裏做客。”


    有名消息靈通的記者追問道:“您所說的老朋友是影佐禎昭將軍嗎?據我所知:影佐將軍曾在英國約克公爵皇家軍事學院留學,而您是這家學院的終身教授。”


    “是的,我所說的老朋友包括曾是我的學生的影佐將軍,但不僅限於他。”


    一名外國記者問道:“喬治爵士,恕我直言,我覺得您對形勢的估計過於樂觀了,也許您被誤導了,上海也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一片祥和,這裏每天都在流血……”


    安德森領事打斷了這名記者的話:“今天隻是一個非正式的場合,為大家提供一個和喬治爵士交流的機會,爵士是以私人身份來上海觀光的。我看就先到這裏吧,後天我將去碼頭為爵士父子送行,如果諸位有興趣,可以一同去碼頭。爵士,我有些私事想拜托您,我們到裏間單談吧。”


    喬治爵士含笑答應,隨之安德森走進了宴會廳旁的休息室。意猶未盡的記者隻好悻悻然收場,各自散去。


    對喬治爵士的態度,李士群很滿意,他不想讓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再有機會糾纏,想來安德森領事也不願意在英國領事館的晚宴上發生不愉快,所以主動出麵化解,倒省了他出麵做惡人。


    劉澤之也放下了一半的心:安德森領事親自到碼頭送行,而喬治爵士也會履行諾言,“釣出”郭烜,影佐禎昭和李士群沒有理由不放喬治父子一行人離開。沒有抓住郭烜是他們無能,總不能再遷怒於人吧?


    可是,郭烜能夠脫險嗎?即使在旭日碼頭逃過一劫,第比利斯咖啡廳和陳勁鬆會麵,還能安全脫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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