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雲霞好似一盞烈烈晃動的燭火,風中沁著鬆針冷香。

    盛皎月撐著發軟的雙腿,腳指頭都繃的很緊,匆匆忙忙從酒樓離開,盛家的馬車在門外等候,她的胸口中提著一口氣,始終不敢鬆懈。直到踉踉蹌蹌爬上馬車,整個身軀往後仰靠,長舒氣息,蒼白臉色漸次轉好。

    她緩緩鬆開拇指,柔軟掌心已經被自己掐出青痕,她沒覺得疼。

    小衣被汗水打濕,她整個人仿佛劫後餘生了一場。

    萬幸,太子方才沒有強行摘下她的麵紗,若真被他看到自己女裝示人的模樣,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也不是她再用三言兩語便能糊弄交差。

    而且盛皎月不擅長撒彌天大謊,扯謊時心跳加速,眼神慌張,心虛就寫在麵上,輕易被人看透。

    也不知是不是被嚇壞了,她的肚子開始發作隱隱的陣痛。

    一天沒怎麽吃東西,胃裏絞的慌。

    車廂裏有張低矮的小案桌,擺著三兩盤淮揚點心。

    盛皎月吃了兩塊糕點墊肚子,過了會兒,感覺口幹舌燥,又灌下兩杯溫茶,肚子中的絞痛果然稍有緩和。

    馬車走的平緩,沒多久便停在盛府後門。

    穿過後院兩道偏僻的走廊,才是她的臥房。

    盛皎月腳底生風走的飛快,雲煙早就在門口候著,遠遠瞧見姑娘,拿著雪白色狐狸毛鬥篷,傍晚溫度驟降,比起晌午要冷上不少。

    雲煙給姑娘搭上鬥篷,將人迎進屋內。

    臥房內提前點了暖爐,燒著劈裏啪啦作響的銀炭。香爐內燃著的是她最喜歡的沉香灰。

    盛皎月走的太急,氣息微喘,白膩通透的臉龐逐漸發紅。她摘下麵紗,露出清晰的眉眼,眼睫上的水光已被風吹幹,眼尾被外頭的風吹起瀲灩的顏色。

    她仿佛一刻都不願意再等,巴掌大小的臉上滿是抗拒,皺著眉很是抵觸,“我要換衣裳。”

    隻要還在京城,一天女裝都不要再穿。

    雲煙還不知發生了什麽,有些詫異。姑娘其實很喜歡穿女裝,到底還是個愛美的小姑娘,每迴買了新裙子,過了眼癮還是會饞。

    偶爾會躲在房中偷偷穿一會兒,到了時辰,再又依依不舍換下來。

    盛皎月蔥白的拇指搭在腰間,指尖微動,輕輕扯開腰上的束縛,她剛脫掉外衫,裏頭是件淺白色抹胸輕衫,貼著腰腹勾勒著少女起伏的身

    段。

    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屋裏的兩人都被嚇了一跳。

    盛皎月下意識攏起落在地上的一團衣裳,嗓子繃的幹澀,“誰?”

    是盛清寧的聲音,“兄長,是我。”

    盛皎月站在原地不敢動,“什麽事?”

    外頭沉默好半晌,院中靜悄悄的,風吹起院裏的落葉,偶見幾聲雲雀的啼叫。

    良久之後,盛清寧隔著門低語:“沒什麽事。”

    盛皎月心頭大起大落,極力強撐著敏感脆弱的神態,腦子腫脹泛疼,她輕咬著唇角,疼痛讓她維持了多些精神,“嗯。我要休息。”

    兄長的聲音很冷漠,僵硬扔出來的幾個字明顯在趕他走,而且迫不及待。

    盛清寧揚了揚眉,更堅持了心中的猜測,兄長房間裏藏了女人。

    這也不是他毫無根據在亂猜。他方才站在遊廊外親眼瞧見了。

    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

    他雖然沒有看清楚臉,可少女身上清冷的氣質甚是討人喜歡,額頭皮膚雪白,蹙著眉心也有勾人的風韻,有著玲瓏身段,想來樣貌不會醜。

    而且他的兄長口味頗為挑剔,庸脂俗粉難以入他的眼。

    盛清寧輕嘖了聲,兄長看似清心寡欲循規蹈矩,如今竟然也做的出將女人帶迴帷帳中這種有損名聲之事。

    當真人不可貌相。

    盛清寧對他哥哥喜歡的女子有幾分好奇,但也不會不管不顧衝進去,顯得他冒冒失失。

    塔秉著不打攪兄長好事的善心,低啞的嗓子裏擠出個嗯字。

    等到外頭沒了聲音,盛皎月扶著案桌緩緩坐在軟榻上,換迴原本的衣裳後才覺得自在。

    她實在不舒服,喝了碗甜湯就迴床上睡覺。

    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口幹舌燥的醒來,喉嚨裏的刺痛比起前兩日還要嚴重,幹渴的像被用火燒過。

    鼻塞頭疼,腦袋昏沉,玉麵浮起病態潮紅。

    昨天又驚又嚇,前兩天又落了水,應該是病了。

    雲煙去請大夫,開了些驅寒的傷寒藥,煮好湯藥就端進屋內給姑娘服下。

    盛皎月滿臉厭色喝了藥,懨懨的靠著枕頭,閉著眼睛,沒過一會兒又困了。

    她雖然很討厭生病,這次卻覺得是好事。

    明日就是年三

    十,這次她是真病了,太子總不會拖著病人入宮。

    盛皎月這場病就似綿綿春雨,連日裏斷斷續續下了個不停,雨水淅淅瀝瀝,潮濕纏綿。

    她多半的時辰都在床上躺著,吃過藥不見好轉,確實沒什麽精神,隻是想睡。

    大夫人急壞了,女兒雖然每年總會生幾次小病,但沒有一次像這次來勢洶洶,怎麽吃藥都沒見起效。

    連著幾天,她都陪在女兒身邊,也不去管外頭人會怎麽說,溺愛便溺愛吧。

    她這女兒身不由己,從小便吃了那樣多的苦,懂事乖巧,小時候在宮裏念書被人欺負也忍著,沒有告訴家裏人。

    太子身邊的人,哪一個他們家都得罪不起,挨了欺負也沒法討迴公道。

    不過還好這兩年女兒在宮裏的日子好過了許多,太子待她也沒有從前冷酷無情。

    大夫人看著床榻上睡紅了小臉的人兒,伸手摸了摸她的發絲,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若不是丈夫一意孤行,她不會將女兒送到東宮那個龍潭虎穴。

    她的女兒那樣的乖,原本可以在她身邊無憂無慮的長大,不需要受那麽多說不能說的苦楚。

    睡夢中的少女眼皮微動,緩緩從睡夢中醒來,睜眼看見母親坐在床前,心裏安穩許多,許是在病中,聲音軟糯發粘,“母親。”

    大夫人擦拭眼角的淚光,“你嗓子都啞了,先別說話。我讓小廚房給你燉了雞湯,你坐起來喝著湯,這幾天都瘦了。”

    上個月臉上剛養出點肉,才幾天就消減下去。

    大夫人親手給她端來雞湯,看著她喝了兩碗湯,心裏才舒服點。她覺得女兒還是太清減,胖些也好看,下巴圓潤氣色也好,那樣看著才康健。

    盛皎月的病到年初二才好上一些,她昏睡養病這兩日,又是連綿的大雪。

    府裏換上新的紅燈籠,窗前貼了紅剪紙。

    白雪紅燈籠,青鬆的枝擺還是嫩綠色,冰雪停駐在枝繁葉茂的鬆柏樹上,壓彎了枝頭。

    盛皎月總算可以下床,披了件長衫站在窗邊看了也會兒雪景,和煦的冬風從狹窄的窗戶縫隙裏湧進來,吹散屋內的沉悶。

    她眉目平靜望著遠處,瞥見屋簷底下透亮嶄新的紅燈籠,才想起來年三十已經過去了。

    她沒有守歲,但還是收到了家中長輩送來的壓歲錢。

    二伯出手闊綽,給她包了張一百

    兩的銀票。

    三夫人也給了她五十兩。

    盛皎月將壓歲錢攢在上了鎖的盒子裏,日後若是離開京城,這些銀子能給她傍身用。

    盛府裏有太子安插的細作,平日隱藏的極深。

    衛璟很早就知道盛清越病了,他尚在那個夢境的惱怒中,聽見這個消息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盛清越的身體就是如此,大病小病不斷,稍有風吹雨淋,迴去就得養上好幾天。金貴嬌弱。

    年初二,衛璟去母後宮裏請過安,又去禦花園裏逛了逛,臉上沒什麽表情,心情看著也不怎麽樣。

    他在湖邊靜立片刻,背影挺拔硬朗,隨口一提,“江桓又把他推湖裏了?”

    曹緣愣了愣,這事已經過去好多天,太子突然提起是為何故?他拿不準太子的態度,“是。”

    衛璟淡道:“嗯。”

    他看著幽寂深深的湖麵,又想起那年江桓也是把盛清越踢進這片湖水裏,再兇惡的把濕透了的人撈出來,湊近他的臉,陽光照射下細膩皮膚上的小絨毛都看得清楚,他的眼神分明有癡迷,被勾走了神魂,唇齒快要貼近他脖頸的皮膚之前從恍惚中迴過神。

    見他衣裳濕漉漉貼著身軀,又怕他病了。

    狐假虎威說了兩句不是很重的威脅,拽著少年衣領的拇指都舍不得太用力。還用指腹幫他抹掉了臉上的水漬。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衛璟也懶得提醒江桓他對盛清越做的事情不像他該做的事情,他悠悠迴過神,“去盛府看看。”

    三公主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聽聞兄長要去探望盛清越,也吵鬧著要一同前往。

    衛璟神色冷漠,“你去看他?你想讓外麵的人怎麽傳?”

    衛姒早就想好了借口,底氣十足,“我可以穿男裝。”

    “胡鬧!”

    “我就要去。”衛姒好些天沒見著盛清越,想他想的自己也快病了,眼圈泛紅委屈道:“我都好久沒見著他了。哥哥我保證不亂來。”

    衛璟垂眸,思考半晌過後低聲問:“你喜歡他?”

    衛姒毫不猶豫:“喜歡。”

    衛璟懶洋洋嗯了嗯,拖著嗓子漫不經心的問:“想讓他當你的駙馬?”

    這句問話可就把衛姒難倒,“他若是肯娶我,我也是願意的,若是不娶我,每天能見到他,我也開心。哥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就喜歡長得漂亮的人,你不也喜歡嗎?”

    衛璟的確也如此,他想到盛清越那張頗有姿色的臉,還有少年連頭都不敢抬,吐露不舉時的羞恥。男人眉心稍展:“你趁早斷絕心思。”

    衛姒不服氣:“為什麽?難不成我還配不上他?”

    衛璟蹙眉,深深看了她兩眼,欲言又止,到底還是遵守承諾沒有將盛清越不能人道的隱疾說出來,“你省省力氣。”

    他耐心告罄,冷臉讓邢坤把公主送迴寶成殿。自己則在風雪天裏出了宮。

    太子的車駕停在盛府門外,守門的小廝瞧見兩列殺意凜冽的親衛,沒出息嚇得腿軟。匆匆進主院通傳。

    盛暄親自出門迎接,心生也正奇怪,太子無緣無故怎麽會來盛府?

    這是打的什麽算盤?

    敲打他們盛家,還是說拉攏?

    盛暄看著眼前眉眼清冷的男人,悠然抬起的眼神,也足夠叫他心底劃破一陣寒意。

    太子在他開口說話之前,抬手打斷,“不必拘束,我來看看盛公子。”

    盛暄萬萬沒想到太子竟然是來看他生病了的“兒子”,他是知道兒子在東宮不得寵,太子麵前更說不上話。

    如今太子看中他兒子,這對盛家的確是好事。不過盛暄此刻陷入了兩難境地,左右權衡過後,他咬咬牙說:“殿下來的不巧,他方才睡下了。”

    衛璟冷冷抬眉:“無妨。”

    盛暄額頭出了冷汗,暗暗給身旁的小廝遞了個眼神,好讓還臥病在床的人提前有個準備。衣裳起碼要穿好,閨房裏該收拾的東西都收起來,若在太子眼前露出馬腳,盛家這一大家子都不用活。還會牽連七皇子和張貴妃。

    太子沒有給他們串口風的時間,讓人帶路去了少年的臥房。

    盛皎月喝了藥靠坐在窗邊的軟塌,胸前枕著厚毯,暖洋洋的日光穿過窗紙曬著她的側臉,大半個身子沐在陽光底。

    暖烘烘的陽光曬得她打盹犯困,靠著枕頭真就睡著了。

    雲煙輕手輕腳從屋子裏退出去,正準備去廚房讓人燉個清肺去火的雪梨湯,雙腿剛邁過門檻,瞧見管家一臉苦色走進小院,身後跟著個模樣冷峻的男子。

    她張了張嘴,正想阻攔,卻被管家製止,“二少爺呢?”

    雲煙臉色發白,“睡下了。”

    說完她看見麵色冷寂,

    氣勢如破刃般的黑衣男子嗯了聲,掌心朝內推開房門。

    衛璟這也是頭迴踏足他的臥房,麵朝向陽,廂房不小,布置精致,用料都是上等。屋內的香氣和他身上的氣息有所不同。

    他身上更香些。

    衛璟站在他麵前,眼睛釘著少年被暖陽曬得發紅的臉頰,膚質細白通透,暈染著淺薄的粉紅顏色,眉眼全然鬆懈,存在眉心的神色渾然天成的慵懶。

    暖陽將他整個身子曬得發燙,他似乎覺得熱,雙腿從厚羊毛毯中伸了出來,腳趾圓潤,指甲泛粉,腳踝很細很白。

    烏發鋪陳在枕頭上,睡得很安靜。鼻尖冒汗,脖頸的軟肉隱隱發紅。

    衛璟無聲咽了下喉嚨,目光放肆停留在少年的衣領,一件單薄的雪色裏衣,綢段柔軟貼合肌膚,是再正常不過的打扮,他卻看的口舌生津。

    衛璟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做的不堪到難以啟齒的夢境,喉嚨發緊,眼瞳映著冷徹寒冰。他抬起手指,骨節分明的拇指拿捏住他的下頜,指腹極其用力蹭過少年的唇瓣,觸感柔軟,顏色鮮豔。

    他似乎被捏疼了,溢出低低的嚶嚀。

    男人冷嗤,心想這少年渾身上下,看著都像個女的。

    算了,這句話還是不要讓他聽見。

    免得傷了他那點可憐的自尊。

    盛皎月是被痛醒的,嘴巴像是被野獸用力啃咬過,疼痛害得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前世。

    年輕的帝王在她身上做得任何事情都很霸道,即便是讓她坐在他的腿上,低頭親她也要她睜著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

    夜夜不休,難以招架。

    每到深夜,她累的眼睛都不睜開,男人還要將手貼在她的小腹,在她耳邊低語:“你說這裏會不會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

    她嚇得不困了。

    眼睛紅紅的,不敢說話。

    她不想生孩子,養在宮裏的孩子,日子並不會好過。

    每當她露出一點不情願,男人就不大高興,極力折騰她。

    她真的受不住,繃緊腳趾,齒尖用力咬破他的肩膀,指甲也在他的後背留下一道道血痕,他沒覺得疼,捏起她的手腕,親了親她的拇指。

    第二天睡醒,她的指甲就被剪了。

    帝王似乎很執著於讓她生個孩子。

    每天盯著她不夠喝補藥,不給她任何避孕的可

    乘之機。

    盛皎月從刺痛中醒來,迷迷瞪瞪間睜開眼睛看見眼前眉目俊朗的男人,又眨了眨眼,似乎還在夢中。

    衛璟挑眉:“醒了?”

    盛皎月聽見這道泠泠的聲音,猝然迴神,太子怎麽出現在她的廂房裏?

    衛璟好像看透了他的眼神,“不是病了?我來看看你。”

    話落,他抬手捏了捏少年的臉頰,仿佛絲毫不覺得這個動作有多親密,鎮定自若的,半點旖旎都無,淡道:“瘦了。”

    盛皎月掙開臉,對他動手動腳的行為很是不滿,卻迫於太子的威懾,不敢抱怨什麽。

    隻是軟著聲,好好和他商量,“殿下,您這樣不太合適?”

    衛璟眼神冷了冷,“哪裏不合適?”

    她囁喏結巴說不出話來。

    衛璟麵上一派正經,“都是男子,你別做出一副我占了你便宜的模樣。”

    盛皎月被他的話噎的不上不下,憋紅了臉,反駁不了。

    門外小廝通傳,侯府世子得知盛公子病了,讓人送了些藥過來。

    盛皎月很驚訝,她和世子,關係並不好。

    她懷疑其中有詐,萬一裏麵裝的是毒藥呢?

    盛皎月將裝藥的盒子冷落一旁,倒是太子很感興趣,打開盒子拿起藥瓶端詳兩眼,嘴角劃過冷笑,懶洋洋說了句刺耳的話:“你什麽時候又給顧青林下迷魂湯了?”

    這些藥,是去年宮裏賞給侯府的。

    都是難得的好藥。

    盛皎月臉色漲得通紅,“沒有。”

    她好冤枉,明明什麽都沒做。

    她就知道,世子不安好心,指不定又是憋著壞水陷害她。陰毒的很。

    衛璟壓低眼皮,冷聲道:“少給我裝可憐。”

    盛皎月更委屈了,太子到底是來探望還是來罵她?

    衛璟心氣不順,臉色看著頗為駭人,過了半晌,他的眼神意味不明盯著她的下腹,“我給找了個專治不舉的大夫,過兩天進宮讓他幫你看看。”

    已經夠可憐。

    若這輩子下麵都抬不起頭來,那就更可憐了。

    盛皎月聽完這句話非但沒有感激,反而誠惶誠恐,她臉色發苦,心裏愁的很,支支吾吾說:“我…我不治、”

    衛璟眯起眼睛,說話慢條斯理:“為何?”

    盛皎月豁出臉皮,閉著眼睛說:“我很小。”

    空氣死寂。

    衛璟陷入沉默,久久沒有出聲,他嘖了聲,緩緩吐字:“給我看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東宮當伴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的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的盧並收藏我在東宮當伴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