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一動不動的盯著那個畫麵眯眼,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葉蕭逸敏感的察覺到一道視線,四處張望卻沒發現有什麽異常。奇怪,他怎麽老是感到一股被注視的感覺。


    身後的葉放天笑著問他:“怎麽了?在分神想什麽?”


    葉蕭逸搖搖頭:“算了,你別彈了,你還是先幫我把重點劃完吧。”


    葉放天卻彈上癮了,還很好心的告訴葉小友,哥哥我人很好,不嫌棄你手笨,可以慢慢教你,一定把你教成絕世天才雲雲。


    蕭墨勾起嘴角嗤笑,我的學生哪裏輪到你來教?那小孩要學什麽,自有我來教。


    太陽西下的時候,葉蕭逸從葉放天的園裏出來,手裏還拿著本圈滿重點的禮記。


    葉蕭逸一出了園子就遇見一個穿著鬥篷,戴著臉譜麵具的怪人。那怪人朝葉蕭逸走近,葉蕭逸還後退了幾步。


    那戴著臉譜麵具的怪人聲音沙啞道:


    “我剛剛在這裏聽你在裏麵彈琴,難聽死了。想要彈好琴,我可以教你,十兩銀子一晚,包會。”


    原來是想賣藝啊?葉蕭逸被他一句“包會”吸引到了。剛剛可是葉放天在彈琴,這都被他說成難聽死了,這人要麽是狂妄自大,要麽是真有本事。


    雖然這人非常奇怪,葉蕭逸還是被吸引了,沒有一口拒絕,而是問道:


    “你是什麽人?為何不敢以真麵目示人?你這樣藏頭露尾,讓我如何取信於你?”


    那個臉譜麵具怪人不解釋,反倒擺個高高在上的架子嫌棄道:“我願意教你,是你小子走運。愛信不信,想要學琴,今晚月上中天的時候,帶著十兩銀子到斷橋找我!”


    說罷,那個披黑鬥篷的人就走了。


    葉蕭逸在他身後喊道:“喂,十兩銀子太貴了,二兩行不行?我沒這麽多錢。”


    那個鬥篷人頭也不迴地道:“那你別來了。”


    那人走遠後,他那滿不在乎的態度讓葉蕭逸也拿不準這人是不是來謀財害命的?幹脆不管他,直接迴家。


    月亮升起的時候,葉蕭逸又有點心癢癢的。他這人不怕冒險,反而怕因為膽小而錯失最佳良機,於是他真的去瘦西湖打探情況了。


    不過他沒有去斷橋,瘦西湖的“斷橋殘雪”是仿造杭州西湖的斷橋造的一個私人景點。那裏晚上從不點燈,太黑太偏僻,還要劃船才能上斷橋。


    葉蕭逸先去的是人多的二十四橋,那裏晚上的人不少,還有一串串燈籠照明,非常熱鬧。


    葉蕭逸跟二十四橋擺夜攤的一個貨郎買了串冰糖葫蘆和麥芽糖花,順便跟他打聽斷橋那帶最近有沒有什麽連環兇.殺案、搶劫案之類的發生。


    賣小吃食的老伯被嚇了一跳:“小哥兒,你別嚇伯伯,這十裏瘦西湖天天有官差巡邏,達官顯貴可不少,你從哪處聽來的消息說斷橋有命案發生?”


    沒有就好,葉蕭逸幹脆坐下來,一邊吃冰糖葫蘆,一邊問這個挺不錯的老伯:


    “那你知不知道最近有個人,他總是穿一身黑鬥篷,還戴著臉譜麵具,這人說要教我學琴,你知道他是誰嗎?”


    老伯想了一下,“戴臉譜麵具的要教你學琴?莫不是梨園班的琴師寂天?”


    葉蕭逸遞了包銅錢過去,“老伯您說仔細點,寂天是誰?”


    老伯默默的將錢袋塞進衣襟裏,也坐下來跟葉蕭逸講:“寂天很出名啊,你問問別人就知。十年前他是揚州城最厲害的琴師,非常受達官顯貴的熱捧,經常過府彈琴,有錢人排隊都等不到見他一麵。


    那時他的身價好高,請他彈一曲,聽聞千金都買不動。可惜他因為和梨園班的戲子相戀,自貶身價到梨園去彈琴。


    後來就唏噓了,他因表白同為男人的戲子,身價一落千丈,不複往昔。近幾年更是歸於沉寂,不過我聽說,他和那個戲子最後也沒有成,據說他離開梨園的時候,還毀了容。


    半年前,有一個戴著臉譜麵具的人在瘦西湖彈琴賣藝,人家一聽他的琴音,就問他是不是寂天?那個麵具人就抱琴走了,我這才猜測你遇到的那人是寂天。”


    嘶!這故事好長,葉蕭逸佩服道:“老伯,您知道的真多!”


    老伯唏噓不已道:“小哥兒,你是不知道寂天的琴藝有多高超,我在橋邊賣貨,隻聽了他一曲,至今仍未能忘記,他的琴聲能入人的心呐。


    這孩子就是個鬼才,可惜命途多舛,弄得如今這副田地,真是可惜了。”


    葉蕭逸聽他這麽說,更想拜這個鬼才為師了。不過那人到底是不是寂天還難說,葉蕭逸袖裏拽了把手.槍,就前往斷橋探險。


    葉蕭逸走到“斷橋殘雪”的碑石前,被那裏的寒氣激得打了個寒戰。


    這些達官巨富真有錢啊,還沒到冬天呢,這水裏得泡了多少冰才有這效果?葉蕭逸掂掂自己帶來的銀兩,不知道他付不付得起上橋費。


    葉蕭逸在岸邊唿喚湖心的船家來渡他上斷橋,那烏篷船調迴頭來,就往這邊劃來。


    船越靠近,葉蕭逸聽得就越清楚,一陣陣洗心的琴聲,讓他放下心中的戒備與躁動,心思都跟著沉靜下來。


    太神奇了,這人憑一曲琴音就能影響他的情緒。葉蕭逸收起袖裏的手.槍,這應該就是那個鬼才寂天無疑。


    船行到近前,皎潔的月光下,一個披著狐裘大氅的蒙麵男子盤膝而坐,腿上的一尾焦尾琴和他仿佛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裏似的。葉蕭逸看到人在近前,卻又覺得這人離他很遠。就像那天上的明月。


    葉蕭逸被這高冷的逼格震了一震,覺得這人才像真正的古人。他身邊那群損友太接地氣了,還真沒這個寂天有故事。


    葉蕭逸眼睛都不眨的盯著這個月光般的男子看,仿佛他是稀世珍寶一樣。船行到腳邊,船家去扶葉蕭逸,葉蕭逸才迴過神來,跨上船,坐在蒙麵男子對麵,繼續盯著人家看。


    怎麽這人的眉眼這麽像蕭墨?那小子不是出海了嗎?


    蕭墨被他看得調都亂了幾個,不過葉蕭逸沒聽出來就是了。蕭墨繼續在那裏裝逼,葉蕭逸就托著個下巴,坐在他對麵盯著他看。


    船行到湖心,寒氣越來越重,水麵都開始冒白氣了,葉蕭逸冷得打了個噴嚏。


    琴聲戛然而止,蕭墨把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解下來,披到葉蕭逸肩上。用沙啞的聲音簡潔道:“下次穿多點。”


    葉蕭逸整個人被毛絨絨的狐裘圍著,非常可愛,蕭墨麵紗下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


    被帶著對方體溫的大氅子包圍著,葉蕭逸感覺暖和極了。嚐試著和這個脾氣古怪的鬼才溝通:“謝謝師父,咱下次就別選這麽仙氣的地方吧,這冰湖上太冷了。”


    蒙麵人冷冰冰的道:“冷你也得受著,沒有極致的環境,練不出極致琴音。還有,我也不是你師父,十兩銀子帶來了沒有?”


    “師父,禮輕情意重啊,請受徒兒一拜,這六兩銀子是孝敬你的,我暫時就隻能拿出這麽多,日後有了錢再給你。”


    葉蕭逸伏身就是一拜。根據賣冰糖葫蘆的老伯之言,他覺得寂天這人應該不能為銀錢所折腰,反倒容易被真情打動。葉蕭逸就胡攪蠻纏來了這一招。


    他此行就是來拜師的,十兩銀子葉蕭逸有的是,但是光是花銀子買來的老師哪裏靠譜?


    萬一這個落魄的鬼才琴師哪天賺夠了錢,就離開揚州了怎麽辦?


    十兩銀子可是非常多,他要是教了葉蕭逸三兩天就走人,那才坑爹呢。所以葉蕭逸盡量用道德和情意綁住他。


    蒙麵人非常嫌棄的接過葉蕭逸的六兩銀子,給了五兩船家,才上了斷橋,冷冰冰的嘲笑道:


    “你看,現在隻剩一兩銀子了,你就這麽點錢也想拜我為師?”


    葉蕭逸咋了一下舌,這個“斷橋殘雪”的上橋費果然很貴,上一次橋都夠人買一畝田地了。這種詩情畫意真的是普通百姓玩不起的,幸好他脫困很久了。


    葉蕭逸厚著臉皮道:“師父,天冷人心不冷,我這一兩銀子,它是暖的,比某些人的千金還重。


    您就收了我吧,徒兒一定好好孝敬師父,對師父最好!”


    蒙麵人背著個手,高冷道:“你可要想好了,拜了我為師,就不能再跟別人學藝。還必須要聽我的話,我說不準的東西,你就不許做。辦得到嗎?”


    額,這個,葉蕭逸狡猾道:“我保證,您若教會了我琴藝,我絕不再跟別人學藝。不違天理倫常的事,我都聽你的話。”


    潛台詞是要是你沒教會我,就走人了,就不能怪我再給自己另新師。


    至於天理倫常的範圍就更模棱兩可了,傷害到自己利益的事應該都違天理倫常吧,所以葉蕭逸非常爽快的答應了。


    蕭墨麵紗下的嘴角勾起,非常得意,小鬼,可是你自己要找本宮當師父的,我可沒強逼你說這些話,是你自己要答應的喲。


    蒙麵人說了句:“記住你說過的話。”才開始教葉蕭逸彈琴。


    就這樣,葉蕭逸自以為花了一兩銀子,拜了個鬼才為師。其實他才是走進圈套的那個,還主動戴上了蕭墨給他上的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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