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是出自《論語.子張篇》,這本沒有錯,但是題目下文是“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嘉靖當場怒火中燒。


    自己在西苑,頂著罵名,追求的就長生,現在科舉取士,說什麽其死也哀,這不是咒自己早點死嗎?


    華夏曆久悠遠,文化源遠流長,勤勞的先人給後人留下豐富的物質文明財富,也留下很多不成文的習慣,例如在屋子上雕上蝙蝠,蝠的諧音是“福”,寓意福氣;在年夜飯加一道魚菜,魚通“餘”,寓意年年有餘(財);成親時,會在被子下麵放紅棗和連子,寓意早生貴子等等。


    就是到了後世,這種風氣還在,比如選房號、車牌號等,都喜歡8,8和“發”諧音。


    嘉靖脫去那一層神聖的外衣,他就是一個普通人,說得仔細一點,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對死亡這種事自然十分忌諱,一看到這題目,當場大怒,不顧高拱的解釋,當場下令打入詔獄。


    事後,嘉靖命張四維等人繼續用心評卷,然後拂袖而去。


    科舉是國家大事,就是嘉靖再任性,也不可能讓考生重考,隻是苦了一眾同考官,改卷時戰戰兢兢、生怕出錯受罰。


    高拱是裕王最親近的人,一聽到高拱出事就慌了,馬上組織得力人手,商量怎麽把高拱弄出來。


    虞進前麵表現非常出色,裕王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位足智多謀的小校書。


    裕王有命,虞進也不敢怠慢,交待了一聲,馬上往裕王府趕去。


    輕車熟路剛進裕王府的大門,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斷喝:“站住。”


    這聲音有些熟悉啊,扭頭一看。不由微微一笑:隻見小萬曆穿著一件淺黃色袍子,戴著一頂六瓣瓜皮帽,站在一旁。左手叉腰,右手指著虞進。就像一個小大人似的。


    實在太可愛了。


    虞進笑著說:“小王爺,不知你有什麽吩咐?”


    小萬曆看了看虞進空手的雙手,不樂意地扁著嘴說:“虞校書,你答給我的玩具呢?這麽久了也沒給我,騙小孩子,哼,不要臉。”


    說罷,還伸出舌頭對虞進做了一個鬼臉。


    寒。真忘了這茬。


    前麵給他弄了一輛木製的小三輪,後來又答應給他弄玩具,可是這事一直拖著,差點給忘了。


    “快了,這件禮物有些特別,所以花費的功夫也多一些。”楞了一下,虞進很快應道。


    小萬曆偏著頭,打量了虞進幾眼,有些懷疑地說:“真的?”


    寒一個,自己竟然被小屁孩鄙視了。虞進一下子尷尬起來。


    “王兒,你又在調皮了。”突然,一個嚴厲的聲音傳來。一聽到這個聲音,小萬曆整個人嚇了一跳,馬上把手放下,由一個盛氣淩人的小王爺變成一個乖寶寶。


    那速度,堪稱變臉。


    虞進扭頭一看,隻見側妃李氏正小步趕來,臉上已有寒霜。


    不用說,這熊孩子玩著玩著,就像脫了韁的小野馬。不知跑哪裏,她這才找到。


    “小王爺。你放心,三天之內。保準給你送來。”趁李氏趕到之前,虞進壓低聲音說。


    小萬曆眼前一亮,輕輕點了點頭,嘴角也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小孩子,就是好哄。


    “下官參見側妃娘娘。”虞進恭恭敬敬地向李氏行了一個禮。


    李氏看到是虞進,臉上也露出親切的笑容,迴了一禮:“虞校書請起,不必多禮。”


    “謝側妃娘娘。”


    “王兒沒有為難虞校書吧?”李氏頓了一下,馬上開口問道。


    虞進眼角瞄了小萬曆一眼,隻見小家夥繃著臉,很緊張地看著自己,不由微微一笑,開口應道:“迴側妃娘娘的話,小王爺並沒有為難下官,反而是向下官問好,讓下官有些受寵若驚,側妃娘娘真是教導有方。”


    聽到虞進誇獎,李氏的臉上也有了光彩,對出身低微的她來說,兒子是她唯一的寄托和驕傲,也就是這樣,她一直很用心教導兒子。


    “虞校書謬讚了,我隻是盡自己的責任而己。”李氏謙虛道。


    正在說話間,又有一個人進來,虞進扭頭一看,不由眼前一亮:是張居正。


    四十男人一支花,張居正很好詮釋了這一點,生於嘉靖四年的張居正,現年剛好四十,歲月並沒有給他留下多少痕跡,反而讓了增添幾分男人的韻味:身高體長,濃眉大眼,雙目炯炯有神,那張俊逸的國字臉下麵,留著長長的美須,用曆史的原話來形容就是:頎麵秀眉目,須長至腹。


    放在古代,這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細心的虞進發現,李氏一看到張居正,那眼中突然現出異樣的神彩。


    “下官拜見側妃娘娘。”張居正看到李氏,很是恭敬地給她行了一禮。


    李氏連忙說道:“張大人,請起,你我不需多禮。”


    張居正一臉正色地說:“禮不可廢,側妃娘娘言重。”


    “上次家兄的事,還沒感謝張大人,真是有勞。”


    “些須小事,何足掛齒。”


    就在二人談得正高興的時候,陳以勤從裏麵走出,看到張居正和虞進,馬上焦急地:“張大人,虞校書,你們可來了,快進去吧,王爺急得快上火了。”


    張居正和虞進聞言,忙向李氏告別。


    臨走時,虞進對小萬曆眨眨眼,而小萬曆也不著痕跡地眨眨眼,兩人達成一個小默契,也屬於兩人的小秘密。


    虞進一邊走一邊感歎,高手啊,自己精,張居正也不笨。


    就在自己和小萬曆搞好關係的時候,張居正也不聲不響和李氏拉近了關係,聽他剛才的話,應是張居正幫李氏在宮外的家眷解決了一些問題。


    自己差點忘了這茬。


    張居正除了努力在裕王麵前爭寵外,沒忘多點開花,他走迂迴路線,間然暗中和李氏的娘家搞好關係。


    果然是人才。


    野史記載,張居正和李氏有一腿,看看剛才李氏剛才眼前一亮的表示,也不是沒可能,一個是卓有能力的風流老帥哥,一個是後宮怨婦,兩人為大明前途經常商議,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猶如*也不一定。


    嗯,野史的傳言不可信,有機會自己好好觀察一番就是。


    虞進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就到了裕王的書房。


    看到裕王時,隻見他急得在書房來迴踱步,等虞進等人想行禮,還沒行禮,急得快要上房揭瓦的裕王馬上擺擺手說:“免了,免了,我們還是商議怎麽營救高師吧。”


    在裕王最艱難的時候,高拱是他的堅實後盾,也是他的精神支柱,直至現在,高拱在裕王心目中的地位還無人能替代,也許是患難時建立的真情,一聽到高拱出了事,裕王就亂了方寸。


    陳以勤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其實也就一道題目,皇上這也是...太過緊張了。”


    本想說嘉靖小心眼,但是皇帝高高在上,不能亂作非議,陳以勤也不敢說得太過份。


    也就是關上大門,這裏全是自己人,他才敢這樣說。


    張居正開口問道:“王爺,現在高大人怎麽樣?沒受苦吧?”


    “暫時還沒有”裕王神色稍為一鬆,小聲說道:“錦衣衛那邊傳來的消息,高師在詔獄裏,住幹淨的獨間,暫時還沒有受刑。”


    “高大人畢竟是朝中重臣,又是這次會試的主考,為人正直,又是大明的清流,並沒有犯什麽過失,皇上隻是一時氣怒,並不是真遷怒於他”張居正安慰道:“王爺請放心,高大人一定會逢兇化吉。”


    裕王點點頭說:“先生所言甚是,本王這是自亂了陣腳。”


    一直沒有開口的虞進捕捉到,一絲厲光從張居正眼中一閃而過。


    很明顯,張居正和高拱,都擔任過裕王的講師,一個是前任,一個是現任,裕王稱高拱為“座師”,而稱張居正為“先生”,光是用詞上,就表明在裕王心裏,高拱的地位比張居正高了不止一籌。


    一向霸道的張居正,哪裏能甘心。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高拱自恃有裕王撐腰,孤高自傲,經常目中無人,就是屢次提撥他的徐階,也沒吃他掛落,更別說還沒成氣候的張居正,平日愛理不理的,張叔大同誌都不知多少拿自己的熱臉貼高拱的冷屁股。


    嘉靖、隆慶、萬曆這段時期,可以說是首輔人才輩出的時代,徐階、高拱、張居正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幾個人碰撞在一起,肯定有火花。


    虞進洞若觀火,不過佯裝看不到。


    隻要不惹著自己,由他們鬥著去。


    裕王躊躇了一下,最後咬咬牙說:“不行,本王現在進宮,找父王求情去。”


    “王爺,不可!”話音剛落,虞進和張居正異口同聲地說。


    說完,兩人有些吃驚對望一下,然後相付一笑。


    都想到一塊了。


    現在嘉靖對“二龍不相見”的話還深信不疑,裕王進宮,十有*是吃閉門羹,沒這個必要,再說高拱是裕王的座師,嘉靖認為高拱是咒他死,要是裕王這個關頭出現,說不定嘉靖以為是裕王指使。


    以嘉靖那獨斷自私的個性,一著不慎,這事就鬧大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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