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當呂大田看到那燒得七零八落的屍體,然後抱著幾件遺物哭得稀裏嘩啦,在得到錦衣衛厚葬死者的承諾後,馬上就把整件事,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一五一十坦白了。


    十一日晚,發生震驚朝野的金山夜祭事件,在正月二十日,距嘉靖定下的限期過了大半的時候,終於拿到一份有力的證詞,然而,朱希忠的臉色依然沒有笑容。


    不僅朱希忠沒有笑容,虞進臉上也沒看到有什麽喜色。


    呂大田是坦白了,但是聯係他的人,他連容貌都弄不清楚:很簡單,聲音是一樣的,但是每次見麵樣子都不相同,明顯是易容過,再說能抓住,估計也是小魚小蝦。


    這對朱希忠來說,有作用,但是效果不大。


    裕王對這件事非常重視、支持,讓虞進暫時不用到裕王府報道,全力協作朱希忠,在裕王的期望下,虞進沒法,參加分析、討論了一天,天快黑才迴到家裏。


    迴家安頓後,因身體不舒服,沒有跟著的青兒馬上關心地問道:“呂大田招了沒有?”


    虞進瞄了青兒一眼,然後淡淡地說:“青兒姑娘好像對這件事很看重呢?”


    “我的身份你也不是不知,現在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總旗大人,你也不想錦衣衛的聲名受損吧?”青兒貼著虞進的耳邊說,弄得虞進的耳朵都有些庠庠的。


    又提自己是總旗的事。


    兩個身份:一個是司經局九品校書,一個是錦衣衛總旗,最近立功不少,嘉靖都嘉獎過,可官位就是原地不動,這讓虞進很鬱悶。


    看到青兒有意無意地玩著一顆粟子。虞進也不敢再逗她了,生怕她又來一招彈指神功,聞言開口道:“招了。什麽都說了。”


    “這麽輕易?不是說那個呂大田沒有痛覺,什麽刑對他都沒有效。而他又一心求死嗎?”


    虞進笑著說:“錦衣衛能有今日,還是很有能力的,上次不是說等國公大人做一出好戲嗎?好戲上台,劇情精彩,演員賣力,觀眾也入戲,那一切就好辦。”


    “一出好戲?那姓呂的,這麽容易上當?”


    “當然不是那麽容易上當。為了做這出戲,錦衣衛不知花了多少精力,費了多少心思,當然,這裏也有虞某人的貢獻。”虞進有些得意地說。


    青兒一下子來了精神,連忙問道:“哦,那就請總旗大人說說,花了什麽心思,而總旗大人又怎樣做貢獻?”


    “呂大田不過是一個棋子,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家人失蹤,很明顯是被人挾持,我們既然不能短時間找出來。那麽就想辦法讓他們消失。”


    “從情報得知,呂大田最近一年,一直是在京城混,每日豐衣足食,而他的家人卻一直沒有露頭,能用家人要挾,說明呂大田是一個重視家人的人,所以,在行動前。他肯定會見家人最後一麵,雖說不知他們在哪。但是,這給我們一個可以利用的契機。”


    虞進喝了一口熱茶。繼續說道:“呂家人失蹤不久,人雖然不見了,但是那些熟悉、了解他們的朋友、鄰居還在,通過他們的描述,得知他們的體形特症,例如有什麽貼身的飾物、身體有什麽特症、最喜歡什麽等等,此外,在抓獲呂大田時,發現應是配對的鳳釵隻剩一支,嘻嘻。”


    青兒馬上說:“然後,你們就用知道的情報,製造一個事故現象,把一些類似呂家人貼身的物體放到現場,讓呂大田誤以為那些人為了保密,殺人滅口,他一生氣,就把整件事供出來,對吧?”


    “沒錯,青兒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佩服。”虞進忍不住稱讚道。


    能舉一反三,這個青兒的智商絕對高,而錦衣衛的精益求精,也讓虞進不得不暗讚一聲。


    為了得到詳細的資料,錦衣衛光是收集的資料就有幾十頁,一一匯總,然後就開始製作,先是弄相貌差不多的屍體,然後在細節做功夫,如呂家老爺子有一杆旱錢袋、呂大田的兒子,在右腳有一塊胎記、女兒的左手有一顆痣等等,錦衣衛都盡可能做到相擬。


    那些物件,請工匠根據描述做出來後,還請那些熟悉的人看過,指出哪裏要修改的地方,盡可能精確到每一個細節。


    最後,還製造一個殺人滅口、放火焚屍的現場,那呂大田看到斷肢殘臂上的痣和胎記,再看到那些家人的“貼身之物”,特別是自己瞞下來,愉愉塞給家人的杜康妃鳳釵,當場崩潰,嚎淘大哭後,都不做工作,主動就交代。


    虞進猜得沒錯,那鳳釵是一對的,神秘人怕審問時呂大田說不清,提前給他熟悉,那呂大田看到太漂亮,於是就偷偷塞了一權給家人。


    反而讓虞進立了一功。


    一句話,錦衣衛的辦事效率極高。


    青兒有些遺憾地說:“沒錯,是做了一出好戲,可惜一直沒有證據找出幕後黑手。”


    “時間太少,證據也不足,再說還是十多年前的案子,能做到現在,算不錯了,就是皇上知道,也會理解的。”虞進苦笑著說。


    “還有五天時間,希望到時再找到線索吧。”青兒也隻能無奈地說。


    這些事,急都急不來。


    .......


    金山夜祭事件,朝廷並沒刻意打壓,雖說裕王府一再發聲,可是人言可畏,每天都各種各樣的謠言滿天飛。


    袁煒等人在滴血驗親失敗後,在床上躺了幾天,又開始帶病到處蹦達,打著維護大明正統的旗號,四處活動,遊說大臣,希望“請”裕王到藩地就藩,以視正聽雲雲。


    原因很簡單,裕王是親王。並不是太子,按照慣例,成年後就應出京就藩。不應留在京城窺視皇位。


    百姓對金山夜祭的事議論紛紛,朝上大臣也為哪個皇子才是正統吵得不可開交通。嘉靖四十四年剛剛開始,就注定是一個多是非的年份。


    就在所有人都吵吵鬧鬧的時候,接到嘉靖命令的錦衣衛,一直都在高負荷地運轉著。


    對錦衣衛來說,最大榮譽就是完成任務。


    明眼人都知道,金山夜祭不僅是案件,也是關係到兩位皇子的一次鬥爭,很有可能涉及到大明皇位的歸屬。也關乎到裕王和景王的命運。


    這件事,關乎到天下人的命運,也讓一些有心人嗅到了升遷的機會。


    一心想上進的劉守有,就一直非常積極。


    不僅每天兢兢業業做自己的份內事,以衛為家,還充分利用自己的人脈和資源,滿京城地暗中查探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也留給有努力的人,正月二十四號,距嘉靖下令還有二天的時候。劉守有突然衝過虞宅,二話不說把虞進拖著就走。


    “劉大哥,發生了什麽事?”劉守有拉著的手很用力。虞進就是想掙都掙不脫,不由苦笑地問。


    被一個大男人這樣拖著,感覺左右不自在,要是不認識的人,還以為自己有斷袖之癮呢。


    劉守有一臉喜色地說:“虞兄弟,走,大哥肯定不會害你就是。”


    虞進沒法,隻好跟著他出門,又上了馬車。


    兩人一上馬車。不用劉守有吩咐,那馬車馬上就動了。


    “大哥。現在我們去哪?”虞進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實在想不出劉守有要幹什麽。


    看他一臉緊張、興奮到臉都充血的樣子。就像中了狀元一樣,弄得虞進都糊塗了。


    “去找指揮使大人。”


    虞進心中一動,連忙問道:“劉大哥,是不是那案子破了?”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大哥的意思是?”


    劉守有興奮的拍了一下虞進的肩膀,一臉紅光地說:“虞兄弟,你真是福星,你一來,這案子就有了進展,這不,你一提醒,兄弟我就撿了個天大的功勞,你放心,這事也有你的一份。”


    看到虞進一臉疑惑地目光,劉守有壓低聲音解釋道:“兄弟不是說過,把注意力放在宮外,或者有收獲,又說懷疑景王秘密進了京,嘖嘖,厲害啊,你猜怎麽著,我找到景王的落腳點了。”


    “什麽,找到景王了?”虞進連忙問道:“劉大哥,你怎麽找到的?”


    劉守有臉上有幾分得意:“不瞞虞兄弟,這京城,兄弟我閉著眼睛都不會迷路,三流九教都門兒清,有些事,那些小混混比官差還好使,上次聽了兄弟的話,就暗暗派人去查,景王在京城的一些關係我也清楚。”


    “不得不說,景王這次藏得真是嚴密,派出去活去的人,大多是生臉孔,平日也不露頭,誰也沒想到,他就藏在東直門附近,嘿嘿,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最後還是讓我給抓到了馬腳。”


    景王果然秘密入了京。


    雖說早就想到這種可能,不過聽到這切實的消息,虞進還是大吃一驚。


    “劉大哥,你是怎麽發現的?”


    “簡單”劉守有這些得意的事,正想找人傾吐,聞言耐心地解釋道:“景王一脈的人,我們一直有監控,而景王這次做得很隱秘,用的都是新人,很多是早就布下的棋子。”


    “劉某別的不多,就是朋友多,什麽樣的朋友都有,先是找出與他關係密切的人,然後擴大搜索範圍,一直暗中布控,前麵並沒有什麽收獲,好在,無意中想起景王的一個習慣,就是對吃的東西很刁,一要名貴,二要新鮮,所以就讓人盯緊一些賣好東西的集市、還讓人盯上有名的酒樓。”


    “上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有個小流氓發現一件怪事,就是東直門金橋大街附近的老吳頭,他是一個本份人,平時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最近經常割好肉,還打包一些地道風味小食迴去打牙祭,那小流氓還親眼看到他拿一小錠金子出來買東西,就覺得可疑,於是就把這事告訴地保,而這個地保恰恰是我的人,所以,哈哈哈。”


    說到後麵,劉守有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作為親王,景王可以說是含著金鑰匙出生,從小就錦衣玉食,對他來說,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委屈自己,正好被了解他的劉守有捉個正著。


    劉守有是名臣之後,有父蔭,那圈子裏的,都是那些皇親國戚、官家子弟等,而他這個人機靈、沒什麽架子,屬於那種八麵玲瓏的人物,這種人,反而很吃得開。


    估計景王怎麽也想不到,躲過層層監控,到達京城後,反而是在吃的方麵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虞進小聲地問道:“劉大哥,你的意思是,把他抓了?”


    “他是親王,我哪敢抓他,不過他現在的住處,有我的人看著,就是附近的路口,也有我的眼線,他想跑都跑不了。”劉守有一臉自信地說。


    “確認了嗎?可不要鬧了笑話。”


    劉守有肯定地說:“不會有錯,景王的身子好像不是很好,還請了城中有名的崔一針看過,雖說他易了容,不過哪裏逃得過崔一針的眼睛,隻是他當時不挑明罷了,這事我找他聊過。”


    “此外,昨晚我還爬上樹,在村梢守了一夜,親眼看到他半夜在院子裏練功,看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錯的。”


    劉過有親自目睹的,那肯定不會有錯。


    造化啊,沒想到限期還剩二天的時間,絕大部份人都以為不能完滿完成任務時,漆黑的天空中再次衝出一片光明。


    隻能說,朱希忠的命太硬了。


    虞進有有些感動地說:“劉大哥,這可是大功一件,其實你一個人來就行了,沒必要拉上小弟。”


    沒想到,劉守有竟經這般仗義,碰上立功的好事還拉上自己。


    不會是那稱兄道弟發揮了作用吧?


    劉守有一臉正色地說:“我們認了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再說沒有虞兄弟的指點,兄弟我也沒機會擒得這潑天功勞,所以一定要拉上虞兄弟。”


    拉不拉上虞進,劉守有也一度掙紮過,最後還是決定拉上虞進。


    虞進的官階是低,可是他地位特殊,深得朱國公和裕王的重視,就是當今皇上對虞進也另眼相看,再加上虞進的聰明機智,劉守有知道,虞進絕非池中物。


    絕對部分人把目光放在虞進微不足道的官職上時,八麵玲瓏的劉守有,早就把目光放在虞進遠大前程上,所以,他決定賣虞進一個好。


    劉守有估算過:虞進對自己構不成威脅。


    原因很簡單,論出身,自己是名臣之後,根正苗紅,而虞進是出自寒門,底子還不太好,有被處斬的父兄;論官階,自己是四品指揮僉事,而虞進隻是區區司經局九品小校書。


    最重要的一點,虞進的功名隻是秀才,基礎太差,對自己構不成威脅,更別說成為競爭對手,所以,他決定分潤一點功勞給虞進。


    算是拉好關係。


    虞進自然猜到劉守有的想法,不過內心還是有些感動,連忙感謝說:“劉大哥真是仗義,好,那小弟也就不客氣,跟在大哥後麵沾光了。”


    既是表示感謝,也是表明立場:跟在後麵沾光,不是跟劉守有均分、搶功,有好處劉守有拿大頭,自己拿小頭。


    劉守有是一個八麵玲瓏的人,哪裏聽不出弦外之音,聞言大喜:“我們已是義結金蘭,還客套什麽?”


    虞進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劉大哥這麽仗義,小弟也不能太小氣,離島的事,找個機會,也預上劉大哥的一份。”


    “好,好,虞兄弟,你真是我的大福星,哈哈,哈哈哈......”


    劉守有笑得極為暢快、奔放,那歡樂豪邁的笑聲,讓人感到,好像屬於他的chun天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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