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烏紗,身穿綠色團領衫,腳踏皂靴,再係上一條烏角帶,鏡子裏,好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隻是那微笑中,還帶著二分青澀。


    平日到裕王府當陪讀,虞進都是身穿便服,也沒機會參加朝會,所以沒什麽機會穿這身官袍,現在要進宮中調查,著裝要正式一點,所以就翻出這套繡著鵪鶉補子的官服穿上。


    九品是最低的小官,勉強入品,好歹也算有個官身,這樣不用動不動就跪,見到那些官員也不用自稱“小人”,可以自稱是“下官”。


    “少爺,你穿這身官袍真是威風。”小曼一邊替虞進整理衣服,一邊讚美道。


    小沐的眼睛都快冒出小星星了,聞言附和道:“穿了這身衣裳,少爺就成了官老爺,嗯,少爺穿這官服就是好看。”


    兩個小侍女子很少見虞進穿官服,都說馬靠鞍、人靠裝,虞進的樣貌本來就不差,穿上這套嶄新的官袍,在形象上更是加了不少分,小曼和小沐看到那小臉都點紅樸樸的。


    “這一身綠皮有什麽好看,要是換成緋袍,那補子換成繡孔雀或雲雁,那還差不多。”青兒在旁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有些不屑道。


    孔雀是三品文官的專利,雲雁差一點,也是四品文官的專屬,對一個九品小文官來說,從九品到三品,簡直就是漫漫長征。


    聽她語氣,好像換件官袍就像吃個飯那麽簡單,虞進都無言了。


    這妞,就是喜歡在別人高興的時候潑一下冷水。


    虞進都已經習慣,就當沒聽到,小曼和小沐聞言。都是吐吐舌頭,沒再說什麽。


    “少爺,門外有一位姓劉的錦衣衛官爺要見你。小的已經把他引到客廳了。”剛剛穿戴完畢,阿忠上稟報。


    “好。我馬上出去看看。”


    虞進知道,這是朱希忠派來協助自己的人到了。


    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虞進出到外麵,隻見一位身穿飛魚服、手執繡春刀的中年男子正站著客廳裏四處打量,看到虞進來了,笑著行禮:“虞校書好。”


    “此人姓劉,名守有,名門之後,現任錦衣衛指揮僉事。在錦衣衛中是個角色。”青兒適時在虞進耳邊解釋道。


    劉守有?


    虞進整個人楞了一下:太巧了,這不是下一任錦衣衛指揮使嗎?


    劉守有能力一般,在明史上也沒多大名氣,不過他勝在家世好,祖父劉天和是醫家,進士出身,官至尚書加太保,死後贈少保,諡莊襄,其父劉粲,擔任禦史一職。也是朝中重臣,且二人的官聲都很好,這給劉守有一個很好的出身。


    不算名門。也是正兒八經的名臣子弟。


    朱希忠退居幕後,錦衣衛就是他的世界,自己還打算怎麽接近他呢,沒想到朱希叫派來協助自己的人就是他。


    “虞校書,虞校書,你沒事吧?”看到虞進眼直直地看著自己,劉守有都有些奇怪,看到虞進半天的沒說話,忍不住說道。


    說話間。還在自己的臉上摸了一下,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麽地方髒了。


    “少爺”青兒看到虞進失神。輕輕拉了一下虞進的手,小聲提醒道。


    虞進這才迴過神。有些尷尬地哈哈一笑,一邊向劉守有行禮,一邊解釋道:“劉大人,有失遠迎,剛才看到大人,感覺和一位故人很像,一時失神,還請大人多多恕罪。”=


    “哦,還有此事?”


    “是,確有此事。”虞進一臉認真地說。


    劉守有倒沒有懷疑,哈哈一笑:“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其實,劉某看到虞校書也非常麵善,看來,我們倒是很有緣分。”


    不慚是名臣子弟,光是那份風度和涵養,就讓很多人自歎不如,說話得體、舉止大方,話語間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錦衣衛的指揮僉事,那是正四品,比虞進這個九品小校書不知高多少,可是他自稱劉某,而不是本官,這無意中又讓兩人的距離拉近了很多。


    從這話的可以聽得出,劉守有對虞進也有好感。


    這讓虞進對他的第一印象好了不少。


    這年頭,有才華的男子向來受人歡迎、尊敬,虞進聲名在外,在趙錦保駕護航,又和朱希忠和裕王打成一片,還是裕王親近的人,前途不可限量,這是劉守有一進門就彬彬有禮的原因。


    在虞進眼中,劉守有是一個“奇貨”,而在劉守有眼中,虞進也是一位值得結交的對象。


    兩人的心思可以說不謀而合。


    虞進聞言心中一動,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敢隱瞞,其實僉事大人有點像下官已故去的長兄。”


    “那就不要叫什麽大人,這樣顯得生分”劉守有一臉正色地說:“我等是性情中人,又這般投緣,不如就以兄弟相稱好了。”


    真是打蛇隨棍上,虞進稍稍露了一點口風,這個名臣子弟馬上打蛇隨棍上,和虞進稱兄道弟起來。


    虞進故作猶豫地說:“這,虞某隻是區區九品小校書,出自寒門,而大人出身名門,又是指揮僉事,前途不可限量,實在...實在不敢高攀。”


    “哪裏的話,虞兄弟是才華橫溢的大才子,大明的棟梁之材,劉某其實就是粗人,能有今日,都是靠父蔭,是劉某高攀才對。”劉守有馬上應道。


    這話說得好啊,麵麵俱到,既表達了意思,又拉近了距離。


    難怪官家子弟那麽多,可是像劉守有混得這麽好的人,還真沒幾個。


    劉守有雖說生自官宦世家,但是並沒有那種紈絝的毛病,人品上還在,在位其間也沒什麽劣跡,再加上人脈廣,屬於那種很吃得開的人。和這種人結交,也不是什麽壞事。


    虞進馬上說道:“劉大哥,你一路辛苦了。來,請坐。”


    “一起坐”劉守有拉著虞進坐下。從身上扯下一個晶瑩剔透的玉佩說:“初次見麵,也沒什麽準備,這個就當是見麵禮,你大哥官是比你高幾階,可那點俸祿和你這個大財主是沒得比的,千萬不要嫌棄。”


    虞進這麽爽快,劉守有簡直是有點喜出望外,當場把見麵禮都送出去。坐實這層關係。


    別看虞進隻是九品小校書,可是消息靈通劉守有知道,成國公和裕王對他極為看重,特別是裕王,虞進幾度為裕王府立下大功,等裕王登基之日,那就是自己這位小兄弟揚名立萬之時。


    前麵還有一絲顧忌,可是證明那封書信是假冒後,裕王的地位再一次穩如泰山,作為錦衣衛高層。劉守有這點便利還是有的。


    再說,虞進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財主,離島產出的裕鏡。天下獨一份,過年時給成國公朱希忠的分紅,那是數以車計,誰不眼紅?


    所以,結交起來,劉守有不是一般的堅決。


    虞進一臉感激地說:“哪有,大哥不嫌棄小弟,小弟都不知怎麽辦,你看。一時也沒什麽趁手的東西,劉大哥。晚點小弟把見麵禮奉上。”


    “嗬嗬,其實不用這般客氣。咱們兄弟,講心不講金。”


    “對,對,講心不講金。”


    兩人有說有笑,聊了也就一刻多鍾,那感情好得,簡直比親兄弟還要親。


    不僅是小曼和小沐,就是青兒、鄧勇等人也麵麵相覷:這二人,真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不對,一見如故?


    虞進和劉守有寒暄了一會,這才切入正題。


    “虞兄弟,這次大人命我配合你進宮調查,不知你想從哪裏查起?”有了兄弟關係,劉守有說話也隨意多了。


    “不對”


    “什麽不對?”劉守有嚇了一跳。


    虞進一臉正色說:“是小弟協助大哥才對,畢竟,小弟是國公大人請去幫忙的。”


    “可,可大人是讓我來配合兄弟。”


    “劉大哥”虞進壓低聲音說:“有些事,暫時還不方便和你說,不過,小弟覺得,這份功勞由大哥來拿更合適。”


    “可是....”


    虞進看他有些猶豫,再次附在他耳邊說:“小弟前麵立了功,職位太低,就是立得再多,估計也是多一些賞賜,要是大哥立了功,那好處是難以想像的,大哥你想想,國公本是位高權重,再掌錦衣衛,肯定不合適,所以朱國公隻是作一個過渡,這指揮使的位置,很快就會讓出,要是大哥表現突出,說不定.....”


    劉守有精神一震,看著虞進的眼光又多了幾分真誠和感激。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了,也一直在活動,他沒想到這剛剛口頭結交的虞進,竟然這樣設身置地為自己著想,還真是難得。


    真把自己當兄弟?


    “虞兄弟果然仗義,隻是,這件事千頭萬緒,是功勞還是苦差,現在還不知道呢”劉守有感歎一聲:“現在兄弟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在虞進的追問下,劉守有就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一攤開說了。


    真不是一個好差事。


    住在後宮的,那是皇上的女人,那些宮女、太監還好說一些,他們地位不高,對錦衣衛的盤問還算配合,而那些妃嬪,問訊起來那是一個頭兩個大。


    對審案來說,刑罰加上心理攻勢,然後根據經驗察顏觀色,隻要突破犯人的心理防線,那一切就變得容易簡單,有時那些犯人直接被審訊者的氣勢嚇倒,還沒審就自個坦白。


    這些對後宮的妃嬪完全沒用。


    太醫看病,也得隔著簾子,玄乎一些,那要金線探脈,錦衣衛查案,別說用刑,就是人都看不到,先是一番行禮,然後隔著好幾層珠簾小心翼翼地詢問,中間還得注意言語,一不小心說錯話,還得自打嘴巴,要是迴答得慢,還得耐心性子候著,有時候聲音小沒聽清,也不知怎麽開口讓那些尊貴的嬪妃們再說一遍。


    碰上脾氣好,肯配合的,問點東西還算順利,要是碰上脾氣不好、疑心重的,二話不到,裏麵又哭又鬧,被飛出來的東西砸傷,還得自認倒黴。


    一句話,處處碰壁。


    “盧靖妃的情況怎麽樣?”虞進馬上挑出重點。


    與裕王有關的,十有*與景王有關,天下間要說最想裕王不好的,那就是想和裕王競爭皇位的景王,這次金山夜祭事件,後宮的動靜也不少,盧靖妃作為景王的生母,肯定不會置身事外。


    這一點,錦衣衛不會輕易放過。


    劉守有早知虞進會問這個問題,早就作好了準備:“盧靖妃一直深得皇上恩寵,在後宮的地位很高,而她和掌管後院的鄭貴妃,交情也不錯,對這次調查算得上很配合,隻是,我們並沒有什麽證據。”


    小心翼翼地查問,不能行刑不能搜,要是輕易找到證據那才怪呢。


    虞進想了想,繼續問道:“盧靖妃最近有什麽反常?”


    “盧靖妃在臨過年前,出宮到潭柘寺上香拜佛,此事我們還調查過,全程她都是一個人,並沒和什麽人接觸,也沒有什麽可疑之處。”


    “盧靖妃有上香拜佛的習慣?”虞進追問道。


    劉守有很肯定地說:“有,每年都會出宮拜幾次,虞兄弟,你也知道,宮中就那麽大,要是有機會,這些嬪妃們都會借機出宮散散心的。”


    皇宮雖說大,但是做嬪妃的,也不能到底走,就是再漂亮的地方,看得多也會煩,能出宮去看看,估計哪個都不會錯過。


    但是,臨過年才出去拜,那時宮中也在忙開了吧?


    “劉大哥,安陸那邊迴信了沒有?”


    “還沒有,估計也快了吧,虞兄弟,你不是懷疑那位來了吧?”劉守有好奇地問道。


    虞進笑著說:“這個難說,那位的膽子,一向都很大,他在京城的勢力遭受重創,再說情況對他越發不利,孤注一擲也說不定。”


    “嗬嗬,最好就不要出現,藩王擅離藩地,這可是大罪。”劉守有說完,扭頭對虞進說:“虞兄弟,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出發了,說得再多也沒有,不如我們到宮中看看,看有什麽收獲,有什麽事,我們邊走邊談。”


    在這裏說得再多,也隻是猜測,凡事都要講證據。


    虞進點點頭說:“好,劉大哥,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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