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的會不會太安穩了點,我雖然和奶奶說會照顧你一輩子,但時間長了,人真的會寂寞,這要是我哪天耐不住寂寞,帶球跟別人跑了,你也不能怪——”


    “你……休想。”


    輕不可聞的聲音帶著讓人心憐的虛弱,卻是對秦南君莫大的救贖。


    “醒了?阿爵,你醒了?!你,你別動!我去叫院長,我去叫院長叔叔過來!”狂喜衝擊著秦南君,她起身便要往病房外跑去,隻是還沒有鬆開淩爵溫厚的大手,自己的卻被反握住。拉住她的腳步。


    秦南君不解的看著他……隻見唿吸罩下那張泛白的薄唇翕合,讓透明的唿吸罩染上一圈圈霧氣,“等一下……”


    “阿爵,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先讓院長叔叔過來,他會給你做詳細檢查,你不知道你的傷有多嚴重,爺爺奶奶都快擔心死了,你先不要動,我——”


    “南南……”


    所有的急迫,所有的慌亂,所有的激動,所有的緊張被這簡簡單單的一聲輕喚所覆蓋,化成一股溫溫燙燙的細流,緩緩流進她不平靜的心,又變成酸澀,埋怨,委屈,慶幸和感激再流向身體的各個經脈。


    “再,再叫我一聲?”


    “南南……”


    “……”


    “南南……南南……南南……”


    淩爵那雙深灰色的鷹眸睜著,映入瞳中的隻有秦南君,他輕喚著她的名字,用僅有的力氣握住她略帶涼意的小手,揉在掌心,他還以為……那個深海海底就是他們的終點。


    他沒有想過還能再睜開眼,更沒有想過還能看到活生生的心愛的女人。


    輕輕晃了晃了她的手,竟如撒嬌一般的衝她眨了眨眼,“夠了麽?”


    欣喜的眼淚掛在秦南君眼角,被他這麽一晃,這麽一眨,一時間忍俊不禁笑了出來,是不是無論多大的男人,都有孩子那一麵……她低頭輕吻他的額頭,“不夠,喊一輩子都不夠。”


    淩爵靜靜地看著她,這些天他並非一點意識都沒有,他知道她一直陪在他身邊,替他擦身,給他喂水,他時不時能聽得到她叫他的名字,希望,乞求,命令,脅迫他早些醒過來!時不時也能聽到那些從來沒有在她嘴裏聽到過的好話;還能聽到她突然暴躁的跺腳,突然壓抑的痛哭……以及絕望的沉默。


    天知道他有多想睜開這雙眼!可偏偏也隻有天知道這層眼簾有多厚重,如千金般。


    秦南君沒有再著急往外跑了,而是拉了下*前的鈴,讓護士轉告院長,淩爵已經醒了。


    淩爵畢竟大半個月都沒有開過口,喉頭又澀又幹,唿吸器罩著更是讓他說上一句完整的話都困難,秦南君自是知道這雙眼睛下有太多的話想說,如她一樣。


    但……


    “別急,我要先從院長叔叔那確定……你的腦子沒有問題,你的傷,你的身體各項機能都沒問題。”


    淩爵就這麽細細的看著她,像是從沒有看過她一樣,她閃著水光的杏眸帶著些黠光,兩道細眉微微擰著,櫻唇微微勾著,想讓人一口吞下。


    院長帶著幾個精幹的醫生還有護士匆匆趕來,幾乎將淩爵從頭到腳,從裏到外檢查了個遍,各種專業術語在這間病房裏流竄著,秦南君認真的聽著,然目光卻被淩爵靜靜攥住,怎麽也移不開。


    他的手就拉著她的,從頭到尾都不肯鬆開。


    短暫的十幾分鍾像是漫長的一個世紀,他們沉默的看著彼此卻仿佛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爵兒醒過來就代表最難過的關已經過去了。”院長做完檢查和記錄,看向秦南君,長籲了一口氣認真道。


    “院長叔叔,意思是他沒有危險了?”


    “南君,不要著急,一步一步來,爵兒醒過來就是有進展,暫時還是待在重症病房裏,再觀察幾天。”


    秦南君點了點頭,“院長叔叔,都聽您的,隻要他能活下去,怎麽做都行。”


    院長摘掉了淩爵的唿吸器,調整了下點滴的速度,“爵兒,你媳婦在這裏可是盼天盼地的盼你醒來。有任何地方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母子兩都那麽平安,你可不能有事。”


    淩爵眨了眨眼,算作對院長的應答。


    “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和南君說,但不要太累了,我們就出去不打擾你們了。”


    院長看了眼秦南君,“淩老先生和淩老夫人我會通知他們,你就放心的陪陪爵兒吧。”


    “謝謝院長叔叔。”


    送走院長,秦南君闔上門,看著淩爵,不由勾起唇角走到*邊坐下。


    “院長叔叔的話聽到了沒?有任何地方不舒服都一定要及時說出來。我以前還真沒看出來你這渣男的命這麽值錢……”


    “……渣男?”


    “不是嗎?沒本事還要和別人玩硬的,要不是小叔,我們差點都死了,最可惡的是,一睡就睡上大半個月!你知道我這大半個月是怎麽過來的——”


    “我知道。”


    “……”


    淩爵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瘦了好多。”


    秦南君吸了吸鼻子,握住他的手,“有嗎?該吃的也沒少吃,該睡的也沒少睡,怎麽會瘦?”


    “想我想的。”


    “……”


    “我都聽到了……阿爵,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都聽到了,南南。”


    “真自戀,我什麽時候說過?”


    右臂伸直,勾過她的脖子,慢慢拉了下來,讓她靠在自己胸口上……秦南君忙拉過他的手,“你身上有傷。”


    “傷的再重,老婆也得抱。”


    秦南君真是拿他無奈,“等你好了,想怎麽抱就怎麽抱,我現在就拜托你安分一點!”


    淩爵眉頭一擰,有些不悅,固執的勾著她的脖子,“我說能抱就能抱。”


    說完,他便用力把她拉了下來,然這一用力便扯到他肩膀上的傷口,讓他不禁咬牙。


    “你自己看看……”


    “你配合一點不就好了?”


    “這怪我咯?等你好了,什麽時候不能抱?你猴急什麽?”


    “秦南君,我發現我醒了,你這態度就急轉直下……噝!”淩爵說話動了氣,隻覺得渾身都像散架了一樣。


    “我才是發現你醒了,就以為自己能蹦能跳了是吧?”


    秦南君揚起眉,便東戳他一下,西戳他一下,戳的他哇哇直叫,讓他認清現實!剛從一個植物人狀態醒過來,就要抱她?


    “南南,你心真狠。”


    淩爵見她一躍便離自己八丈遠,由衷感歎。


    “心狠的人不知道是誰……”秦南君徑自嘀咕道,“一睡就睡大半個月……怎麽喊都沒有反應……”


    聽出她話裏的埋怨,淩爵不由輕歎口氣,深感無奈,眼裏全是心疼,他朝她伸手,“不能抱……至少讓我碰碰你吧?”


    “你現在乖乖睡覺!什麽都不要想。院長叔叔說你需要休息。”


    “你真想我休息?”淩爵突地問道,聲音也軟了下來,深灰色的眸子帶著幾分狡黠。


    “……”


    “真想我再閉上眼睛?”


    本來聽起來平常稀鬆的話,這麽一瞬間聽進秦南君的耳朵裏,突地驚起另一層深義……看向淩爵,咬了咬牙,這男人也太混蛋了!一句話便戳到她心口,驚起她的恐懼!


    “既然你想讓我閉上眼睛,那我就繼續睡……但我不保證什麽時候再——”


    醒字還沒有說完,秦南君已經暴躁的跳了起來,“你敢!”


    剛闔上一半的眼瞼重新張開,帶著得逞的笑意,“南南,你到底是要我睡還是不要我睡?”


    “我……”


    秦南君一時語塞,這張臉明明這麽憔悴,說出來的話明明這麽有氣無力,卻還不忘*她,逗她!


    “過來。”聲音突地就平靜下來,他看著她,依舊淡淡的淺淺的,卻有不容她拒絕的硬氣。


    “……”


    見她依舊不動,這聲硬氣化成一聲無奈的歎息,“看來……你說的想我都是假的?”


    “你看著像假的麽?”


    淩爵點了點頭,“像……”


    “白癡!”秦南君不由自主的罵了一聲,終究拗不過他,起身重新坐到*邊,懸在身側的手重新被他拉住,淩爵輕輕勾了勾唇角,“上來。靠我近點。”


    “你真的受了很重的傷。”


    “我知道,不想讓我動到傷口,你就上來。”


    這張*雖然兩個人睡戳戳有餘,但他身上還掛著這麽多的儀器,她怕會不小心動到他,他好不容易才醒過來……


    “南南,你到底要我說幾遍?”


    他拉過她的手臂,讓她靠在自己身側……


    秦南君小心翼翼的臥好,壓在寬大的被單麵上,對上他側過來的臉,說道,“如果壓到你,你要說。”


    淩爵眨了眨眼,完好的右手伸進她的頸窩,讓她能更靠近自己一些,她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黑色的長發,卷卷的,軟軟的,磨著他略顯粗糙布著胡茬子的下巴。


    閉上眼,享受般的深深吸了一口。


    明明有很多話要說的,在他醒來後,她明明有很多很多話想說的,此刻,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隻覺得身邊這個男人的體溫彌足珍貴,她隻想靜靜貼著。


    “南南……”淩爵蹭著她額頭的發跡,淡淡開口。


    “恩?”


    “你有沒有受傷?”


    秦南君搖頭,“你把我保護的那麽好,我就算想受傷也沒有機會啊……”


    淩爵輕笑,“這樣說來,狼狽的隻有我一個了?”


    “對啊,不僅狼狽,而且還遜斃了,我給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說著秦南君便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翻著相冊裏這大半個月來他的每一張麵容,“這是你做完手術的第二天,重症病房都不讓我進,隻能隔著窗戶拍的……雖然隔得有點遠,但不難看出來這張臉簡直和死人沒兩樣,活像個被儀器牽著的木乃……”


    “湊近點。”


    “都這麽近了還看不到?”


    秦南君幾乎都要把手機塞進他眼睛裏,但淩爵的目光卻好像不在他自己的臉上,而是……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再看向手機,而後忙將手機收了迴來,“還是以後再——”


    “阿爵,我想你……原來不是說的,是寫的。南南,你愛的真深沉……”淩爵不給她害羞的機會,將借著那塊透明玻璃上的霧氣描出來的字念出來,一副抓住她的語氣。


    “淩爵,自戀有個限度好麽?”


    “玻璃上的字不是你寫的?”


    “不是。”


    “哦?那看來應該是哪個愛慕我的小女生寫的咯?等我醒了,我得去查查,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是哪位天使一樣的小女生過來看望我,寫下這樣的愛慕之語!”


    秦南君皺眉,“查出來幹嘛?”


    “看看長得怎麽樣……”


    “你想幹嘛?”


    “如果長得好的話,左右就收進我懷裏,做二房咯……”


    “做二房?”秦南君單眉揚起,“淩爵,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我昏迷還過來和我示愛的那一定是真愛,不像我老婆……”


    “我天天照顧你,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在玻璃窗上搞文藝的小女生?你有沒有良心?”


    淩爵見她氣的話都沒了邏輯,不由輕嗤出聲。


    秦南君被他這麽一笑,笑的異常不自在,她真是個白癡,竟然吃自己的醋!


    輕輕的吻落在她發跡處,“你知道昏迷前,我腦子裏最後想的是什麽麽?”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淩爵抿著薄唇,視線裏是白色的天花板,一切放佛都像場夢般,真實而又虛幻。那個狹窄黑暗的空間裏,有他多少無奈,多少心疼,多少後悔和多少貪戀……


    “我叮囑過你,不能鬆開我的手。”


    “……”


    “我沒有任何宗教信仰,卻在那一刻希冀這世界上真的會有輪迴,會有轉世,會有開滿彼岸花的黃泉路,讓你緊緊拉著我是怕你和我走散了。”


    “……下輩子你還想和我在一起?”


    “廢話!”


    “……”秦南君眨了眨眼,這怎麽能是廢話?


    “不和我在一起,你要和誰在一起?”淩爵無語,下一瞬眉頭一擰,像是想到了什麽,“秦南君,你這女人不會還對那姓宋的……”


    “我和厲晟已經全部結束了。”秦南君靜靜看著他,“他會忘記我,你放心吧,就算我要帶球跑,也不是厲晟。”


    “你說什麽?!……咳咳!”淩爵不敢相信從這沒良心的女人嘴裏蹦出來的話!一時氣急,不由咳了幾聲。


    “你幹嘛這麽激動?”


    “南南,你還有別的男人?光是這個姓宋的,都快把我這條命給搭上了,你還有別的男人?”


    “你這條命和厲晟有什麽關係?”


    “你……”


    秦南君勾起唇角,微微仰頭吻了下他的下巴,“怎麽?差點為我把命搭上,你後悔了?”


    “……你這女人是不是又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抬手撫著他的臉,“淩爵,從現在開始,我說的話,你給我認認真真的聽著,一字一句的聽著!”


    “……”


    “這個世界上,對淩爵而言,比秦南君重要的人事物有很多,你可以愛她,但不要為她付出性命。你可以保護她,但不要讓自己受傷,你是淩氏集團總裁,你身上背著上萬人的飯碗,你是淩家的頂梁柱,是要撐起爺爺守護了一輩子的這個家……任何人都可以倒,你不可以。你的這條命很值錢很值錢,很重要很重要……”


    “你昏迷的這些天,爺爺的眉毛都白了,他像被人抽掉了靈魂,失去了他所有的霸氣……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和爺爺關係不好,但我看在眼裏,爺爺愛你,這份愛任何人都比不了。”


    “淩家是個大醬缸,我曾一度以此為借口不想參與淩家的家事。你出事以後,小姑和大伯就這麽天天逼著爺爺奶奶……恨不得你早一點死掉。我不懂血脈相連的親人為了財產分權怎麽能做到這種地步,但我一樣看到小叔二話不說就放下他和爺爺間的恩怨,幫襯他管理公司,穩住淩氏股票,婆婆雖然看我不順眼,雖然總是和你嗆,但總是送來她要精心煮上好幾個小時粥,湯。”


    “阿爵,我嫁進淩家的時候,爺爺看中是我的才能,他覺得我能創立optimus,將來一定能夠在淩氏幫上你。他為你用心良苦,不惜以小叔的身體作為代價。”


    “你想說什麽?”


    “以後對爺爺好些,不要總和他嗆了,他已經老了。”


    “我以為總是和他嗆的人是你。”


    “我年紀小不懂事,你一個快三十的大男人……”


    “南南……這個問題以後再說。”


    “……”


    “就你方才說的話,身為丈夫必須要好好糾正一下。”


    秦南君揚眉。


    淩爵把她收緊一分,“秦南君出現以前,這個世界上,對淩爵而言,沒什麽能重要到讓他拿命相搏,他隻是淩家的孫少爺,淩氏集團的總裁。秦南君出現以後,對他而言,就沒有比她更重要的人事物了。”


    “……”


    “你也認認真真的把我說的話一字一句的聽仔細,聽進耳朵聽進心裏。”


    淩爵緊緊的盯著她。


    “她……有這麽重要麽?”


    淩爵點頭,“現在很重要,以後會更加重要,比誰都重要,比他自己都重要,所以……那樣的話,他不希望從你嘴裏再聽到一次。”


    秦南君鼻子一酸,她總是懷疑他說的話,總是懷疑他的感情,她深吸口氣,“阿爵,我向你保證,從今往後,隻要你說我都信。”


    “這麽乖?”


    “所以任何時候都不要騙我。”


    淩爵勾了勾唇,“好。”


    “然後……乖乖聽我的話,聽醫生的話,快點好起來。”


    “……好。”


    “阿爵……你到現在都沒有問過孩子的事情……”


    淩爵抿了抿唇,良久道,“剛才院長說你們母子平安。”


    “那你也應該問問他是不是安穩,是不是健康啊……”


    “……”


    “你就……這麽不喜歡孩子麽?”


    “不是不喜歡孩子,隻是覺得這個孩子來的早了些……”


    “早麽?還有兩個月我都二十五了,這不是生育的最佳年齡麽?”


    “最佳年齡?哈哈……南南,我怎麽記得有人曾義正言辭的說過:我才二十四歲,年紀太小,生出的孩子會營養*?”


    秦南君臉一紅……


    “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說過的話,總是讓我印象深刻。”淩爵深吸口氣,輕輕歎了出去,“你知道欣恬是我妹妹……這件事你沒有告訴過欣恬吧?”


    “……沒。”


    “其實除欣恬外,我還有一個妹妹,嫡親嫡親的親妹妹。”


    “真的?我都沒聽奶奶說過,她人在哪?”


    淩爵深灰色的眸子蒙上一層晦暗,“死了。”


    “……”


    秦南君一愣,“怎麽……去世的?”


    “溺水。”


    “……”


    “那一年夏天,她隻有四歲,光是那一年,淩家死了四個人。”


    “四個人?!”


    秦南君的眉頭蹙起。


    “我爸,媽,沁兒還有……大伯的第一個孩子。”


    秦南君心一緊,那一年,淩家死了四個人,有三個是淩爵的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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