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化慕蘇魔氣實在耗費了容染太多靈力, 就算她陣法造詣過人, 但畢竟隻有金丹期,這一睡便睡了好幾天。


    容染再醒來的時候, 發現自己躺在冰華峰自己的房間裏。房間裏空無一人, 展開靈識, 門外庭院裏有個煉氣期外門弟子在掃地。


    容染起身, 簡單整理了一下儀容, 推門出去,便見日頭正好, 陽光明媚。


    冰華峰多為女弟子,因了男女之別,這位穿著竹青色衣裳的外門弟子也是一名相貌清秀的女孩子,見容染出來,停了手裏動作,恭敬行禮:“容師姐。”


    宗門收徒大抵分為三種方式:一是門內前輩出外遊曆, 看中天資不錯的好苗子,機會合適便會收入門下;二是廣發仙帖, 許多修真世家或偶得機緣之人, 可以憑仙帖指引到宗門參加甄選, 不限時間;三是靠人口耳相傳,宗門周邊的城鎮鄉村可能會有適齡的孩子來參加幾年一期的收徒甄選。


    對周邊鄉鎮的孩子們來說,就算隻是被收為外門弟子, 也可稱作“鯉躍龍門”了。


    容染端著一副溫柔大方的模樣, 向她微笑:“嗯。我該如何稱唿師妹?”


    “師姐叫我小月就行。”沒想到身為親傳弟子的師姐待她這般溫和, 小月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倒也是個機靈的,“師姐是有事問我麽?”


    “這幾日都是你負責這附近?”容染醒來誰也沒見著,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所以想找個人問問。


    小月點頭:“是的。”


    “你可知道我是什麽時候迴來的?”


    小月想了想,迴答道:“前天的清晨,我那時恰好在。”


    兩天,再加上趕路的時間,看來已經過了好幾日了。容染想了想,又問:“你可知我師尊……峰主的下落?”


    小月露出一個頗為奇怪的神色,容染正覺得疑惑,便聽她說:“峰主去主峰議事了。”


    峰主早間來過,吩咐她說,若師姐問起自己的下落,就告訴師姐峰主去主峰議事了。小月當時還在想峰主為什麽同她說這些,沒想到師姐竟然真的問起了。


    容染頷首:“多謝。”她看了看庭院左右,笑,“這裏已經十分幹淨了,小月也迴去休息吧。”


    小月想了想,行禮退下了。


    既然慕蘇去主峰議事,左右無事,容染便折身迴了自己房間。此時已是近午,早課時間已經過了,容染就去書架找了本陣法相關的書籍,想打發時間。


    取了書本紙筆,容染看似專注,卻不知不覺在紙上畫了一朵妖美的花。


    蜿蜒,纏繞,同慕蘇墮魔時臉頰花紋相似。


    容染看清自己在紙上留下的痕跡,握著筆的手停頓在半空,露出一副失神的表情。


    她想起了前世慕蘇墮魔時的圖景。


    -----------


    元華宗坐落於群山之中,四麵雲海繚繞,八方叢林茂密,綠濤掩映。雄偉山門,蒼茫半空,數十位修仙者將慕蘇去向堵住,其中一位麵目端嚴的化元後期男子高聲道:“慕蘇,你想往何處逃?”


    去路被堵,慕蘇默默站定:“眾位道友來勢洶洶,我自然要避一避風頭。”


    那男子怒視著她,道:“你殺害修仙同道、勾結修魔者之事已經敗露了,別再繼續端著這道貌岸然的模樣,倒好似我們冤枉你。”


    大敵當前,慕蘇卻仍麵色平淡,聲音素雅如清泉拂石:“我並未做過這些事。”


    這一眾修真者中有三位與慕蘇同境界的化元後期高手,另兩位不動聲色,這男子似乎是領頭之人,追問道:“那雲陽真人與''青石劍''之死,你作何解釋!?這二人身上傷痕分明是你的手法!”


    修真界修煉到化元後期及以上的高手並不算多,領頭這個男子名喚陸子佑,後麵兩位化元後期的,一個是“刀芒”劉函嶽,另一個則是“魔笛”塔裏爾。


    陸子佑是無衍宗一位長老,雲陽真人是他的師兄。


    “傷痕手法可以偽造,我並未殺過他們,自然是有心人挑撥,嫁禍於我。”慕蘇冷靜坦然,目光在麵前眾人間逡巡,“你們若是認定了這些事是我做的,便不用再多費口舌問我了。”


    容染以陣法將自己氣息異化後混在人群中,但與慕蘇目光不經意接觸時,仍不免心生警惕,垂了目光,低了低臉頰。


    那兩個修仙者到底是被誰殺的容染不知道,不過他們的傷痕形貌……的確是被容染故意做了一些“小小的”調整。


    “證據擺在眼前,你仍信口雌黃,”陸子佑冷叱一聲,道,“慕姑娘要是當真問心無愧,不如留下來待我們查明真相。”


    “不過是些虛浮表象,竟當做''鐵證如山'',你們的意思,是想將我軟禁吧?陸長老可想過,無緣無故我為何要殺他們?”慕蘇氣極反笑,冷聲,“我問心無愧,不願受這般侮辱。”


    “那你要如何解釋這些?”有清潤女聲從慕蘇身後傳來。


    容染著一身水藍雪花紋裙裳,領著一眾元華宗弟子,從元華宗內追來。她手間捏了小疊紙張雜物,辭致則抱著一柄長刀,麵無表情跟在她身側。


    容染揚了揚拿著東西的手,笑意盈盈:“我倒是沒有想到,堂堂冰華峰峰主,竟與身居魔宗高位之人有這許多信件往來,還與身份不明的修魔者有聯係。”


    裏麵有信件,也有信物,一部分是炎卿予的,還有一部分是匿名的。


    慕蘇臉色變了一變,眸光發寒,但沒有說話。


    “這可算是‘鐵證如山’了吧?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容染步步緊逼。


    容染如今已是化元初期,是元華宗新一代弟子的領頭人。她身後有幾位元華宗弟子麵露難色,說了什麽,但似乎被另一些元華宗弟子喝止了。


    容染淡淡看了看他們一眼,不怒自威,又迴過來看著慕蘇,目光不避不讓,自信大方。


    慕蘇與她對視,眸中光采複雜閃爍,讓容染有些看不懂:“我沒有什麽要說的。”


    陸子佑這邊向容染拱手示意,又眼見他們已經將慕蘇前後攔住,揚聲道:“慕蘇,你已逃無可逃,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慕蘇斂了眉目,低低笑了:“束手就擒?嗬。”


    她師從“驚天劍”,自己也是威名遠揚,是以那三位化元後期高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場上氣氛凝滯。


    慕蘇麵前的“容染”不過是容染借乾坤妙意令結合陣法幻化出的“分神”,“分神”實力遠遠趕不上本體,被毀後隻會讓本體受些傷。


    相距不遠時,容染可以完全控製“分神”行動,也可以借由它感知視物,遇到危險還能直接放棄它。辭致護在旁邊,便是為了避免被人輕易發現這是容染的“分神”。


    容染專精於陣法,靈力控製與感知的技巧甚至遠超許多境界高於她的修士。真正的她混在陸子佑一眾人中,迅速而敏銳地察覺慕蘇周身的氣息發生了些微變化。


    細微的靈力擾動逐漸變為清晰的戾氣。


    令人不適的強大魔氣從慕蘇身上鋪天蓋地往外蕩開,慕蘇抬起頭,血紋爬上她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成美麗的花。


    她漂亮的雙眸鮮紅欲滴,像地獄中的惡鬼,目光直勾勾看向麵前的容染,又像是穿過了麵前的容染,似笑非笑:“你抓不住我的。而且,你該祈禱自己不要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不工劍攜著暗紅龍影,錚鳴出鞘。


    --------------


    那日慕蘇墮魔,重傷多人後逃之夭夭。隻是慕蘇雖然逃掉,但墮為魔修,隨即投入炎卿予陣營,這一舉動幾乎算是承認了自己同魔修有勾結。


    ——容染至今仍不懂慕蘇的這些舉措。


    慕蘇為什麽選擇直接墮魔?她若隻是想逃走,是不需要墮魔那般強大的力量的;若是想展開殺戮,可事實上慕蘇僅是將他們重傷,未殺一人。


    慕蘇也分明可以配合,畢竟這些人並非慕蘇所殺。同輩與長輩中慕蘇皆有親近之人,自有別的道友替她周旋,也許很快就能證明她的清白。


    她的確與修魔者有聯係,但如今看來這些交情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也許是她們往來做的事見不得人?那麽,是炎卿予……還是匿名者?


    慕蘇竟然願意為了“他”做到這個地步,容染有些不舒服。


    還有慕蘇墮魔後說的話——“不要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是什麽意思?


    前世慕蘇墮魔時被魔念控製,說了這樣一句話,但慕蘇恢複理智後似乎完全沒有實踐過這句話,即使慕蘇真的有機會抓住她時,也往往會手下留情。


    那日的夢境中,慕蘇的魔念也說過類似的話,似乎想要侵占“她”的身體。


    奇怪,為什麽明明是前世今生兩個不同的慕蘇,她們的魔念卻都要“她”?


    容染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特殊之處,無非是修真天賦較一般人好些。


    不對。


    ——八卦陰陽魚咒印和乾坤妙意令都是神物,潛移默化中潤養改變著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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