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措三人再次進入太行山後,一路向西北方向前行,山中四季分明,轉眼孟秋已過,仲秋時節到來,樹葉從碧綠變成淺紅,淺紅漸至金黃,一山中有數種顏色,恰似畫卷一般。

    他們白天趕路,天黑便落腳歇息,倒也並不急著要趕到塞外,悠閑地欣賞山中美景,怡然自得。

    “公子,我們今日能出山嗎?”鴛鴦背著包袱大氣不喘,在山中數日體力增長不少,走上半天路都不覺得累。

    “差不多能行。”

    鴛鴦得到滿意的答複,放慢速度與姚荺並肩而行,笑道:“我現在就想到了秀容,一定得住客棧,再好好地沐浴。”

    自從上迴在肖家村住了幾天後,之後就沒有投宿的機會,皆是在山泉之中沐浴,山泉極冷,下水沒一會就又上來,洗得甚是不盡興。

    “泡上一個時辰。”姚荺打趣她。

    “不行,兩個時辰才行,咱們這麽長時間沒好好沐浴,那身上不知多髒。”

    姚荺也覺得髒,有時在泉水邊洗臉時都不敢仔細看,風吹日曬,還有毒蟲咬,可想而知這臉已經看不得。

    “那我們就走快點下山,要是晚了城門關閉,我們就進不了城。”

    兩個女子嘻笑,司馬措心中雖樂,但也有少許憂愁。

    隻要出了山,他們就會暴露在人群中,這大晉的天下無處都有司馬禦的爪牙。

    但司馬措忍住不說,不想讓這兩個女子也跟著他一起擔憂。

    未時初三人到了山腳,沿著大路進城,這西北的小城完全和洛邑不同,塵土漫天,連那天空都是昏昏沉沉的不透徹,仿佛蒙上了一層紗。

    沒走多遠的路,三個人都成了黃人,不但臉上、頭發、衣裳以及鞋子都沾滿灰塵。

    “姚二娘,這地方怎如此大的灰塵?”鴛鴦皺眉。

    “這地方屬於黃土土質,雨水稀少,土質風化疏鬆後就變成顆粒,風一揚便滿天塵土。鴛鴦,你用絹巾把臉蒙住,別吸入灰塵。”

    三人都掩了口鼻,但那風沙又往眼睛裏吹,砂子硌得眼睛直流淚。

    走了幾裏路,路旁有個小茶竂,眾人進去打尖。

    店家端來了一壺熱茶,給眾人滿到碗中,司馬措因瞧到茶竂有饅頭之類,便問道:“可有飯菜?”

    “有,這外麵風沙大,飯菜不能放,一放就吹得全是沙,

    都在裏麵呢。”

    “那好,你做幾樣菜出來,隨便什麽菜都行,要快。”

    一刻鍾後,店家端出兩隻小木盆,一盆中裝的是鹵牛肉,另一盆中裝的是煮熟的羊骨頭肉。

    “有沒素菜?”司馬措問道。

    在山中的日子幾乎全是吃的野味,現在看到肉都想吐。

    店家苦著臉,道:“客官,你看我們這地能長蔬菜嗎?沒個雨水,那蔬菜也活不了,現今我們這裏素菜比牛羊肉都貴著哩。”

    “四郎,算了,我們將就吃吧。”姚荺拿起一塊羊骨頭肉咬了一口,這骨頭肉是清燉的,似乎隻給了鹽,沒有什麽味道。

    店家這才眉開眼笑,既然吃了就意味著不能退菜。

    鴛鴦看著肉就吃不下,便要了一碟豆豉蘸饅頭吃,道:“我聽說塞外也是長年吃牛羊肉,如果要住在塞外,可得想法子種些蔬菜。”

    三個人吃了半天,也才吃了一小盆肉。

    鴛鴦打了包,見桌上還有小半碟豆豉,遂從包袱裏拿出一塊饅頭,把饅頭掰開,把那小半碟豆豉都倒了進去,又重新打包好。

    結賬時才半兩多銀子,店家見他們付銀子爽快,又讓自己婦人拿了一包幹棗送給他們。

    黃昏時分眾人來到秀容城外,秀容的城牆極是低矮,不像洛邑的城牆是堅硬結實的青條石,僅僅是夯土壘砌,高不過兩丈。

    進城的人也很少,排成一列隊依次接受官兵搜查,司馬措和姚荺排在隊伍的後麵。

    鴛鴦因見城牆上貼著海捕公文,一時興起跑去看。

    緝捕女江洋大盜水草,如有抓獲賞銀一千兩,如有線索報官者賞銀五百兩。

    “哇,賞銀好多。”鴛鴦感歎不已,究竟是個什麽神通廣大的江洋大盜,光有線索報官就五百兩,估計偷走不少價值連城的寶物。

    她的視線向海捕公文上的畫影圖形看去,差點叫出聲。

    這副畫影圖形不說十分像,但至少有七八分與姚荺相似。

    鴛鴦迴過頭,這時也差不多輪到搜查姚荺和司馬措,她趕緊招手示意。

    姚荺和司馬措見狀,隻當鴛鴦發現了什麽,趕緊向她走去。

    “你們看。”鴛鴦指著畫影圖形。

    兩人一瞧也都大吃一驚。

    “姚二娘,想不到天底下有如此與你相似的女子,隻是她怎麽是個江

    洋大盜?”鴛鴦百思不得其解。

    “傻丫頭,畫的就是我,大約司馬禦擔心泄露我的身份,便故意用了假名,又說我是江洋大盜。”姚荺將司馬禦的心思估計得八九不離十。

    鴛鴦啊了一聲,道:“那現在我們還要進城嗎?會不會被他們發現?”

    這確實是個問題,如果拿著畫影圖形對照,很容易就發現姚荺和畫影圖形中人相似。

    司馬措想了想,道:“鴛鴦,你剛才在茶竂裏是不是把豆豉倒在饅頭裏,你把那個饅頭給我。”

    鴛鴦不明所以,但還是從包袱中取出那塊饅頭。

    司馬措接過來,先用衣袖擦了擦姚荺的臉,他掰開饅頭,將其中一粒豆豉點在姚荺的印堂上,又在她麵頰上點了一粒。

    黑色的豆豉看起來就像是一粒痣,霎時姚荺的臉上多了兩粒痣,雖然五官沒變化,但多了兩粒痣,整個人看起來就醜陋了許多。

    鴛鴦偷偷地笑。

    “你笑什麽?”姚荺向她聳鼻。

    “姚二娘,你不知道公子把你弄得好醜哦!”鴛鴦笑得腹痛。

    “醜就對了。”司馬措觀賞著自己的傑作,忍不住他也笑開了,這兩粒豆豉真的很破壞姚荺的美貌。

    “好啊!你們都嘲笑我。”姚荺假裝生氣,搶過饅頭,取出一粒豆豉不由分說點在司馬措的左臉頰上。

    鴛鴦更加笑得直不起腰。

    三人去排隊進城,官兵先是搜查他們的包袱,裏麵除了衣物,就隻有幾錠銀兩,加起來總共是二三十兩銀子。

    一名穿著千總服飾的男子拿著畫影圖形對著姚荺看,他隻瞟了一眼便將手中的畫影圖形收起來,畫影圖形裏的是個美人,可眼前的女人醜陋得不行。

    “快走。”那千總隻覺嫌惡,倒胃口。

    三人輕鬆地進城,身後官兵在嘲笑他們。“男的臉上一粒痣,女的臉上兩粒痣,天生一對。”

    進城後天色近黑,道路兩旁的店鋪陸續在關門。

    走了近半裏路,才發現一家客棧,這家客棧門頭較小,夜裏不容易發覺。

    掌櫃在櫃台後麵打瞌睡,被鴛鴦叫醒後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我們住店。”

    “住店?就剩一間房了。”掌櫃又打了一個嗬欠。

    聽到隻有一間房,鴛鴦便道:“公子,這裏隻有一間房,我們再往

    前麵找客棧吧。”

    “前麵也沒客棧,整個秀容就隻有我這一家客棧。”

    姚荺走上前,道:“掌櫃,那我們就要這間房吧,勞煩掌櫃引我們去。”

    掌櫃正等著他們這句話,馬上領著他們去客房,一邊走一邊道:“我這小店一直都沒啥生意,立秋之時忽然來了一二十個人,就一直住到現在。”

    “是客商嗎?”姚荺隨意問了一句。

    “不太像,他們天天都在店裏,也不外出,我也不敢問。”

    剩下的一間房臨著夥房,房間不大,隻有一個窄鋪,姚荺便讓掌櫃再拿一床鋪蓋過來。

    收拾妥當後,姚荺和鴛鴦去夥房打水洗臉,這時一名體態婀娜的年輕女子端著木盆從夥房出來,姚荺與她打了個對麵,忽然那女子看著她竟笑起來。

    “你笑什麽?”鴛鴦不滿。

    “沒笑什麽,我隻覺得這個姑娘臉上的黑痣未免影響容貌,如果能去掉定是絕代佳人。”

    女子說話很直,但惹怒了鴛鴦,霎時鴛鴦伸手抹掉姚荺麵上的豆豉,她動作很快,姚荺完全來不及阻止,隻見那女子的眼睛迅速地眨了兩下。

    “我家二娘本來就是絕代佳人。”鴛鴦麵有得色。

    姚荺甚是無語,拉著鴛鴦進入夥房,那女子目視姚荺的背影消失才轉身走向對麵的屋子。

    窗上映著一道魁梧的身影,女子越是越走近,越覺得心跳加快,麵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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