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陽鎮是南方浙省的一個小鎮,以前主要生產絲綢布料,並不富裕,但近些年發展旅遊業,漸漸地成為了有名的江南水鄉,遊人如織,每逢節假日就十分繁華熱鬧。


    來玩的遊客多了,鎮上便劃出一片商業區,專門賣旅遊紀念品,這條商業街三橫三縱,將清陽鎮的中心圈了起來,前街的店鋪位置最顯眼,鋪租也最貴,一般的私人商戶壓根負擔不起,隻能往裏挪,可越往裏人流量越少,尤其是最裏邊的橫街,節假日還好,平時就冷冷清清,大半店主見沒有客人,幹脆隻留了個人看著,自己跑到外麵溜達去了。


    蘇錦家的祖屋就離商業街很近,走路隻要十多分鍾,但位置比較偏,要穿進巷子裏邊,從家裏走到大街上還得幾分鍾。


    自從家裏老人去世後,祖屋就閑置了下來,幾年都沒有人迴來過,屋子裏積了厚厚一層灰塵。蘇錦一放下行李,就自覺地去找出掃把抹布,撩起袖子開始打掃。


    她幹起活來十分利落,雖然沒有記憶,但蘇錦總覺得她以前肯定沒少幹這種粗活。


    蘇伯陽本來還發愁要不要去請個清潔工迴來呢,卻見女兒半點怨言也沒有,裏裏外外地忙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心想,小錦不會真的受刺激過度了吧?


    一直藏在心底的擔憂在他們安頓下來後,就再也壓不下去了,蘇伯陽歎了聲:“小錦,你說咱們日後該怎麽辦呢?”


    這事也讓他愁得不行,蘇錦以前大學都是混日子,專業能力基本為零,本來蘇伯陽還琢磨著把她送出國,但現在落了難,手裏的存款還要應付兩個人的生活開銷,這條路根本走不通。但父女倆也不能坐吃山空,總得找點事幹吧?


    於是蘇伯陽心思一轉,說道:“這樣,我去商業街那邊轉轉,看有沒有便宜的鋪位出租,做點小生意什麽的,我年輕時在這邊做幫工,認識不少人,可以拿到優惠的進貨渠道。我瞧清陽鎮旅遊業搞得挺好,來玩的人這麽多,批發點小飾品拿出來賣,應該能有賺頭。”


    蘇錦擦了擦額上的汗,對蘇伯陽的主意並不看好。風景區商業街裏賣的東西大同小異,本來就沒多少競爭力,況且蘇伯陽手頭緊,肯定租不起位置好的商鋪,客流量能有多少還是個問題。


    但看見蘇伯陽躍躍欲試,蘇錦也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便說:“爸,那我跟您一塊去。”


    父女倆到商業街上轉了一圈,果然發現可供他們選擇的店鋪隻剩最裏麵橫街那一排了。蘇伯陽倒沒有太失望,或許是對自己做生意的天賦比較有自信,他態度樂觀,最終看中一家,當場就跟老板談起價格。


    這家店原先是賣字畫的,這種東西看看還行,卻少有人賣,因此店裏經營慘淡,老板本就有意轉租給別人,見蘇伯陽主動找上門來,自是十分歡喜。兩個人你來我往,蘇伯陽憑借多年經驗,將鋪租壓低到一個可以接受的價位,這才商定下來,隻等過幾天他找到穩定貨源後,就來辦理過戶手續。


    蘇錦跟在父親身後,隻是默默看著他和老板商議,一直沒吭聲,等蘇伯陽談妥,兩人往家裏走去時,她才說道:“爸,清陽鎮以旅遊業為主,旺季淡季非常分明,您在這邊開店,恐怕不會天天有客人上門。”


    蘇伯陽不以為意:“沒事,這邊的高鐵剛剛建成,往後隻會有更多人來旅遊,我是打算先賣點手工藝品過渡一下,等情況好起來之後——咱們那間屋子不是挺大的麽,房間也多,拾掇一下還可以考慮開間客棧,連房租都省了。”


    蘇伯陽計劃得很美好,蘇錦見他心裏有成算,不像是會輕易改變主意的樣子,於是勸了這一句也就不再說了。這些錢終歸是屬於蘇伯陽的,蘇錦可以提建議,卻無權支配,是好是壞,且讓他試試看吧。


    ……


    蘇伯陽好歹做了這麽多年生意,在老家這邊還是有一定人脈,很快就找到了靠譜的批發商,進了一批貨,同時也與字畫店的老板簽下了一年租約,這樣一來二去,蘇伯陽僅剩的一點存款幾乎都倒騰進去了。


    萬幸的是,字畫店本身的裝修不錯,並不需要他花錢翻修,於是等第一批貨到後,父女倆一塊將店裏店外打掃幹淨,修整了幾日,就正式開店了。


    蘇伯陽可能還是對以前的服裝廠心存執念,新店鋪連名字都沒變,仍是叫“錦繡”,他還特地訂做了一個嶄新的招牌換了上去。


    蘇錦在幫忙將貨品擺上架時,發現蘇伯陽進的東西雖然花俏,但用料和款式上都透著一種抹不去的廉價感。清陽鎮是紡織之鄉,當地的特色手工藝品也基本上是刺繡做的小飾品小玩意,不過這當然不可能是手工織繡的,都是流水線生產,成本幾塊錢,定價最高也就幾十塊,放在景區商店裏,特別受女孩子歡迎。


    蘇錦拿起一個繡著荷花圖案的荷包,用手摸了摸上麵的刺繡,心中立刻就有了定論:針腳太疏,絲線過粗且沒有韌勁,荷花邊緣上繡得尤為不用心,不僅顏色沒有分層,而且摸上去能感覺到起球,整副圖案看起來幹癟癟的,絲毫沒有凸起來的立體感。


    但想到這是批量生產,要求這麽高也是難為人家了。


    雖說現在用機器製造十分方便,但有些東西,機器卻永遠取代不了人工,蘇錦想了想,俯身從一堆貨物裏挑了十幾隻沒有繡製任何圖案的純色荷包。


    蘇伯陽看見後,還以為女兒喜歡這些小玩意,說道:“這都不值幾個錢,你要是中意,爸給你去訂做幾個質量好的。”


    蘇錦搖了搖頭,笑笑:“我不是要自己用,隻是想拿來練練手。”


    “練手?”蘇伯陽覺得奇怪,他看著蘇錦把不知什麽時候買迴來的全套針線包取出,這才恍然,“你是想自己繡著玩?”


    蘇伯陽記得她對刺繡一竅不通,於是蘇錦就借口說自己看了一些專業書,很感興趣,打算試試水,蘇伯陽並不懷疑,反正現在不忙,女兒能找些事情來打發時間也好,免得悶壞了。


    店裏還設有一個小小的內室,之後就變成了蘇錦專屬的工作房。平時白天蘇錦就帶著工具坐在裏麵繡東西,偶爾在蘇伯陽外出時幫忙看店,這種重複且單調的生活非但沒有令她厭煩,相反,她卻適應得很好,可以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工作房裏坐上一整天。


    蘇伯陽剛開始還擔心她,後來見蘇錦是自得其樂,也就隨她去了。


    真正拿起針線刺繡時,蘇錦才發覺她這雙手是多麽得天獨厚。這副身體原先是衣食無憂的大小姐,從小沒幹過粗活,一雙手養得白皙水嫩,許多人會有出手汗的毛病,但蘇錦完全不會,她的指腹常年保持光滑,因此觸覺異常敏感,握針的時候,那針仿佛就是她手指的一部分,運轉自如。


    這樣一雙手,天生就是當繡娘的料子。


    刺繡的技藝仿佛早已深深嵌入了蘇錦的靈魂,成為了她的本能一般,不出幾天,她就繡好了那十幾隻荷包,將它們擺到了貨架上。蘇伯陽並沒有發現她的舉動,而是在忙著其他事。


    除了要看店進貨,蘇伯陽還要跟其他商家聯絡感情,他到底是當過大老板的,知道做生意最忌諱的是獨木難支,於是花了大力氣打進本地商圈,甚至還與其他幾家店鋪的老板談好,挑一些商品放到他們那裏寄賣。


    這幾家店是咖啡或者餐飲店,除了主業外,有時也會幫別人售賣東西,自己拿一點分成,對於店鋪位置不好的蘇伯陽來說,這無疑是前期快速迴本的好辦法。


    這天,他就邀請了其中一個開文創餐吧的李姓老板到店裏來逛逛,李老板踏進來粗粗環顧了一圈,麵露難色,道:“不是我挑剔,可是你們家的東西……確實沒啥特色啊,外麵十家店,有九家都是賣這種刺繡工藝品的,我們餐吧是想選一些比較特別的小玩意擺著,吸引客人,如果是跟別家差不多的,那還不如不擺呢。”


    李老板話雖說得直白,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的旅遊景區商品同質化嚴重,遊客們也變得精明多了,出來玩當然是想買一些別處沒見過的、獨一無二的紀念品,要是隨便都能買到,那還花這個冤枉錢做什麽?


    蘇伯陽沒料到臨門一腳還有這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這,李老板你要不再考慮下,不然我吃點虧,再讓利一成?”


    李老板擺擺手:“不是錢的事,比如說你看這荷包吧,就是市麵上幾塊錢的便宜玩意,你說我能擺出來——咦?這個荷包……”


    李老板隨手拿了最近貨架上的一隻淺綠色荷包,剛想舉例說明,但手一摸上去,那光滑細膩的觸感讓他驚訝地咦了聲,立刻將荷包舉起來,對著燈光細看。


    隻見這上麵繡著一團團牡丹,紅配綠在常人眼裏是俗氣的顏色,但這個荷包的配色卻調和得恰到好處,濃而不重,豔而不俗,隻會讓人感覺到富貴莊重。更難得的是,牡丹花的戧色做得極為精妙,花瓣是一層層由外及裏、從淺到深,最中間的花蕊是純正的豔紅色,一點嬌媚,十分可愛,就連葉片顏色亦是一點點慢慢鋪進。


    李老板幾乎把眼睛貼到上麵看,又發現就連花枝的細節也處理十分到外,他看過別人繡的枝條,軟綿綿的跟麵條一樣,沒有力度更沒有筆意,但這荷包上的整副牡丹圖,針腳處細密緊致,縫合得天衣無縫,要不是他能摸到絲線特有的觸感,還真以為這是畫上去的!


    這樣的巧工,絕對不可能是機器生產的!


    “蘇老板!”李老板一下子激動起來,他捧著這隻小巧的荷包不舍得放開,兩眼放光地問,“你這是從哪裏進的貨,還有更多的嗎,我全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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