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天色已經亮了很多。


    南門錦澤,也就是仲錦墨從熟睡中一點一點清醒過來。他閉著眼睛迴想了一下昨天發生的情況,雖然技藝融合的事情極為重要,但此時,站在一國皇帝的位置上看,自然還是麟王私自進京的事更值得他關注。


    他直起身,朝虛空中問道,“昨夜朕寫的字誰收著?”想來應該是暗衛岩蔚。


    果不其然,正是岩蔚。岩蔚當時看著主人似乎很是困頓,便自作主張過去將主人手裏的筆放到一邊,將麵前寫著字的紙折起來收好。因為擔心主人寫的是機密,他並不敢看,所以,上麵寫的內容他確實不知曉。之後,地辛將主人抱到床上,岩蔚便將那張紙放到主人的枕頭旁邊。


    此時聽見主人問話,心想果然是機密。立即跪到床邊,“主人,屬下將其放於枕頭之下。”


    仲錦墨從枕頭下摸出來,沉著臉摩挲一會兒,“拿去燒掉。”


    “是。”


    “麟王現處何處?”仲錦墨由著岩蔚給他穿衣,開始詢問道。


    岩蔚動作恭謹,手腳麻利地為仲錦墨披上外衫,在快的同時還不曾出錯。“主人,麟王昨夜夜宿毓秀閣,至今未曾離開。”


    “可曾查過毓秀閣的背景?”


    “毓秀閣,開陽七年開起來,明麵上的主事者為苗妍,苗妍,女,下九流出生,賤籍,曾被魏智贖迴後拋棄。而毓秀閣實際上的主人是前戶部侍郎項榮。”如今已是過了九年。


    項榮此人,仲錦墨還很有印象。過於貪得無厭,被舉報後,從他家查出來的家產就有當初國庫收入的兩成,不得不說,戶部這油水好的職位養肥了太多老鼠了。而這項榮,也隻是其中之一。“現在的主人呢?”


    既然項榮已經被抄家問斬了,那毓秀閣自然不會再屬於他。


    “後由天壬屬下仔細探查,卻發現,雖說當初毓秀閣實際上的主人是項榮,但最終,毓秀閣的收益有一成送往穆王府上。而九年前,穆王假死脫身後,毓秀閣的收益便不再分給穆王。”


    穆王假死脫身的事情,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實在是穆王太不像話了,為了個戲子要死要活的,非要娶那戲子為妻,平白給京城上流添了許多笑話。


    當初他著人調查那戲子的身份,也被穆王死死攔著,最終跪在殿門前求了他三天三夜,昏了過去。


    當時,還沒恢複記憶的他隻覺得穆王丟人現眼,但是好歹穆王也是他的弟弟,看他昏過去了還想著要他成全,隻得無奈放棄。


    穆王妃雖不得穆王喜歡,但在遇見那戲子以前,穆王還是很給穆王妃麵子的,兩人可以說是相敬如賓。穆王妃很會做人,平常也沒有做錯的地方,可不能找個借口休妻。況且穆王妃的母族也不可能同意穆王休妻的行為。最後不知道穆王從哪裏弄來的一顆假死藥。風光大葬後,領著他的小戲子,化名為衛淩誌,瀟瀟灑灑浪跡天涯去了。


    因著這個,雖然他對這穆王妃沒什麽歉疚之情,卻也讓皇後多加照看。隻是可憐了他的小皇侄女南門品婷,因此,特許品婷進宮讀書,平常多在宮中與太後親近。太後倒是還挺喜歡這個孩子的,倒是個不錯的小姑娘。


    岩蔚瞧一眼,主人沒有因為剛剛他說的話而生氣,便接著說道。“雖然這一成收入看似是進獻給穆王,但實際上卻是被穆王的妻子穆王妃牢牢把著。”


    仲錦墨默默迴憶這個穆王妃,印象裏,穆王妃看起來雖然溫婉,但眼睛裏全是精明計較。然而,皇後平常已然多加照顧,,況且她本身就真的聰明,想必不會這般做。隻是……“確定是穆王妃?”要真是她的話,那就不太好處理了。


    “然而進一步調查發現,實際上,應當是穆王妃的母家。錢最終到了穆王妃的母親,也就是將軍廖凡的母親手裏。


    “去查穆王和麟王的聯係,尤其是穆王假死之前的。”


    “是,主人。”岩蔚最後為仲錦墨整理了一下衣服,便飛速消失了。


    就從麟王進京,扯出了早就“逝世”的穆王,長相酷似穆王和廖凡兩人的小玉。不得不說,這件事完全把仲錦墨的好奇心調動起來了。但這個時候,他卻不能由著自己的想法來。江山基業由不得好奇,他要為百姓負責。


    而此時。


    格外安靜的毓秀閣。


    仲錦墨著人調查的中心——麟王,則是舒服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快要靠近門的那裏站著兩個畢恭畢敬的美人,一個名為青柔,跳舞一絕,身材婀娜多姿,另一個嗓音得天獨厚,委婉動聽,名為婉娘。兩人都是清倌人,賣藝不賣身,然而此時卻做著丫鬟做的事,端茶倒水,還唯恐貴客不喜。


    麟王長得玉樹臨風,相比之下更為俊朗,或許因為常年在外練兵打仗,身上帶著一股殺伐之氣。而此時睡著,卻也警惕著周圍。因此要求這些人不得靠近他五步之內。


    終於,他睜開了眼睛。


    婉娘嚇了一跳。這位貴客醒過來時,眼神好生嚇人,但很快就掩飾住了。婉娘趕緊靜下心,端著洗臉水和毛巾走過去,“郎君,請。”因著她聲音好聽,鴇母讓他嘴甜些,多跟貴客說話。


    麟王麵無表情的瞥一眼他們二人,“東西放下便出去吧。”這次突然進京,是因為麟王從廖凡處得知,小玉消失了,不知道被何人所擄。


    雖然南門錦明知道皇帝不放心他,在他身邊留了人監視,但是,為了穆王兄,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小玉名為南門承毓,今年八歲,是穆王府中,穆王曾經最為得力的手下從善妒的穆王妃手裏救下來的丫鬟所生下的。之後,廖凡不知怎的發現了此事,幫著隱瞞他的妹妹,也就是穆王妃。並且通過曾經與麟王的相識之情,將這件事告知了麟王。


    小玉平常住在最為偏僻的小院裏,偶爾他的姐姐,也在籌備嫁妝的南門品婷會去看看他。隻是,南門品婷被皇上留在宮裏與太後做伴,不經常迴穆王府,隻有小玉一個人孤單作伴。


    實際上,當初麟王與穆王關係最好,得知穆王跪著求了頂頭的陛下三天三夜,迴去就病倒了。最終導致英年早逝,南門錦明就對當今皇上心懷怨氣,雖然穆王做的事不太合適,但當今也太過無情了。


    雖然,他也知道當初穆王兄做的事兒挺混蛋的,但怎麽說,穆王兄都對他極好。因此他也沒打算做什麽不忠不義的事情,他不屑於做。他隻是懶得麵對皇帝陛下那張一直年輕俊美的臉,便在那個時候偷跑出宮了。


    “不過,現在皇帝陛下肯定急著想知道我為什麽迴京。一定以為我這有什麽事情要做,那我也不能辜負他的期望,怎麽著也得讓他頭疼一陣子。”這麽想著,麟王南門錦明勾唇一笑,柔和了他身上的淩厲。


    至於小玉,南門錦明倒是有了一點線索。擄走他的人定然不會是皇帝派去的。畢竟,皇帝可不會關心穆王兄留下的血脈,更何況,小玉的名字並沒在皇家玉碟上,同樣也沒有皇室子弟所擁有的證明身份的玉佩。


    這麽想著,就覺得當初穆王兄實在不像樣,為個戲子做出這些事,也沒考慮一下他的妻兒他的兄弟。不過,都已經英年早逝了,也不好多嘴說什麽了。他淨了麵,拿著毛巾擦手,開始思考會是誰擄走小玉的。


    仲錦墨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俯視著下麵的官員。有沉默寡言的,也有表情激動的。


    因為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前一段時間提出的科舉的事已經著手籌辦了。仲錦墨瞧著瞧著,腦子裏卻不由得想到,不知道現在,掌控身體的另一個人還在不在。從“他”最開始的表現,“他”名為仲錦墨。而現在,融合了記憶的他明顯的知道,自己才是。所以,“他”究竟是怎麽迴事呢?


    而且,現在他雖然恢複了記憶,但不是全部。雖然對他的童年時有一些印象的,卻如同霧裏看花一般,不是很清晰,不過,這應該不太重要。


    最主要的是,他在這個世界是為了試驗,完成任務的。那麽,問題來了,7e不曾給他這些信息,包括任務目標。他要怎麽才能迴到現實世界呢?當初,記得從夏洛特那兒聽的,第一個世界結束得那麽迅速的一個原因是他的潛意識裏想要迴到現實。那麽,現在,可以這麽做嗎?


    不過,在走之前的他得將這具身體的事情處理好。7e當時是說過的,這是以他本身的身體作為參數而構建出來的軀體。但記憶這東西,確實實打實的屬於南門錦澤的。現在,他就是南門錦澤,所以,他沒辦法放著這社稷不管。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不知道是哪一個腦子似乎懵了的官員上前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啟奏。”


    “六皇子殿下氣宇軒昂,可謂國之棟梁,且孝心可嘉。其有心做出一番事業,微臣認為陛下可給六皇子一個機會,為陛下分憂。”


    在這個官員說完,退迴原位之後,又一個大臣接口道,“臣附議。”接著,瞬間有四個大臣也附議。


    嗬嗬,仲錦墨瞥一眼老神在在的林小將軍,他的眼睛裏那股子得意可沒控製住。“既如此,那諸位愛卿覺得承清應當在哪裏曆練一下?”


    “這……”最初上奏的那個似乎早有章程,抬步往前,“陛下,微臣覺得六皇子殿下可往禮部。”


    原來跟這林小將軍不完全是一條心啊,看著林小將軍突然不開心的臉,仲錦墨心下一笑。“張愛卿何出此言啊?”


    “迴稟陛下,禮部缺人。況且,三月後,藩屬小國的來使便要進京了。六皇子殿下去,正巧可以接見一下來使,讓其感受到我泱泱大國的氣度。”


    “愛卿此言有理。”他可是真沒想到這張愛卿說話這麽有意思,語言直白。這個張愛卿是被舉薦的,著人考察過後便給他升了官。平常接觸的不多,他在朝堂上屬於不太愛說話的人,平常的奏折裏滿是之乎者也,彎來繞去的話。“那便如同愛卿此言。”


    然後就把六皇子定在了禮部,為三個月後的番邦進京發光發熱。


    下了朝之後,仲錦墨快步走向寢宮,大太監鄭卓急忙進言,“陛下,不去書房了嗎?”語氣裏沒有勸慰,似乎就是單純的詢問。


    仲錦墨想起來昨天答應南門錦宿和南門錦闕的物件,“鄭卓,去我私庫裏把鴉九劍送去給秦王,把那幅王儒覃的‘孩童戲水圖’送去給獻王。擬個口諭,讓獻王協世子進宮給母後請安。”


    話還說著,正巧就遇見一個侍衛前來稟報,“參見吾皇,吾皇萬歲。”


    “起。”


    “陛下,”那個侍衛弓著腰雙手遞上一張帖子,“麟王來信。”


    仲錦墨看了一眼那個侍衛,遞了個眼色給鄭卓。鄭卓便開口問道,“你在哪兒當值?這信從何而來?”實則在召集禁衛軍。


    就在鄭卓詢問的時候,仲錦墨接過了帖子,上麵的字龍飛鳳舞,卻別有一番霸氣。


    “吾皇親啟,弟有急事,已離封地,阿兄見諒。


    吾皇萬歲。


    弟明。”


    這麽一段話便落在仲錦墨眼裏。


    “放肆。麟王膽大包天,竟敢擅離職守。”雖然表現出一副震怒的模樣,但仲錦墨確實沒有那麽生氣。“來人,將此人拿下。”這個侍衛與麟王的關係肯定密切,興許能得到些線索。雖然他是知道麟王身處何處的……不若,讓暗衛將麟王請到皇宮?不,麟王武藝高強,怕是不妥。


    仲錦墨話音剛落,一隊禁衛軍即刻前來,將這個送信的侍衛拿下了。仲錦墨一眼看過去,鄭卓沒有多餘的表現。“讓人去查,究竟是從哪裏送來的信。”這紙是京城特有的雪痕紙,製作不易,但寫出來的字極為優雅,很得京城上流自詡書香門第的人士所喜愛。


    “喏。”鄭卓躬身應道。說完後落後仲錦墨兩步,招來一個小太監,讓他通知禁軍首領。至少,得先把剛剛的那個侍衛是怎麽個情況了解清楚。


    到了寢宮,仲錦墨坐到桌子旁邊,鄭卓極有眼色,先是吩咐下去,讓人送來一碟點心,和一碗蓮花羹。他又親自去泡了一壺茶水。


    仲錦墨冷眼瞧著,“半個時辰後去書房,你先下去吧。”


    “喏。”


    鄭卓瞧著,示意寢宮裏的其他仆從也一塊出去。依次排好,安靜地出了寢宮,還將殿門關上了。


    拿過一支筆,抬手便往上寫。仲錦墨這個時候寫出來的字看著比起最初的自然是好看了不少的,更有一種活力。


    他是想要寫給曾經的穆王,現在的平民遊俠,詢問一下那個所謂的小玉究竟是怎麽迴事?不管怎麽看,小玉確實神似穆王。


    寫好了信,仲錦墨放下筆,怔怔地看了布滿墨跡的雪痕紙半晌。這才喚來岩蔚的手下暗衛戊,將信件交給他,讓他送到曾經的穆王處。


    最開始的時候,南門錦澤擔憂這個不省心的弟弟輕易地死在外麵,便讓人前去保護。護送這二人前去,直到兩人到了一處山清水秀且離京城不遠的一處村落碧水村,雖然偏僻些,但起碼穆王二人衣食無憂,安全也是能夠保證的。屬下觀察了幾日,雖然穆王走得匆忙,但該帶的錢財倒是一樣沒少,這點錢,足夠他們以員外或者地主的身份過上三五輩子了。


    之後迴稟主人,他就算完成了第一件任務。而他的任務這個事情,主人的要求是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他便嚴嚴的閉上嘴,沒有透漏分毫。就連他的訓練者也沒有多嘴詢問,所以,雖然他完成了任務,卻錯過了考核,導致他至今隻有戊一個字的代號。


    而現在,也不知道主人是怎麽認出他的,他也沒有多想,拿起信箋就飛速離開了。


    這個暗衛離開後,仲錦墨出了一會神。反應過來,仲錦墨立即開始井陘,照這麽看來,他的狀態不太對勁,受到南門錦澤的記憶影響太多了,他需要即刻克服這些負麵狀態。


    迴憶了一下當初夏洛特給他做的心理輔導,仲錦墨坐到椅子上,一手搭在桌上抻著額頭,開始放鬆身體,清空腦子裏所有複雜煩擾的想法,放空心情,引導著自己。


    “你現在正坐在沙灘上,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大海上藍藍的,沒有波浪。”


    “有一把傘遮在你的頭頂,你隻覺得溫度適中。”


    “你看到遠處,那裏有海鳥在飛翔,微風拂過,海麵漸漸起了波瀾。”


    “你想閉上眼睛休息一下,讓大腦被新鮮空氣所洗滌。心靈平靜。”


    “漲潮了,水波蕩漾間,輕輕拂過你的腳踝,輕柔的舒適的……”


    ……


    “陛下,陛下?”鄭卓輕聲喚道。


    仲錦墨偏頭看了一眼殿門,外麵傳來了鄭卓小聲地叫喚。


    奇怪,那麽小聲,怎麽會聽到呢?仲錦墨將疑問放開,“鄭卓,進來吧。”


    然而等他發出聲音,仲錦墨才發現他此時的狀態有些奇怪。實際上,他並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反而似乎是……感知到的。


    這個狀態有些新奇,仲錦墨便感知了一下地辛的位置。


    咦,怎麽會是大花瓶旁邊?那裏根本藏不住一個人……的吧。但看著地辛縮在那麽一個小角落,仲錦墨也不確定了。


    就在仲錦墨利用感知能力感知地辛位置的時候,地辛突然看向仲錦墨的方向,見到不知道什麽場景,愣了一下,便偏過頭去揉了揉耳垂。


    仲錦墨覺得奇怪,感知他自身的情況,殿門被打開了。鄭卓小心翼翼的站在仲錦墨麵前,“陛下,陛下。”一聲聲的唿喚?


    覺得很吵,仲錦墨直接出聲,“行了。”


    終於感覺到耳邊安靜了,仲錦墨睜開眼睛,看向鄭卓。


    鄭卓也不多說,安靜地將換好的熱茶放在仲錦墨麵前,茶蓋輕輕地蓋在茶杯上,鎖住熱氣。半個時辰前端來桌上的點心,仲錦墨一口沒吃。


    那種感知事物的感覺太過神奇,仲錦墨一時之間沒能從那種新奇的感覺中掙脫開來,他漫不經心的端過茶杯在手上把玩。杯身有些熱,但他卻不覺得難受。似乎,在剛剛的感覺過後,他本身對於溫度的感知能力有所下降,這裏可以換句話說,他的耐寒耐熱能力加強了。


    但鄭卓嚇了個夠嗆,可別燙到了陛下。因為陛下本身對茶並沒有多上心,態度可有可無的,平常的時候奴仆泡茶便會泡的熱一下,等陛下想喝的時候,溫度便會正好合適。


    “走吧。”仲錦墨說著,站起身便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五個時辰後,碧水村。


    暗衛戊在連續趕路後,終於到到了目的地,此時已是酉時,日落之時。


    農家老人三三兩兩的聚在村裏的大槐樹下,拿著大蒲扇扇著風,有些小孩在邊上亂跑胡鬧,臉上掛著可愛的笑顏。低矮卻錯落有致的房子裏,偶有一兩家的煙囪冒著炊煙。


    暗衛戊徑自往當初穆王落腳的地方疾馳而去。


    房子是青磚房,與其他人家的土坯房截然不同。房間中堂亮著燈,隱隱綽綽的。這也是煙囪還冒著炊煙的一戶。


    離得不遠的地方,暗衛戊就聽到了屋子裏一陣一陣的咳嗽聲。


    “你好些了麽?”一道溫柔且蘊含著關心的聲音響起。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暗衛戊辨認出出聲的正是假死的穆王。


    這麽溫柔的聲音,難以想象是穆王發出來的。就好像聲音稍微大點,都會將他心愛的人嚇到一樣。


    暗衛戊在房頂上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穆王從堂屋出來,倒了盆水。


    戊突然出現在穆王的麵前,將主人所寫的信件拿出來,一言不發地遞給穆王。


    看到突然出現,渾身上下隻露著眼睛的暗衛。穆王心下驚訝,帶著警惕,麵上卻無殊色。畢竟,他看得出此人並無惡意,隻是很鎮定的接過信件。沒有直接打開看,而是向前走了一段路,到了廚房的門口,才拆開來看。戊跟在後麵。


    穆王,或許現在稱為衛淩誌,看過信件,心情低沉的沉默半晌,才像是突然迴過神來,看著戊詢問道,“皇兄可還好?”語氣裏有著親近懷念,卻也有痛恨,倒是叫戊覺得奇怪,他也不多話,就算聽見衛淩誌的問話也沒打算迴答,悶葫蘆一樣的。


    衛淩誌對於當今竟然能這麽輕易的找到他們的住處這件事,並不覺得驚訝。本身他假死的後續都是皇兄處理的,想到這,衛淩誌覺得有些歉意。但轉念一想,卻又有些不渝。臉上的笑意便減淡了些。


    他發現,一直以來,他的愛人對上麵那位的態度挺不一般的。這讓他很是覺得心裏不舒坦,但從他找人調查的結果來看,這兩人又確實沒有交集。但,既然這個暗衛可以找到他們隱居之地,想必偷偷給愛人遞個消息輕而易舉。


    一時間,衛淩誌心下隻覺複雜。或許,他的愛人也是上麵那位派過來的,刻意讓他遠離廟堂的棋子,不由得,衛淩誌一陣無力,差點栽倒在地。


    暗衛戊一驚,急忙想伸手去接,手伸到一半,衛淩誌自己穩住了,他便趕緊伸迴了手,裝作沒看見。除了主人,其他人都不需要在意。


    或許他出來的時間太久了,他的小戲子打開了堂屋的門,輕聲唿喚道,“相公?”喚了兩聲,又開始咳了起來。


    衛淩誌一急,把信塞到戊的手裏,“我明天把迴信寫好,放到廚房蒸籠上,你到時候來拿就成。”說完,匆匆忙忙跑過去。


    他扶住咳得厲害的他的愛人,曾經藝名為蘭薇,豔絕天下,如今化名為藍暉的人,“你怎麽跑出來了?”聲音輕柔,語氣裏帶著恰到好處的埋怨和濃濃的關心。


    “看你半晌沒迴來,便出來看看。”這嗓音,確實好聽,委婉動人。每個話音背後都好像放著一團錦緞,柔柔滑滑的,聽著舒服。而被關心的對象,衛淩誌則勾起一抹笑容,成熟中平添了幾許柔和。


    “快進去吧。”衛淩誌半扶著藍暉進了堂屋裏,很快將門掩上。實際上,戊是直接翻進來的,衛淩誌家的大門早早的就鎖起來了。


    他們很少和周圍的人交流,但因為衛淩誌學問不錯,在村裏擔任著教書先生的職責,因而也沒人因為兩人不太合群而多嘴多舌。畢竟,衛淩誌教孩子識字幾乎可以說是分文不取了,偶爾藍暉做好了飯,還會給村裏的孩童帶些零嘴。


    因此,村裏人也隔三差五的送上一籃子雞蛋,一把青菜什麽的,算起來,也算相處和睦。


    而這邊,仲錦墨突然有些後悔下旨讓六皇子進禮部了,誰知道這個皇子是不是過於純孝了,在謝恩時,竟然委婉,或者說沒那麽委婉地表示想讓他取笑她母妃姝貴妃的禁足。


    那天,在南門錦澤說出“你越界了”四個字的時候,就注定了會對勉強算是寵冠六宮的姝貴妃小懲大誡,以儆效尤。


    然而,現在這個便宜傻兒子怎麽會那麽單純?當初南門錦澤金口玉言,“姝貴妃禁足三個月。”現在才半個月不到,就想著早點出來?


    “承清,做好你該做的事。”


    南門承清的臉一白,卻還是梗著脖子等仲錦墨發話。


    “姝貴妃教兒不當,禁足半年。”


    抬頭不可置信地看了仲錦墨一樣,南門承清灰敗著張臉,點頭謝恩,內心滿是對母妃的愧疚之情,以及他可能都沒察覺到的對父皇的敬畏警惕之心。


    處罰得有些狠了,不過這樣,六皇子才不會因為小事來打擾他,仲錦墨抬手揮揮,示意六皇子可以走人了。


    仲錦墨本就煩的不行,除了作為南門錦澤所需要處理的大大小小的政務,對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的平衡,以及對衝他而來的陰謀的警惕調查之外,還要查找可能的任務。


    當初的任務,每一次的都是正麵的,且造成的結果不差。過程是可以由仲錦墨自由發揮的,但是必須達成結果。


    仲錦墨猜測,良性的精神體才會對研究院的研究產生積極的作用。


    所以,這一次,不管任務是什麽,肯定與“皇帝”這一層身份有關。從南門錦澤本身的角度來看,他的人際交往關係並不複雜,大概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便可以概括。不管怎麽說,他是君,其他人是臣,就注定了他能做到別人無法做到的事情。


    而現在,可以整理的信息有這麽幾個,仲錦墨覺得會有幫助。


    一是他擁有最大的權柄,可以做很多利民利國的好事。


    二是他擁有全天下最好用的暗衛和死士,


    三則是,作為南門錦澤,他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國家命運。而過去的因或許也會在以後開花結果。


    四是他有六個皇子,在他現在還沒有立下太子的時候,誰都有能力去爭一爭。雖然,南門錦澤是比較傾向於立中宮皇後所出的九皇子南門承宸為太子的。隻是,過早地立了太子就像是立了一道天然的靶子,於國於民都不算好事。


    況且,他膝下已有六子,就算百年之後就是後繼有人的,更何況此時他正值壯年……這麽一想,仲錦墨突然覺得有些別扭。


    咦,突然有一種快要抓住任務的感覺。仲錦墨趕緊迴憶剛剛他是在想什麽,好像就是立儲君的事情。仲錦墨突地眼前一亮,或許,任務就是讓他培養合適的繼承人,讓日後是個精明能幹的人繼承大統?


    想了想,在第二個世界待的四年多的時間,而這個世界真算起來應該是……多久呢?兩個月?一天?還是三十七年?


    自覺找到了方向,仲錦墨也不著急了。不行的話,還可以試試最開始想到的潛意識裏渴望迴到現實這一招,雖然這一招還沒確定具體要怎麽做。他當初是很自然的在睡夢中過渡的。


    不過,夏洛特等人肯定是密切關注著這個實驗的,這邊一發現不對,想必很快就會把他的意識導迴現實世界的。


    隻是,現在已經到了夜晚了,仲錦墨好奇“他”能不能借著掌控這具身體的,便寫了幾個字,等紙幹了默默的塞到枕頭下,等待著睡意一點一點侵襲著他的清醒。


    仲錦墨睡著之後,暗衛交班,岩蔚終於可以守在寢宮了。他有些開心的一遍遍掃視主人的睡顏,恬靜安好。


    看了半晌,被不知道從哪裏射過來的小石子射在額頭,才微微掩飾了一下炙熱的目光,進入認真的工作狀態。反正主人就在那裏,隨便怎麽都能看到的,這麽一想,突然覺得心底砰砰亂跳,一點也不合格,太失敗了。岩蔚微微動作,敲了敲自己的心口。


    和岩蔚一塊當值的某暗衛驚訝的看著這一幕,覺得老大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人再次醒來了,目光像刀片一樣射過來,那道目光裏麵蘊含的情緒……是痛恨?!


    岩蔚才突然意識到,這是第一次主人休息的時候沒把帳幔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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