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夢隻聽清了一個“我”字。

    後麵的幾個字沒聽清。

    隻是依稀看到,他的唇微微動了動。

    可由於他動的幅度太小。

    她沒辦法通過讀唇語的方式。

    讀懂他完整的話。

    她走到盛叢麵前,用探究的眼神望向他。

    想知道他方才說了什麽。

    盛叢緩緩地垂下頭,對她小聲地問詢道:“我,我還可以,幫你,吹頭發嗎?”

    盡管薑夢從來沒有承認過。

    可盛叢就是覺得,她是因為他才剪的頭發。

    從他,親吻的那處剪掉了。

    薑夢感覺盛叢的情緒明顯有些低沉。

    隻是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她將吹風機遞到他的手中。

    盛叢驀地抬起頭,看向薑夢。

    她的眼裏沒有太多的情緒。

    沒有情願也沒有不情願。

    可他還是不太放心,對她隱忍地問道:“你願意嗎?”如果,不願意的話,可以拒絕我。

    後麵的話對他來說,太過殘忍。

    所以,盛叢並沒有說出來。

    薑夢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然後坐了下來,等他幫她吹頭發。

    隻是聽到身後的盛叢,剛剛打開吹風機,就又立刻關上了。

    她迴過頭看他,見他正垂眸望著自己的手。

    薑夢剛想拿過他的手來看一看。

    卻被盛叢巧妙地躲開了。

    她的手懸在半空中。

    心裏微微失落。

    因為,她鮮少被他這樣拒絕。

    盛叢輕聲說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迴來。”

    說完就離開了。

    薑夢趴在沙發上,呆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直到她聽到水流的聲音。

    這才意識到,他剛才離開,是想先洗一下手。

    然後再給她吹頭發。

    其實他不用做到這種程度。

    她不覺得他的手有什麽不幹淨的。

    況且,即便是不幹淨,她也不是很在乎。

    相比於弄髒自己的頭發,她自然是更在乎,他會

    不會傷心。

    所以,她不會嫌棄他。

    在這種事情上,永遠不會。

    不過薑夢猜想,盛叢也許是,想洗掉他心裏的其他東西。

    諸如他假象出來的,她對他的介意和嫌棄……

    如果這樣會讓他覺得舒服一些的話,那就隨他吧。

    薑夢從沙發上落寞地轉過身。

    微微低下頭。

    裝作自己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

    她不想再過多地關注,和他有關的事情了。

    這是最後一次。

    不過心裏雖是這樣打算的,可她的指尖卻不經意間在衣擺上,寫下了一個“叢”字。

    人人都說他的名字不好,容易讓人聯想到低賤的草。

    她卻覺得他的名字好聽。

    也沒有什麽理由。

    隻是因為,他叫這個,所以她覺得好聽。

    盛叢洗好手出來,拿吹風機的時候。

    她無意中看到他的手有些紅。

    好像是用熱水燙紅的。

    薑夢心裏一沉。

    小姨這裏雖然是秋天,可是也不算很冷。

    他直接給她吹頭發也沒有關係的。

    不會涼到她。

    薑夢不是很喜歡盛叢這樣做。

    她討厭他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

    來照顧她。

    甚至都有些不想讓他幫忙吹頭發了。

    可是他的手剛剛撩起她發絲的時候,不小心輕碰了她的頸一下。

    她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溫熱。

    如果她這時候突然製止他,他會不會被她給傷到?

    薑夢為此都要糾結死了。

    思來想去,現在還是,不要製止他比較好。

    隻是待會兒要告訴他,讓他不要再這樣傷害他自己。

    她始終都沒有意識到——

    正如盛叢在無微不至地照顧她一樣,她也在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他。

    本質上來講,都是害怕對方會受到傷害。

    一個善解人意的人,遇上一個敏感的人。

    談起戀愛來就是這樣。

    小心謹慎到能把人給累死。

    可若是覺察到對方的那些小

    細節後,又會覺得很心疼。

    明明隻要多交流,就會更明白對方的心意。

    可是他們偏偏缺少交流。

    隻知道用自己的方式來愛對方。

    盛叢小心而珍重地,輕撩著薑夢的發絲。

    隻是這樣不太容易吹幹。

    所以便吹了好久。

    暖風陣陣,本就讓人覺得舒適。

    薑夢都有些困了。

    她低下頭偷偷打了個哈欠。

    盛叢放下吹風機,又幫她把頭發理了理。

    做完這一切後,他稍顯躊躇著走到她身側。

    想坐卻又有些猶豫。

    薑夢扯了扯盛叢的衣袖,示意他坐下來。

    她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怎麽不去洗澡呀?”

    本來她是想寫“晚上是住在這裏,還是迴你住的地方呀?”

    但是她見都已經到這個時間點了。

    他應該是不會迴去了。

    而且,這樣問頗有些逐客令的意思。

    所以她就直接默認他在這裏休息。

    然後借著問他怎麽還不去洗澡。

    來看看他在這裏坐了這樣久的原因是什麽。

    盛叢拿起自己的手機,剛準備看薑夢給自己發的消息。

    卻看到她發的上一條,關於他在劇院睡覺的消息。

    應該是他們剛從那裏出來時不久,她發給他的。

    他因為心裏的事情太多。

    一直沒能看手機。

    也就因此,沒能迴應她。

    在看到她的那些溫和的話語的時候。

    盛叢心中的愧疚並沒有減少。

    反而愈加深重了。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體諒他。

    告訴他沒關係。

    但在他看來,她更像是在說——

    你不在乎我,沒有關係。

    我本來,也沒有對你抱有期望。

    如果薑夢知道,盛叢錯把她的話,理解成是這種意思的話。

    那她一定要告訴他,是他想多了。

    她從來沒有覺得,他不在乎她。

    絲毫沒有被安撫到的盛叢,隻知道胡思亂想。

    心中愈發酸

    澀。

    淚水竟然比話語要更早出來些。

    薑夢在外麵的時候,很少見到盛叢流淚。

    無論他遭受什麽不好的事情。

    都不會哭。

    可是隻要在她麵前。

    她就覺得他變得格外脆弱愛哭。

    不是在很刻意的哭,更像是受了委屈,怎麽忍也忍不住的那種。

    薑夢輕輕撫上他的臉,本想將他眼角的淚擦去。

    卻突然意識到,她的手對他來說有些涼。

    便想收迴手。

    隻是還沒來得及那樣做。

    盛叢像是能感知到,她下一步的動作一樣。

    他將她的手輕輕握住,貼在了他的臉上。

    薑夢感覺到盛叢的臉有些燙。

    他小心地看了看她,又緩緩地低下頭去。

    然後輕聲對她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在乎你?”

    問完這句話,他才敢重新抬起頭,看她的反應。

    薑夢不知道盛叢,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想法。

    她心疼地看著他。

    然後對著他認真地搖了搖頭。

    盛叢見薑夢並沒有那樣認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知能力,出了問題。

    他好像,總是誤會她。

    盛叢自責地跟薑夢道歉:“對不起。是我,讓你變得難堪了。”

    薑夢心裏很難過。

    她不喜歡他這樣貶低自己,便用手微微摩挲著他的臉。

    希望他不要有這種消極的想法。

    盛叢很容易將事情想得複雜化。

    他極小心地對她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尊重舞台上的演員?”

    薑夢心裏微微歎氣。

    他這說的都是哪裏的話。

    她怎麽可能會那樣誤解他?

    盛叢看著薑夢對著自己搖了搖頭。

    可是心裏仍舊沒有多放鬆。

    他鼓起最後一絲勇氣,想著向她尋求答案。

    “你是不是,不會,再喜歡我了?”

    他說的很慢。

    給她留出了足夠的反應時間。

    薑夢在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後。

    瞬間從他的臉上收迴了自己的手。

    她有些慌亂無措。

    盛叢能這樣問她,那就代表著——

    他已經相信,她是喜歡他的。

    可是,現在相信又有什麽用?

    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他曾經讓她那樣傷心。

    那時候,無論她怎麽說,他都不相信她。

    盛叢知道薑夢的反應意味著什麽。

    她不會再喜歡他了。

    他不配。

    他想要再說些挽留的話。

    卻又擔心她聽了會覺得厭倦。

    盛叢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己已經,徹底地被她拋棄了。

    薑夢並沒有盛叢想的那樣決絕。

    她因為思緒有些混亂,所以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不過她確實沒有想過離開。

    因為將他獨留在這裏,是很殘忍的事情。

    盛叢低聲呢喃:“沒事的。你不喜歡我,是我的錯。”

    “我,好像,總是能把事情搞砸。”

    “真的,很對不起。”

    “辜負你的喜歡,是我,最後悔的事情。”

    “你對我那樣好,我卻像一個傻瓜。”

    “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什麽都不知道,無知又……自私。”

    盛叢的聲音越來越小。

    說完便直接睡倒在薑夢的肩上。

    薑夢摸了摸他的臉,比之前更燙了一些。

    或許是因為執念太重。

    盛叢在睡夢中,又夢到了和薑夢剛出劇院的時候。

    夢裏的他,表現很好,沒有睡著。

    還同她講了許多話。

    薑夢夜裏很擔心盛叢。

    雖說已經找醫生來看過,可隻要他不清醒過來。

    她的心就一直難以平靜。

    尤其是,他在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

    還在斷斷續續地背著,和晚上的那場歌劇相關的專業知識。

    背了一遍又一遍。

    有些過於專業的地方,她都聽不懂。

    很難想象,他究竟是怎樣,理解著背下來的。

    她想,他準備得這樣充分,最後卻一句都沒有用上。

    心裏應該是很委屈的。

    薑夢擔心盛叢說太多的夢話,喉嚨會不舒服。

    又扶他起來,喂了他一些水。

    他沒有怎麽掙紮,乖巧地喝下去了。

    她聽著他喝水的聲音。

    想起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

    那時候,她還很喜歡他。

    連他喝水的聲音,都覺得有點好聽。

    薑夢剛剛放下水杯,就被盛叢給抱住了。

    他哼哼唧唧地往她的懷裏鑽。

    怎麽推都推不開。

    可能是燒還沒退的原因,他的唿吸都是燙的。

    她不忍心就這樣拋下他。

    隻好在他身旁睡了下來。

    夢話能帶出很多東西。

    盛叢除了背那些,連薑夢都聽不太懂的專業知識外。

    還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他一邊嗚咽著求她,不要離開她,一邊恐嚇她,若是離開他就……

    隻是具體就怎麽樣。

    薑夢等了好久,也沒聽他說出個所以然。

    在恐嚇完之後,又愧疚地同她道歉。

    他軟著聲音,求她,繼續喜歡他。

    不要討厭他。

    夢裏的她似乎是沒有答應他的請求。

    盛叢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威脅。

    隻是威脅了沒幾句,便又對她哼唧了起來。

    似是在埋怨,又似是在傾訴。

    說的都是一些上學的時候,她如何如何不理他。

    連他問她借東西,她都懶得同他講一句話。

    甚至也不抬頭看他。

    薑夢聽到之後,覺得自己特別冤枉。

    她那時候明明是想讓他隨意拿去用。

    因為他借的次數比較多,她擔心自己每次都那樣鄭重地迴應。

    會讓他覺得不自在。

    他還說她隻能留在他身邊。

    哪怕心裏想著其他人,也隻能留在他身邊。

    然後又半是威脅半是祈求地說了好些話。

    薑夢聽著都覺得好累。

    她真想去他的夢裏,告訴他,歇一歇吧。

    傻瓜。

    直到第二天下午,盛叢才漸漸退燒。

    隻是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出去找薑夢。

    薑夢看到盛叢醒了,心裏稍稍放鬆下來。

    她走到他麵前,探向他的額頭。

    沒有再發燒。

    她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肚子。

    盛叢知道,她是在問他,想不想吃些東西。

    因為發過燒的人,一般胃都比較弱,很容易沒有胃口。

    盛叢沒有說自己想吃,還是不想吃。

    他輕輕地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軟軟地問:“你會和我,一起吃嗎?”

    薑夢輕點了一下頭。

    等真正和盛叢一起吃飯的時候,薑夢有些後悔了。

    他根本就不好好吃東西。

    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看她。

    她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輕輕遮擋住他的眼睛。

    盛叢意識到自己的眼神,可能讓她感覺到不適了。

    可是他控製不住。

    就是,很想看她。

    他對她溫聲誘哄道:“你想不想見唐鏡?他同意見我了。”

    薑夢收迴擋在他麵前的手。

    她開心地給他發消息道:“什麽時間呢?”

    盛叢笑了一下道:“隨時都可以。”

    薑夢自然是想要見一見唐鏡的。

    而且,越早見麵越好。

    她低下頭,指尖飛快地打著字:“那我們明天就從小姨家離開,然後去見唐鏡好不好?”

    她的要求。

    他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況且,這也恰恰是他希望的。

    盛叢看似已經平靜地接受了,薑夢拋棄他的事實。

    可實際上,他在預謀其他的東西。

    如果無法用情感來留住她,那總要用其他的東西來束縛住她。

    將她牢牢地鎖在自己身邊。

    薑夢在得知自己,馬上就能去見唐鏡的時候。

    不自覺地露出了淺淺笑意。

    盛叢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雖然心生妒忌,卻也隻能默默壓製。

    他不會對她生氣。

    等她見過唐鏡之後,就會徹底斷了那份念想。

    安如錦晚上從公司迴來的時候,聽到他們要走的消息。

    感到有些不安。

    她是想留薑夢再多住一些時間的。

    可是薑夢解釋,有工作上的事情急需處理。

    安如錦隻好勉強答應。

    隻是對盛叢這個人,仍舊有些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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