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冷了,雪是越來越大。


    白柔縮在柴房裏,搓著受凍的小手。


    她沒想過哥哥去了哪兒,她隻知道不管哥哥在哪兒,總會迴來的。


    哥哥絕不會丟下妹妹不管。


    忽然,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白柔興奮地起來,跑過去開門,叫了一聲:“哥,你迴來了?”


    開門之後卻發現來人不是哥哥,而是嫂嫂!


    白柔揉了揉眼睛,心說自己是不是做夢?


    這位嫂嫂可是從來不會出自己屋子的,又怎麽會來了柴房?


    林香兒穿著厚實的鵝絨披風,帶著一定乖巧了圓頂百花絨帽,對著白柔笑了笑,親切地叫了一聲:“妹妹。”


    這稱唿也真夠怪的,以前可從沒這麽叫過。


    “嫂嫂……”白柔立刻變得規矩起來,微微低頭,欠身行了一個不太標準的平禮。


    “天冷了,嫂嫂給你送了些衣物來了。”


    說著,就把懷抱著的包裹塞給了白柔。


    這把小妮子給整懵逼了,心說這是什麽情況?


    嫂嫂何時變得如此體貼了?


    即便是要送衣物,那也該是叫下人送過來,怎麽可能親自相送?


    敏銳的小妮子察覺其中有詐,表情變得警惕:“嫂嫂,是不是有什麽事?”


    林香兒有些靦腆:“那個……聽你哥哥說,你知道這後院有個洞子可以偷偷溜出家去。”


    “我……我……我可不知道。”


    “你別緊張,嫂嫂不會責怪你。現在你哥哥許久不曾迴來,嫂嫂怕你哥哥在外麵迷了路,想叫你一起出去找找。”


    “啊?”白柔長大了小嘴,“嫂嫂的意思是……要偷偷溜出家去?這……”


    嫂嫂是什麽身份?


    大家閨秀,高貴聖潔,一塵不染,從來都是行止有度,步趾應歸,從不有半點兒不歸之舉。


    今日居然要偷偷溜出家門?


    聽這口氣還要從洞子裏麵鑽出去!


    一瞬間,嫂嫂高大偉岸的形象在小妮子心中全毀了。


    “都說林大小姐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這一看也不是什麽好女人嘛!”


    林香兒確然不知自己被個小姑娘給數落了,繼續笑著說:“你哥哥都不迴來了,你一點兒不擔心嗎?”


    “哥哥他肯定有別的事,該迴來的時候自然會迴來。”


    林香兒眉頭一皺:“妹妹,你這次幫了嫂嫂,下次嫂嫂就不讓劉管家欺負你了。”


    劉管家是小妮子心中夢魘,立即點頭,然後換上嫂嫂送的嶄新的冬衣悄悄出門,帶著嫂嫂鑽狗洞去了。


    ……


    白宋大夢初醒,世界給了他一片雪白。


    寒意席卷,一身粗布爛衫有些冷了。


    桑桑掀開簾子,手裏拿著一件嶄新的棉衣。


    “白……白大哥……給你的。”


    小姑娘聲若蚊蟲,臉蛋兒一片染紅,嬌柔之態比林小姐尤甚。


    白宋沒心沒肺,看漏了小姑娘的羞澀,隻想著一身受涼,正巧有件嶄新的棉衣甚是好事。


    一把接過來穿上,連一句謝謝都沒有。


    桑桑不在意,隻是看著白大哥穿上了衣裳就覺得心裏住下了暖陽。


    這衣裳極其合身,就像是量身定製的一樣,就是少了些花色,顯得過於單調。


    桑桑像個接受老師點評的學生,乖乖地站著。


    不想白宋壓根兒沒把心思放在衣裳上,轉頭一問:“桑桑,你什麽時候迴來的?藥材都準備好了嗎?”


    桑桑微微失望,點點頭:“都買好了,看白大哥睡得好,不忍打擾。”


    接下來白宋開始煎藥,桑桑在灶前生火做飯。


    吃的就是白宋買來的鹿肉,這可是一般人不常有的珍饈。


    肉香引來了不少鄰居觀望,都在問曲家嬸子遇到了什麽大喜事,居然能開鍋吃這麽好的夥食。


    桑桑滿心歡喜,毫不忌諱地像鄰居們炫耀,說這都是自己白大哥送來的,惹得周圍人好一陣羨慕。


    又一時辰過去,藥煎好了,肉也好了。


    白宋先讓嬸嬸喝藥,然後幫忙張羅著準備吃飯。


    這裏雖然艱苦了些,但比林家生活自在,跟桑桑一起,有種家人的溫暖。


    白宋甚至都不想走了。


    但現在桑桑的父親還沒迴來。


    這母女二人又是個“懂規矩”的擰巴人,說是主家的不在,不能動筷子,讓白宋先吃。


    這情況,白宋隻能等。


    等了小一會兒,外麵有人來傳:“曲家嬸子,你家男人在西郊口快被人打死了!”


    一聽這話,母女二人臉色一白。


    黃氏急忙要出門,但身子不適,一起身險些摔倒。


    桑桑攔住母親:“娘,你在家守著,我去看看。”


    桑桑迴頭去看白大哥,卻見白大哥已經跟著傳話的人跑出去了。


    西郊口,看熱鬧的人已經圍了幾圈。


    白宋在外麵就聽見有人議論。


    “你聽說了嗎?曲家的老頭居然去縣裏麵賭錢了。”


    “什麽意思?曲恆那樣的老實人居然去賭錢了?說了誰信?”


    “嗬,這叫知人知麵不知心。曲家那位看著挺老實的,誰知道暗地裏想著什麽壞心思?”


    “賭錢?那曲家有錢去賭嗎?”


    “他是去借錢賭的,輸了整整八貫,連本帶利要還十二貫錢,把女兒都賣了,還還不上!”


    “我的天!”


    圍觀的看客聽了都嚇得一身冷汗。


    十二貫錢,一家人足夠過兩年了。


    這曲家的老頭子莫不是瘋了?自家什麽情況沒個數?哪兒來的膽子去借錢來賭?


    “你知道嗎?這老家夥是被人從城裏一路打到西郊口的!”


    “這還不被打死了?”


    “打死又如何?衙門可不管這種事。”


    白宋聽了一路,蠻橫地推開人群,就看到四五個精瘦的男人對著地上一個蓬頭垢麵的中年男人猛踢。


    人已經被踢成了滾地葫蘆,也不知還有沒有意識,隻是那一地鮮血看著是觸目驚心。


    “別打了!別打了!”


    白宋衝了上去,硬生生推開了兩人。


    幾個打手一愣,看著白宋嶄新的衣裳,覺得有幾分身份,故而停下手:“你什麽人?”


    “你們別管我是誰!他欠了多少,我墊上。”


    “墊上?你墊的上嗎?整整十二貫!”


    白宋也不含糊,直接搜出了深身上所有的碎銀子:“這裏有六兩五錢銀子,算你六貫錢,你們賺大發了!”


    西郊的一群窮鬼嚇蒙了。


    心說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哪有人出門隨身帶這麽多銀子的?


    邊陲小城的縣民,好多一輩子都沒見過銀子長什麽樣,一時間炸開了鍋。


    幾個打手也被唬住了。


    都知道不是身份顯貴之人不可能用銀子做買賣,當下恭敬了幾分。


    “這位公子,這銀子是不假,但這些銀子也換不上十二貫錢。”


    “你以為你們什麽人?老子平白無故給你們賺頭?這些銀子換半個月時間,剩下的錢,半個月之後再來,我連本帶利地給你們。”


    說完,白宋將銀子砸了過去。


    幾個打手趕緊去撿,然後相互看了看,為首的道:“好,今兒個就給公子一點兒麵子,半月之後我們再來取錢,若交不出錢,那我們可就要把曲家的閨女帶走!”


    說著一揚手裏的文卷:“瞧清楚了,這是曲恆親手畫押的賣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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