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疆一路趕過來的時候,想過她的小師兄會出事,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然而當她真正推門而入,看到那人渾身浴血地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心頭還是被重錘一般鈍鈍地痛。

    屋內似是狂風暴雨過境,亂得連一塊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清河夫人倒在一旁,總是溫柔恬淡的麵容扭曲著,昏迷之中還斷斷續續地抽搐,看樣子陷入了極其可怕的噩夢之中。

    “小師兄!”無疆焦急地唿喚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大約是方才則晏的靈力起了作用,歡歌短暫地清醒了一下,見到熟悉的小殿下,艱難地扯了下嘴角,又安心地睡了過去。

    結果無疆徹底不安心了,因為她看到了小師兄眼中還未褪盡的黑色,還有一旁顯然是陷入極惡幻術中的清河夫人。

    她既然與鬼族合作,那麽自然不可能是被鬼族所害,刹那間一個詭異而可怕的猜測湧上心頭——難怪小師兄說他不能做縹緲山山主。

    盛意落後幾步,正要進門,被無疆三個字的高聲嗬斥擋在了外麵,“別進來!”

    “小十六?發生了什麽?”

    無疆閉眼穩了穩心神,再次開口,“裏麵鬼族氣息未盡,對你有影響。”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別進來!去涿光峰替我把白術帶過來,小師兄……傷得很重。”

    盛意:“……好。”

    而後無疆喚出綠腰,《清心散》從指尖緩緩流淌而出。於樂氏子弟而言,這本是一首彈奏千百遍的簡單樂曲,現在她卻從未有過地謹慎。眼神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歡歌,直至最後一個音落下,昏迷中的他唿吸漸漸平穩。

    無疆收了琴,仍不放心地並起兩指,靈力試探著遊走了一圈,確認他身上的鬼族氣息已經盡數退去,這才鬆了口氣。

    一旁陷入噩夢中的清河夫人雖然還未蘇醒,但很明顯一曲《清心散》終了,她同樣已無大礙。

    無疆一手執著漆黑的匕首,放在她的脖頸上,心一橫,眼看著一連串的血珠滾下來,卻怎麽都無法再進一步。

    “殿下真是心軟。”清河夫人先是開口說話,然後再睜開眼,明顯是早已蘇醒。

    無疆的匕首仍舊不移動半分,“隻要你發誓,將小師兄的秘密爛在心裏,我可以不殺你。”

    清河夫人沉默半晌,終於在她耐心耗盡之前開口,“餘堂戰神曾經帶迴來過一名女子,結果與當時的山主大人爆發激烈

    的爭執,最後大戰一場,連夜與她一同離開了縹緲山。”

    無疆心中一緊,追問道:“那女子是小師兄的母親?她是什麽人?”

    清河夫人:“我不知道,餘堂戰神將她保護得很嚴密,極少有人能見到她。”

    無疆:“連你都見不到?”

    清河夫人依舊搖頭,“她一直黑紗蒙著麵,誰也不曾真正見過她的容貌,也沒有人見過她使用靈力。我隻是聽到,餘堂戰神喚她小影,夜小影。”

    那一瞬間,山風在外麵唿嘯而過,屋內卻靜得令人害怕。

    片刻後,無疆垂下眼瞼,將匕首握的更緊,再一次道:“隻要你發誓,將這些秘密爛在心裏,我可以不殺你。”

    清河夫人的脖頸處滾下更多血珠,她卻恍若未覺,忽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真好啊。”

    無疆:“???”這是被極惡幻術嚇瘋了還是被我嚇瘋了?

    “歡歌公子身上也許有鬼族的血脈,殿下就如此相信他?甚至要為他殺人滅口?”

    無疆很冷靜,“他是我的小師兄,曾經以命相護,我自然信他。”

    “歡歌公子心裏眼裏全是殿下,殿下便給他全部的信任。”清河夫人怔愣著流下兩行清淚,說出一句十分孩子氣的話,“這很公平,我也想要這樣的公平。”

    無疆忽然想起已經瘋了的餘年山主,明明風流多情,卻始終對她耿耿於懷。這兩人糾纏了一輩子,最後卻走到這一步,也不知該怪誰。

    “殿下這樣心軟又幹淨,還是不要碰這種東西了。”清河夫人平靜地推開脖頸上的匕首,對著她笑了笑,又有了些許溫柔如水的樣子,“殿下不要責怪小意,他中鬼族幻術太久了,性格有些變化,那些都不是他的本意。”

    無疆插了一句,“我知道。”

    想起那個與眾不同的鬼族幻術,又問了一句,“那並非是普通的鬼族極惡幻術,你究竟與誰合作了?”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是個女子,腳踝上有飛鳥刺青。”

    “飛鳥刺青嗎?”無疆喃喃自語,如此厲害的鬼族極惡幻術,為何從來沒有聽說過。

    趁著小殿下出神之際,清河夫人足尖輕點,她手握餘年山主送的“護身符”,速度極快,眨眼間就到了屋外。

    “站住!你去哪裏!”

    清河夫人眼中含著淚,嘴角卻向上揚起,露出一個笑,看起

    來簡直就像是最後的告別,“殿下,我祝您的信任永遠不被辜負。”

    無疆還未反應過來她的話中意思,人已經不見了,隻能最後喊一句,“不許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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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涿光峰

    “小師兄,別看了!”無疆再一次把他手中厚厚的靈術典籍抽走,“你看看外麵,天都黑了,看了一天了還看!”

    歡歌還想掙紮拿迴書,“我空有一身靈力,風靈術的修煉連代山主都不如,著實不該。”

    ——真是好強的勝負欲。

    “先喝藥。”無疆完全無視他的掙紮,“小師兄傷的太重了,又中了迷香,靈力失控都沒有完全恢複,需得多靜養才能好。”

    歡歌皺眉看著那一碗滿滿的苦澀湯藥,沒有接手,“其實這點傷,不喝藥也能好。我記得小的時候流亡凡界受了傷,也是養兩天便……”

    “閉嘴!”無疆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淪落到盯著別人喝藥的境地——不禁有些同情起曾經照顧她的大哥,估摸是不是比她眼下還頭疼呢?

    歡歌苦大仇深地接過來,不是他怕苦,而是這碗藥的味道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入口辛辣酸澀,喝下去後又全是苦澀經久不散,簡直太可怕了。

    據說代山主得罪了殿下之後,為了將功補過,日夜圍著她轉,事事親力親為。恐怕這藥就有他的手筆,畢竟縹緲山多奇木,懸崖峭壁間再多些奇怪的草藥也不是不可能。

    在無疆的注視下,歡歌捏著鼻子一口吞了藥汁,苦的一張俊秀出塵的臉都皺成了一團。突然嘴裏被塞進來一顆蜜餞,絲絲甜味在口中蔓延,驅散了苦澀。

    “殿下?這是?”

    ——一開口嘴唇便擦過少女的手指,纖細修長,帶著微涼的體溫。瞬間讓他忘了湯藥可怕的味道,甚至覺得隻要有蜜餞,還可以再來一碗。

    無疆:“明日這藥我會自己煎。”

    歡歌咳了一下,道貌岸然,“其實……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代山主也是好意。”

    無疆:“……”有時候,男人也是挺神秘莫測的。

    “唔——”歡歌說完,自己也覺得這話有些奇怪,嘴裏含著蜜餞,遮遮掩掩地問,“代山主找到清河夫人了嗎?”

    無疆搖搖頭,“已經兩日了,不僅清河夫人沒

    有找到,連餘年山主都不見了。”

    末了,忽然看著他的眼睛,問道:“小師兄,你還記得那天最後發生了什麽嗎?”

    歡歌一向很難招架她又黑又亮的眸子,頓了頓才說:“我中了迷香,靈力即將消耗殆盡之時,才發現黑扇上的扇墜是山主令,最後用了黑扇才拖到你們來。”

    “這些我都知道了,我是問,用了黑扇之後發生了什麽?”

    歡歌再三思慮,仍舊是那句,“殿下,我真的不記得了。”

    無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隻是點點頭,雖然有些失望,卻沒有再問下去。

    “所以,殿下能把靈術典籍還我嗎?”歡歌伸出一隻手討要,“我需要更強大的風靈術,至少比代山主強大。”

    ——因為我不想再讓我的殿下陷入任何危險之中。

    結果無疆直接無視了他,轉身將典籍收走甚至遠遠地放到了書架上,“夜深了,小師兄還請多加休息!”

    歡歌仍不死心:“殿下……”

    無疆瞪了他一眼,正準備收了藥碗滅了燭火,盛意卻不打招唿,便直接推開門闖了進來。

    “代山主!請自重。”可欣顯然是沒攔住他,隻能跟在後麵虛張聲勢。

    無疆神色微冷,“代山主這是做什麽?”

    盛意急急的開口,生怕晚了一點就被趕出去,“找到清河夫人了!”

    歡歌搶先開口,“在哪裏?”

    盛意瞥了他一眼,頗有些陰陽怪氣,“沒想到歡歌公子身為手下敗將,對傷了自己的人也如此念念不忘。”

    無疆:“……”男人果然是神秘莫測,這兩人都越來越奇怪了。

    “清河夫人在哪裏?”

    盛意立刻迴答她:“青要峰,新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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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qaq

    輪空榜單的小撲街有點藍瘦~~~~

    馬上要去下一卷啦~~~~

    隻出現在迴憶裏的大哥要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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