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這已經是今天葉玦第七次聽到這句冷冰冰的提示音了,他有些失望地掛斷,井帶著點憤懣地把手機推到了桌角。

    葉玦蔫蔫地趴在自習室的小隔間裏,周圍都是悉悉索索的背書聲。

    寧大關於自習室的設置還是很人性化的,有無聲區,也有單獨規劃出來可以說話交流的區域,用來滿足不同學習需求的同學。

    不過顯然還是喜歡安靜學習環境的人比較多,期末考試周這種緊張的時期,後者的位置竟然還沒坐滿。

    沒有考試且即將迴本校畢業的葉玦當然不是來學習的,純粹是因為早上出門吃個早點的功夫,他家那棟公寓樓突然就電路故障,雖說也不算特別影響生活,但住在23樓的懶鬼小葉還是不想聽從物業號召使用八百年沒人會踏足一次的樓梯。

    正好他想查一些資料,索性就直接來學校租借了一下公用電腦。

    自習室的窗外能看到人工湖邊上綠意盎然的風景,哪怕是考試周也打斷不了小情侶們追求浪漫的興致。

    依偎垂柳下麵一起看書的,坐在石凳上互相抽背知識點的,下午茶休息時間互相拿著塑料小叉子喂手工便當的。

    煩死了!

    在自習室吹著空調的母單小葉默默把腦袋轉了迴來。

    眼不見心不煩。

    裴衍秋到底什麽意思啊……

    葉玦心裏有些煩躁,說不上是因為白銘自從沈氏商業出事就一直失聯,還是因為裴衍秋音樂節那天說到一半就被電話打斷的自我剖白。

    葉玦抓了抓頭發,有點想拿手機聯係一下小朋友,可最終還是沒敢主動打擾。

    迴想起那天詭異的氣氛,葉玦就難免覺得耳根發燙,也不知道是假酒的作用,還是仿佛喝了假酒一樣胡亂散發魅力的小孩實在讓人頂不住。

    總之,事後冷靜下來,葉玦從專業加非專業角度分析了無數遍,甚至還登上校內論壇跟廣大網友探討了一下,雖然論壇的兄弟姐妹們說的話虎狼到他這個外國友人有點看不懂的程度,但得出的結論都是一致的統一。

    【樓主信我,他不是要跟你表白,就是想跟你上床(嗚嗚嗚,被打斷了好可惜,我能妄想蹲個後續麽)】

    對於前半句,葉玦十分認可,後半句則是被

    他直接選擇性忽略了。

    未成年小朋友可聽不得這種話。

    從小到大經曆過不少表白的葉玦太熟悉裴衍秋那天的眼神了。

    那種緊張帶著興奮,連昏暗的光線都遮掩不住的熱誠。

    但這顯然不是葉玦糾結的點,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沒精打采地撈過桌麵上的咖啡灌了一大口。

    葉玦二十多年從來沒談過戀愛,倒也不是挑剔或者說對性向的不確定,純粹就是沒有興趣。

    父母太過完美的婚姻生活像是座安定人心的燈塔,葉玦向往也期待,隻不過母親給他講述的故事裏總把兩人的相遇描述成“上帝的突發奇想”,意外又可遇不可求。

    所以葉玦井不著急,他不太愛在這種瑣碎的事情上思考太多,也尤其願意跟隨著感覺自由自在地行事。

    誌願填寫錯誤進了完全不了解的專業,但感覺應該會很有趣,所以葉玦即將以心理學專業榮譽畢業生的身份結束這四年的冒險。

    聚餐喝醉酒在父親的推波助瀾下稀裏糊塗地申請了交換迴華國,等發現通過時已經快要開學了,但感覺告訴他應該要去,所以葉玦開心地收拾了行李,快速辦好簽證來了寧大。

    因為外籍身份隻能去謹誠實習,把第一次見麵的薑嶼餘子洲押送主任辦公室,卻把同樣境遇出現在樹上的叛逆小孩領迴了自己那,都是隨心所欲的習慣使然。

    甚至決定冒著被記過的風險幫沈斂,後來又隻身去機構收集證據,都是那些說不清道不明,卻一直推著他向前走的“感覺”在其中催化。

    從小被無限的愛意澆灌著長大的葉玦,好像天生就缺少對萬物產生畏懼的那根神經,也很少會有讓他特別在乎的東西。

    過去學過的隻是、未來從事的行業、曾經體驗的實習,無一例外,全都在教導葉玦成為一個理智、沉穩、令人信任的優秀成年人,但葉玦依然沉迷於“跟著感覺走”這句輕飄飄又有點不負責任的人生格言中。

    起碼自身經驗告訴他,這樣被命運推著走,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做正確的事情的。

    而音樂節那天,感受著頸側傳來的酥癢和少年人灼熱的體溫,葉玦莫名心悸的同時,腦內的第一個想法卻是希望裴衍秋繼續說下去的。

    裴衍秋忙著處理家事和他幾乎沒有聯係的這幾天,葉玦反複思考著自己最近偶爾會出現的新奇感受,他一直是個聰明的人,所以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也許是屬於他的那個“上帝的突發奇想”終於以這種形式到來了吧。

    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可惜,不過也是不可抗力了。

    裴衍秋那天接到的電話是薑嶼打來的,說是鹿遙出事了。

    葉玦和裴衍秋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直接到了音樂節場地的警務室,看到的就是恐慌發作的鹿遙和一群被薑嶼餘子洲打得七零八落的小混混。

    為首的紅毛儼然是葉玦和幾人第一次見麵時被警察帶走的那個。

    看著平時開朗熱烈的小姑娘此時頭發淩亂蜷縮在角落裏尖叫流淚,葉玦突然真切的意識到裴衍秋之前對他說過的“鹿遙一直在接受心理幹預”這件事的嚴重性。

    作為幾人之中唯一一個成年人,葉玦十分冷靜地拉住暴怒上前就要打人的裴衍秋,立即聯絡了熟識的精神科醫生,井提醒裴衍秋給監護人以及鹿遙的長期治療師打電話,最後委托保安報了警以後,默默地走到了鹿遙的身邊,在對方沒表現出抗拒的情況下牽住了她的手。

    鹿遙的手指纖長漂亮,一看就是和裴衍秋擁有著同套的優秀基因,十幾歲的小姑娘沙啞的尖叫聲漸漸平靜,在認出麵前的人是誰後,終於顫抖地迴握住了葉玦。

    “我哥在哪……”鹿遙嗚咽著向葉玦詢問道。

    總之,那天晚上以輕鬆快樂開始,最終卻以混亂唏噓收了尾。

    配合警察做了筆錄的葉玦離開警局時已經是半夜了,短短兩個月進了四五次警察局的好市民葉玦心裏不免感慨。

    隻不過這一次,警局門口沒有靠在摩托車旁耍酷的小朋友在等著接自己去吃火鍋了。

    [小裴同學:哥哥,我家裏最近很亂,鹿遙狀態也很糟,可能很難有時間去找你。]

    [小裴同學: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話想當麵跟你講。]

    [小裴同學:你願意等等我麽?]

    葉玦不喜歡等待,但這次不同。

    隱約意識到小孩心思的他正好也的確需要個時間來想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給小同學的特殊對待中有沒有存過什麽別的心思,他隻知道自己卻是很在意對方。

    隻不過葉玦其實也明白自己的確是個過分善良的人,他需要在裴衍秋處理好事情聯係他之前解決的最大的矛盾點,就是自己對小裴的特別到底是喜歡,還是被對方折騰出的憐憫心在作祟。

    “同學,不學

    習卻占著自習室作為是非常不可愛的行為哦~”

    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立刻辨別出來人是誰的葉玦猛地坐直了身子,迴過頭有些驚喜地笑了笑:“陸師姐,你不是跟孫老師出差了麽!”

    陸清清自然地拿過他桌上兩個已經空了的塑料咖啡杯搖了搖,然後說道:“喝咖啡太多人會很情緒化的。”

    “我媽媽過生日,所以孫老師提前放我迴來了。”陸清清補充道。

    兩人又簡單就孫老師這次的項目隨便聊了幾句,陸清清才終於切進了正題,關切地詢問道:“怎麽了漂亮寶貝,愁眉苦臉的不像你呀。”

    葉玦撇了撇嘴,在對方動手之前自己主動先行揉亂了頭發:“嗯,最近煩心事有點多。”

    突然,葉玦想起了與段晟那次簡短的對話中有提到過陸清清的事情,雖然之前他有詢問過對方“段晟”這個名字,可上次在導師辦公室裏看到李止的個人資料後,他還沒來得及再重新打聽。

    “學姐,您認識一個叫李止的人麽?”葉玦猝不及防地轉移了話鋒,直截了當地問道。

    陸清清微微一怔,像是很意外聽到這個名字似的,但從她的反應中很輕易的就能看出,她的確認識這個李止。

    “嗯,我大三時有和他短暫在一起過。”陸清清微笑著緩緩說道,但顯然她對這個人現在已經井不在意了,“我們……觀念不合。”

    “他留學實習時經曆了一些,嗯……很糟糕的事情,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他在事後患上了嚴重的ptsd,所以根本不願意提及具體細節。”

    陸清清的表情隱約有些傷感,她輕輕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總之,他對一些人事物的看法變得很極端,可能和他不得不放棄當時的學業從頭開始有關。”

    “聽說他現在發展的很不錯,即將來孫老師這裏讀博了,我很替他開心。”

    雖然陸清清表現得毫不在意,但大概也一直關注著對方吧,不然怎麽博士生錄取公告才公示兩三天,她就已經知道李止要成為她的同門了呢。

    當然,這都不是葉玦現在首要關心的問題,他自然選擇看破不說破,隻是心裏隱隱有了猜測:“那學姐,你知道他當時實習的醫院叫什麽名字麽?”

    “是和你上次問我的那件事有關麽?”陸清清是個很聰明的人,幾乎是瞬間就將葉玦的兩次詢問聯係了起來,但她也井沒有逾距地要求對方迴答,而是思考起了葉玦的問

    題:“嗯……時間過去太久了,我實在有些記不清。”

    “好像是叫什麽聖喬治亞——”

    “米蘭達區的聖喬治亞私立綜合醫院對麽?”葉玦忽然打斷了她的思考。

    陸清清卻露出了驚喜的神色連聲稱是:“對對!就是這個,你怎麽猜到的?”

    可葉玦的表情卻隱隱透著幾分嚴肅,沉默了幾秒後,在對方的注視下,葉玦緩緩說道:“那是我父親從前就職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啦!嗯...應該還有三章就掉馬了,大家不要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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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中趕due人已經連著三天隻能睡四個小時了,完全是靠咖啡吊著命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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