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漸濃,謝清辭不由得又開始緊張。

    按照計劃,他們今夜要去流雲宮。

    流雲宮……那是他們初識的地方,最初在流雲宮,他是金尊玉貴的殿下,而蕭棣,不過是一個長在暗處的叛將之子。

    在流雲宮,他以上位者的姿態,給蕭棣照料,牽住他的手,拉著他一步步走在白日之下,而蕭棣也小心翼翼的仰望著自己,沉默又倔強的守護。

    他本以為一輩子都會如此順理成章的進行下去。

    他會多一個傾心相互的良將,蕭棣人生也多些光亮和可能……

    本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如今走向卻越來越不受自己控製。

    更荒謬的是,蕭棣起兵謀反,還威逼在流雲宮和他歡.好。

    謝清辭微微歎口氣。

    他不知是蕭棣的信口一說,還是真有此意。

    這一日蕭棣都不在宮中,他又被嚴格看守,寸步不出,也隻能在宮中等待蕭棣歸來,由他將自己隨意帶到某處。

    天色將沉未沉的時候,蕭棣踏入宮中。

    他身形高大,披著玄色鬥篷,也不知出去做了什麽,周身都是冷戾的貴氣,眼眸寒芒盡顯,如出鞘的長劍。

    謝清辭本來還想盡招數拿捏人家呢,看到蕭棣這模樣,卻不知不覺的喉結一動,身子幾乎都開始緊繃了。

    隻有他曉得,這鬥篷和衣衫下的身軀有多強悍,又有多柔韌……

    今夜他們還將……

    蕭棣透過宮人已點亮的燭火,瞥了局促的謝清辭一眼:“……還挺自覺。”

    謝清辭一日也沒出宮,長發盡數散落,顯得無比乖巧。

    更重要的是,直接就能被推上床,連發簪都省的卸。

    兩個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蕭棣隻出口了四個字,謝清辭卻能在瞬間心領神會:“……”

    早知他就強撐著身子起床,讓太監幫他把頭梳好了。

    也省的一見麵,蕭棣看他的眼神就開始變得禽獸。

    蕭棣對那跟來的太監說了句什麽,太監立刻點頭哈腰的恭敬下去。

    不一會兒,已有侍女將豐盛的晚宴擺在桌上。

    那模樣,儼然已經把蕭棣當成了未來宮中的主子。

    謝清辭看在眼裏,卻也無可奈何。

    蕭棣

    卻麵不改色,好似天生就該他享受這份尊榮,輕卷衣袖,親自給他盛了一碗遞過去。

    小缽裏的肉粥熬的香濃,謝清辭嚐了一口,便胃口大開,再加上蕭棣不停給他夾菜,竟然吃下了不少。

    說來也怪,他不知宮外事,每次隻見蕭棣一人,心底卻比以往還要安心。

    可惜蕭棣就是有一句話讓人吃不下飯的本事:“多吃些,吃完我們去流雲宮消食……”

    流雲宮?

    謝清辭停了筷子,揉揉逐漸鼓漲的肚子,一下子心裏滿了。

    看來蕭棣還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用罷晚膳,蕭棣直接將人擁在鬥篷裏,徑直上了等在殿外的小轎。

    兩人在轎內都沒有說話,唿吸卻開始漸漸急促。

    之前二人在流雲宮,還是發乎情止乎禮,可這次再去,二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意味著什麽。

    想起上一晚的種種情景,謝清辭不由得麵色泛紅。

    殿門大開,蕭棣一語未發,隻將謝清辭抱在懷中,大踏步朝殿中走去。

    他直奔謝清辭曾經的寢宮。

    所到之處,早已有侍從將門盡數大開,恭敬的垂首侍立。

    以往他不能踏足的禁地,現在如履平地。

    謝清辭的寢宮被人特意打掃過,殿門在身後怦然關閉,在並不灼亮的燭火中,兩人唇舌纏綿。

    漸漸地,耳邊隻有對方愈發粗重的唿吸。

    蕭棣一把將謝清辭抱起,放在床上。

    床畔的錦鯉燈仍散發出灼灼光輝,在夜裏望去極為耀眼。

    在灼亮到羞恥的燈下,一切都將一覽無餘。

    送這盞錦鯉燈的時候,蕭棣望著他的眼神濕漉漉的,滿是青澀的真摯。

    如今卻強悍入侵,再也不複以往的小心翼翼。

    衾衣褪在地上,謝清辭咬唇,轉頭小小聲道:“蕭棣,你等等……能不能把這盞燈移到別處……”

    他……不喜歡被看……一想起二人的曾經,臉頰已經開始發燙。

    “殿下還是沒搞清楚狀況,此時輪不到你做主。”蕭棣手下的動作絲毫未停,俯視著謝清辭的臉龐:“慢慢適應,你會喜歡的。”

    燭火勾勒出謝清辭白皙纖細的模樣,蕭棣眼眸暗了幾分。

    謝清辭不願,他卻特別喜歡看著,喜歡看少年的身軀

    漸漸染上緋色,如被春風點過般暈染出迷人的景致。

    枕畔,長明的錦鯉燈將兩人交疊的身影打在屏風處。

    半晌之後,喘息逐漸平息,蕭棣輕柔的將謝清辭擁在懷中,雙眸濕漉漉的盯著哥哥的臉色。

    初來此地,他都不敢抬眸看向床榻。

    他那時從未想過,他也能有一日,在這張床榻上擁著如白玉堆砌的殿下,意亂情迷翻雲覆雨。

    至於謝清辭,如鵪鶉一樣將頭紮在蕭棣寬闊的懷中,盡量平穩唿吸裝睡。

    從前的蕭棣,連望著他的眼神都溫馴可愛,如今則是滿臉寫著貪婪垂涎。

    謝清辭:“……”

    還能說什麽,都怪自己識人不明罷了!

    蕭棣一直在內宮閉而不出,前朝的流言自然越來越多,而且逐漸人人自危。

    除了少數元老之外,大部分對朝廷也沒有多忠心,既然這朝廷眼看要倒,皇帝和太子都沒有出來發聲,那自然要為自己另謀出路。

    再說丞相也表露出要立楚王為帝的意思,楚王也是先帝的皇子,立了楚王也不算大事。

    一時間,暗中給楚王和丞相遞名帖的人越來越多。

    丞相望著這些名帖,嘴角漸漸浮現一抹冷笑。

    在這些人心裏,蕭棣是他的部下,如今他占據京城,蕭棣如今占據內宮,自然代表整個京城都已被他們控製。

    所以這些大臣,才敢來遞名帖示好。

    可這幾日,蕭棣隻是堅守宮中,並未有任何示好或投靠的意思。

    他派去的人,也被蕭棣按捺住……

    一時間,他竟看不透蕭棣的心思。

    甚至有些後悔,不該將攻占內宮如此大的行動交給蕭棣。

    蕭棣逼宮,風險是轉交出去了,但與此同時,也轉交了一部分權力。

    蕭棣占據內宮,又不主動放權,讓丞相的勢力顯得十分被動。

    但他又不願真的和蕭棣撕破臉。

    畢竟蕭棣手中有兵馬,若是鬧翻,難免要再一次兵戈相見。

    勝負未定不說,他真和蕭棣相鬥,率兵進入皇宮,狼子野心豈不是昭告給了世人……

    正心思紛亂間,和蕭棣談判的下屬已經沉著臉走過來。

    丞相站在窗邊,遠眺遠方的陰雲,問來人道:“蕭棣,他打算何時開宮門…

    …”

    來人低聲道:“蕭棣,他還是那幾句話,讓您耐心等待時機,屬下看,他並沒有打開宮門的意思。”

    丞相身形未動,依然望著窗外氤氳陰雲的天空。

    “先生,不能再等了!”楚王已經等不及了道:“我如今想這個事情,愈想愈心驚。”

    “蕭棣在太學,就是謝清辭的一條好狗!萬一……他從未想過背叛謝清辭呢?”

    謝清辭耍弄蕭棣在前,還有那遺書在後,依照常人來看,蕭棣根本沒有繼續俯首聽命的理由!

    但若是對一個人動了心,就是不講因果,不問緣由。

    楚王陰森的笑了:“本王倒是想明白了……不管謝清辭的一舉一動是什麽,落在蕭棣眼裏,也許都是情有可原,就算那遺書是殺他的,他恐怕……也不會背叛謝清辭!”

    “如果不是背叛,那此時進宮,就是保護!”

    丞相霍然轉身。

    他以己度人,想著蕭棣的確有了造反的理由。

    但萬一蕭棣從來沒想過謀反呢。

    蕭棣夜半進宮,隻需做出一場看起來有些聲勢的廝殺,就可以穩住他們,讓他們不會在這幾日之內進攻宮城。

    順便還能率兵將宮城圍住,從而不動聲色的做好守城的防禦工事。

    丞相想到此處,硬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若真如你所說,那他費盡心機非要拖延這幾日,定然有背後的目的……”

    楚王和丞相麵麵相覷:“也許……是在召集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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