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謝清辭開口,許徽舟已說道:“蕭家,從未投敵。那些證言全是有人在設計!”

    即使早就清楚許徽舟要說何事,謝清辭心口仍微微一顫。

    他深吸口氣,冷冷道:“有一隊宣府軍士看到蕭賀在敵方,若如你所言,難道他們都在說謊?”

    “他們何止是說謊,還在助紂為虐!”許徽舟神色凜然:“他們特意在陛下稱帝前布下陰謀誣陷蕭家,為此還不惜殘害人命!”

    許徽舟一雙鳳目盛滿憤慨,謝清辭麵上卻並無表情,隻是許久沉默。

    許徽舟見謝清辭似乎無動於衷,愣了半晌,啞然道:“清辭,你是不信我所說麽?你也知我爹讓我在軍營中曆練,所以他們的陰謀是我親眼所見,並未有半分虛假。”

    許徽舟認真急切道:“我迴京後沒料到蕭小將軍竟和你交好,清辭,他是難得的戰將,十幾歲已馳騁沙場,若是沒有蕭家投敵一事,他本該策馬邊疆,對戰迴紇!”

    可現下卻背著叛賊之子的烙印,屈身在宮廷中,日日夜夜侍奉皇子……

    謝清辭默默垂眸。

    他和許徽舟一起長大,懂他的清正執拗,他既然在軍營中發現了不對勁,寧可捅破天,也要討個清白。

    上一世,恰是因為他慷慨激昂,當著全朝堂的人說出了蕭家投敵的陰謀,還直接甩出鐵證讓人無可反駁,才讓蕭棣在一日之間擺脫了逆賊之子的處境。

    因為是在全朝堂,證據倒是人人看得分明,甚至直接杜絕了紛爭猜疑,事情從此水落石出。

    可此事從長遠看,對謝家,對許家都無半點好處。

    蕭棣掙脫名聲所累,從此在戰場一遇風雲便化龍,最終讓江山易主,成了一代帝王。

    許徽舟卻仕途坎坷,從此屢屢被人排擠,名盛一時的許家逐漸沒落沉寂,許徽舟被人陷害聲名狼藉,到最後還被扣了個罪名,全家被腰斬於西市……

    謝清辭眸色沉了幾分。

    如今在迴想上一世的細節,愈發覺得正當年少的許徽舟,也許……隻是被蕭棣等人當成了洗刷清白的棋子。

    謝清辭目光微抬道:“我信此事另有隱情,但你不必再說,至於蕭棣……朝廷良將如雲,少個他,難道迴紇便能兵臨城下了,難道就要山河動蕩,百姓流離失所了麽!?”

    就算蕭棣是天生戰神,謝清辭也絲毫不覺

    得他去邊境對朝廷更有利。

    邊境兵多將廣,朝廷鞭長莫及,放蕭棣走,豈不是放虎歸山?

    倒還不如將恰恰走投無路的蕭棣扣留在自己身畔,讓上一世人人畏懼的殺神暴君,把自己當成唯一的天!

    一輩子倚靠他,仰著他!

    謝清辭咬唇,頭次察覺心底晦暗的貪婪。

    至於邊境……這一世有大哥二哥在,足以把謝家江山百姓守護好。

    許徽舟難以相信這是謝清辭所說的話,倏然起身,慷慨陳詞道:“清辭,朝廷沒了蕭棣,隻是喪失一員良將,可明知血戰沙場的將軍含冤卻置若罔聞,這天下豈不是丟了公道清明!”

    聽到這些,謝清辭太陽穴登時嗡嗡作疼。

    許徽舟依然和上一世一樣,是個挺有少年氣的書生。

    隻是這少年氣若是被別人操縱,到最後甚至讓家人丟掉性命,那就無疑是蠢氣。

    謝清辭揉揉眉心,道:“你嘴裏的討迴公道,也許隻是上位者的另一個圈套,你隻看到蕭家是冤枉的,那你知道幕後布置此事的人是誰嗎?你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再說以你現在的身份,隻能是以卵擊石……”

    謝清辭猶豫了一瞬,聲音忽然低了幾分:“再說,蕭棣養在我宮中,不受風沙之苦,難道不好麽……”

    許徽舟迴轉身,步步後退,好像第一次才認出謝清辭的模樣。

    他輕輕笑了一聲,滿是說不出的自嘲心酸。

    “我差點忘了,你已是尊貴的親王殿下,最在意的當然是自家江山!”許徽舟決然道:“蕭棣養在宮裏對他好不好我不曉得,但定然是對謝家更有利吧!是我沒領悟到殿下的心思,日後必不會叨擾!”

    說罷翩然轉身,拂袖而出。

    謝清辭怔在當地,月光斜照入窗,襯得他眼角那滴淚痣愈發奪目。

    許久,他才緩緩平息了情緒。

    迴到寢殿時,蕭棣已乖乖在小榻上睡去。

    透明如薄紗的月光覆蓋在少年的身軀上,平添靜謐柔和。

    謝清辭不由放輕腳步,就著月光緩緩褪下衣衫,輕手輕腳躺在床上。

    腦海中反複迴響許徽舟的話,心中隱隱發悶。

    重生一世的他又何嚐不知蕭家並未投敵。

    最初的時候,恰是了然真相,才會對蕭棣的境遇心軟,忍不住想拉他一把…

    …

    蕭棣畢竟是上輩子奪去自家江山的人,看他瀕臨絕境去改善他的境遇是一迴事兒,但替蕭家澄清冤情助蕭棣恢複名聲地位……又是另一樁事……

    謝清辭躺在床上,仰頭望著錦繡床帳,蕭棣親手做的帳中香正散發絲絲縷縷的勾人藥香味。

    蕭家沉冤,朝廷少了良將,而蕭棣,喪失的也許是策馬執劍的一生吧……

    謝清辭不由閉上眼眸。

    自己留了蕭棣性命,難道還要大發慈悲到讓他去戰場橫刀躍馬嗎?

    自從讓蕭棣去了太學念書,他便常有難以掌控之感,更遑論日後讓此人重迴戰場?

    正心思紛亂的思索,忽見一道暗影如山嶽傾頹般沉沉壓來,刹那將自己吞沒。

    身上陡然一沉。

    “唔……”謝清辭蹙眉,輕吟道:“蕭棣?”

    方才還在小榻上沉沉睡去的蕭棣竟借著月光爬到了床上,還欺身將他死死壓在身下。

    謝清辭有一瞬的驚慌,他微微掙紮,但絲毫使不上力氣。

    月光清亮,蕭棣仰頭凝望他,眼眸如暗夜行走時看到可口獵物的幼狼。

    貪婪,入侵,還有絲隱隱的……壓抑試探。

    謝清辭心頭一驚,幾乎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他幹笑道:“阿棣?”

    夜色寂靜,兩人灼熱氣息漸漸纏繞,蕭棣沉默著,隻用有力的臂膀牢牢擁著他,力道之大讓謝清辭心如擂鼓。

    他露出的眼眸明亮又囂張,低啞委屈的輕喚:“哥哥……”

    倒有幾分哀怨申訴。

    “你……夢魘住了?”謝清辭想不到第二種可能,奮力抽出手臂去推蕭棣的肩頭:“你先醒醒。”

    蕭棣頭一歪,幹脆埋在謝清辭脖頸間扭捏裝死,不再移動分毫。

    他還沒想好如何向哥哥解釋爬床呢。

    今日他先殺燕銘,又夜間飲酒,被掩蓋極好的暴戾本性,如酒壇被打開後的酒香四溢,他有些……無法壓抑肆意流淌的欲/望。

    特別是方才,看到哥哥在月光下褪卻衣衫,腰肢似隱若現……

    那瞬間他想……他想緊緊抱著近在咫尺的哥哥,狠狠逼問,狠狠咬噬……

    “是小榻不舒服還是夢魘了?”謝清辭艱難的推了推蕭棣,無奈道:“蕭棣,你先下去……”

    蕭

    棣眼眸輕輕一轉,謝清辭倒是提醒了他。

    下一瞬,謝清辭便聽到一絲帶著睡意的朦朧聲音從自己身上響起:“好硬。”

    謝清辭頭皮一麻:“?”

    蕭棣說罷,還不安分的往自己身上拱了拱:“這裏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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