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陷。

    陸月梨呆呆地看了他很久,淡淡說了句:“好的,我知道了。”

    為愛折腰,從來不是陸小公主的作風。

    陸月梨一天沒和他講話。

    上完晚自習後,顧離迴到那棟破舊的爛尾樓裏。

    他從書包裏取出一個玻璃花瓶,昏黃的燈光下,花瓶折射著漂亮奪目的色彩。和這破敗的房間格格不入。

    這個花瓶九十九元,不貴,卻是他現在身上所有的錢。

    顧離小心翼翼地將那束玫瑰放進花瓶,玫瑰沾染著水嬌豔欲滴。

    黯淡燈光下,他拿出那封信看著。

    我喜歡你,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砰。”

    隨著一聲巨響,門被踹開,一個酒醉的男人搖搖晃晃走了進來。

    顧離皺了皺眉頭,頗為不耐煩。他熟練地起身走到櫃子旁邊打算取繩子,可就在下一秒,他聽見玻璃瓶破碎的聲音。

    玻璃碎渣散落在水泥地麵上,玫瑰花枝葉和花分離,靜靜地躺在地麵上,無限悲傷。

    信也被撕碎,信紙沾染上玫瑰花的水漬,筆墨被暈染開。

    “這他媽什麽破花,刺都插/進老子手裏了。”

    醉得不清醒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大聲嚷嚷著。

    顧離靜默了一瞬,熟練地從櫃子裏取出麻繩將男人捆在椅子上。

    他的神情冰冷又漠然。

    眼前是破碎的玫瑰花瓣和信紙,耳邊是男人不堪入耳的謾罵。

    顧離閉了閉眼。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恨這個世界。

    可以不可以,我和這個世界一起死。

    第二天他迴到教室時,他身旁的座位已經被搬空了,原先坐在這兒的少女坐在他對角線的位置。

    昨天說喜歡他的小姑娘正和她的男同桌說說笑笑,笑容明媚到刺眼。

    下課後,他去找老師,問為何換了座位。

    老師隻是淡淡迴答,說陸月梨想換,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人坐。

    早讀課上,顧離看見陸月梨遞了一塊三明治給路易。

    數學課上。

    陸月梨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她和路易笑得很開心。

    晚自習。

    她扯了一下路易的衣角。

    籃球課上。

    她搭了一下路易的肩,笑得很開心。

    陸月梨十天沒有和他講話。

    所以,會不會,下一個月,陸月梨也會給路易遞玫瑰花,說很喜歡他。

    顧離斂下眼睫,所有的情緒都被遮掩。

    --

    雖然為愛折腰從來不是陸月梨的作風,但並不妨礙她還是有點喜歡顧離的。

    她發誓,隻有一點兒。

    一個月後的早讀,陸月梨發現顧離沒來上學。

    班長匯報時,張毅說他知道了,顧離發燒了,還挺嚴重,今天請假。

    陸月梨幾乎是在一瞬間聯想到那天拳場的事情。

    一連三天顧離都沒來上學。

    陸月梨的擔心終於在第三天晚上到達了頂峰。

    晚自習後,她捏著剛從班長那兒拿到的顧離家的地址出了校門。

    顧離家的地址很隱秘,司機轉了一千個彎終於到了。他盯著麵前那幢爛尾樓,語氣疑惑:“小姑娘,你家真在這兒?”

    雖然他不算很識貨,但也可以分辨就車裏小姑娘那柄雨傘都是很貴重的。

    “額,”陸月梨反複對比了紙條上的地址,點點頭說:“對的,謝謝師傅。”

    說完,她撐開傘走下車。

    雨珠滴滴答答滴落在傘上,順著傘的骨骼滑落,落在地麵形成一個個小水坑。

    “303室......”

    樓道死寂一片,昏黃的燈光不停閃爍,陸月梨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很有鬼片的氛圍。

    “303室!”陸月梨抬眼看著門牌號,有些興奮地叫出聲。

    麵前的門縫虛掩著,順著門縫傳出的是不堪入耳的辱罵聲和鞭子落地的聲音。

    陸月梨小心翼翼打開那扇虛掩的房門。

    麵前的一幕讓她白了臉。

    少年躺在血泊裏,赤/裸的上身是一道道鞭痕,還滲著血。他眼睛緊緊閉著,皺著眉似乎是痛苦到了極致。

    鞭子似乎又要在下一刻落下。

    陸月梨甚至來不及多想,衝過去撲在他的身上。她閉著眼,鞭子落在她的身上,抽出一道血痕。

    好痛。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她喜歡的少年睜眼,垂眸看著她,唇邊勾

    起一抹笑。

    就在鞭子即將再次落在的那一刻,顧離表情有些不耐煩,幾乎是輕而易舉地拽住那根繩子,用力再放力,醉酒的男人便滑倒在地上。

    簡單熟練到讓人覺得有些無聊。

    後邊沒有聲音了,陸月梨有些疑惑,她起身看著倒在地麵上的男人,他大概摔得太重了,身旁一灘血。

    她想了想,從包裏取出手機打了120。

    顧離輕聲嗤笑。

    那人根本不會死,但他也沒阻止陸月梨救他。

    因為他要當好人,起碼是陸月梨眼裏的好人。

    到此,一出大戲完結。

    那個男人扮演了酒醉的會家暴的無良父親。

    而他扮演了被家暴並且仍對這個世界有善意的絕對受害者。

    顧離滿意地看到陸月梨那雙漂亮的眸子流下淚。

    淚珠一串串的,隻為他而流。

    他輕輕地用指尖碰上陸月梨白皙的臉頰,血沾染上去,妖豔又詭異。

    他吻上陸月梨眉眼的淚水,淡淡的,有點甜。

    不像他,連血都是苦的。

    陸月梨,對不起。

    可是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我們便一起下地獄。

    --

    他們又做迴了同桌,陸月梨在學習,顧離在看她。

    冬天天中開得空調太足,吹得人昏昏欲睡,講台上物理老師講過一百八十遍的知識點無聊得讓人煩躁。

    顧離想親陸月梨。

    顧離想起那天空教室裏。

    小姑娘軟在他懷裏,像一灘水。她那雙清淩淩的眼像是蒙了一層水霧,黑白分明一眼便望到底,暈了點星星。

    他傾下/身吻她。

    她的唇瓣柔軟又漂亮,好像還帶著淡淡的玫瑰花香,唇舌侵入其中,有點甜。

    她濃密的睫毛輕輕刷過他的臉頰,像是羽毛拂過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有些發癢。

    僅僅是想著,他又起了反應。

    陸月梨還在讀書,草。

    --

    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陸月梨每天都在學習,一天學十二個小時,她想和顧離一起考進灣洱大學。

    可顧離似乎並不這麽想,他每天隻要有空閑就想拉她出去吻她。

    隻是想要吻她。

    似乎完全不考慮以後,隻是現在想要吻她。

    她開始懷疑顧離究竟是不是喜歡她。

    難道隻想和她纏綿一個高中?如果不是,那為何完全不考慮以後。

    這天三模的成績下來,天中劃了灣洱大學的線,陸月梨又沒過,差了兩個名次。可是她真的已經很盡力了,她已經一天學很久很久了,還是差了兩個名次。

    陸月梨快要崩潰了。

    可顧離似乎毫不在乎,他將她扯進一旁的空教室,白皙修長的指尖插/進她鴉羽似的黑發中,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傾身吻她。

    陸月梨第一次沒有閉上眼,她直直撞進顧離的視線。

    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裏隻有情/欲沒有愛意。

    陸月梨一把將他推開,問:“顧離,你喜歡我麽?”

    顧離怔了怔,唇邊浮起一抹淡笑,他指尖輕輕碰上她的麵頰,說:

    “陸月梨,我喜歡你。”

    他應該是不喜歡陸月梨的。

    他隻喜歡親她。

    但為了最終目的,撒謊對他來說不算些什麽,家常便飯罷了。

    “顧離,”陸月梨冷靜到了極致:

    “我覺得我們該重新考慮一下關係,要不我們現在先分手吧。”

    沒有一點商量的意味,就是明明白白地要分手。

    顧離似乎是被這句話震到,他臉色變得有些白。

    他伸手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鼻尖鑽入的玫瑰香氣讓他慌亂的心緒平靜了半瞬,他不知道哪裏出了漏洞。

    他明明沒有露出破綻。

    “是不是有誰和你說了些什麽?”他說。

    他的話語輕柔,拍著她背的手一下一下很溫柔。

    在陸月梨看不到的地方,那雙丹鳳眼中卻隻有冰冷和漠然。

    陸月梨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她也沒多想,隻是說:“沒有,隻是我覺得我們這樣太耽誤學習了。我們可以高考結束再在一起。”

    “對不起。”

    過了幾秒後,顧離放開陸月梨,垂眸道歉。

    顧離眼睫垂落,六月的陽光被玻璃窗割裂落在他的身上,也染不上半分暖意,他好像永遠在冰冷的地獄裏。

    “我錯了,”他扯住陸月梨的衣角,

    淡淡說:“梨梨,我們可不可以不分手,我保證不會耽誤你學習。”

    頓了頓,他又開口:“我一天隻親你一次。”

    陸月梨看著他,好像又看見兩年前那個躺在血泊裏的少年,她伸手抱住他,輕聲說:

    “好,不分手。我隻是太著急了,我怕我考不上灣洱大學,我們異地可能就會分手,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顧離反抱住她,吻輕輕落在她的額頭。

    那雙冰冷漠然的丹鳳眼散落滿淺淺淡淡的笑意。

    他的小梨子。

    怎麽永遠會心軟。

    顧離從來沒想過會和陸月梨異地的情況。

    陸月梨考多少分都行,她填完誌願,他可以直接抄她的誌願。

    “為什麽要去灣洱大學?”

    “你不是喜歡物理麽?”陸月梨不解:“我以為灣洱大學是你的夢想呢。”

    顧離笑著咬了咬她的耳尖。

    灣洱大學,從來就不是他的夢想。

    他沒有夢想。

    “謝謝梨梨,我很喜歡灣洱大學。”

    他說。

    正常人應該都會有夢想吧,他想。

    --

    高考結束後,陸月梨和顧離都拿到了灣洱大學的錄取通知。

    顧離內心湧起細細密密的喜悅,如果不用每天上課,陸月梨會不會每天來找他,他可以親她,甚至可以做更過分的事。

    可陸月梨沒有,她永遠有那麽多朋友,今天去這兒,明天去那兒,時不時用微信和他分享她和好友的日常。

    好像在告訴他,陸月梨沒有顧離也行。

    可顧離沒有陸月梨不行,但他不敢做得太過分,因為陸月梨隨時會甩了他,她有很多選擇,他隻是其中一個。

    再後來,或許是天賦異稟的緣故,他創立了顧氏,在大學畢業那年顧氏成為灣洱的龍頭企業。

    一躍成為高高在上的顧氏總裁。

    陸月梨的父親被雙規在牢裏自盡,一眨眼成為落魄千金。陸月梨選擇成為攝影師,平時拍攝賺的錢根本不夠買攝影設備。

    在陸月梨成年的那個晚上,他們做了。

    自此以後,顧離感覺自己像是染上了性/癮。他不想開那冗長又沒一點意思的會議,他隻想和陸月梨做。

    可陸月

    梨因為是攝影師的緣故總是出差。

    那天陸月梨出差時,顧離恰巧去一個宴會應酬。酒過三巡,大佬推給他一個小姑娘,說叫梨子,特別漂亮技術又好也有體力。

    小姑娘的確很漂亮,垂落腰際的長卷發,清淩淩的雙眸,白皙修長的雙腿。聲音也和陸月梨很像。

    他第一次沒有拒絕大佬,將小姑娘帶到套房。

    說到底,他不是長情的人,甚至,他從來就沒喜歡過陸月梨。

    他隻喜歡親陸月梨,更喜歡和陸月梨做。

    沒出軌,隻是因為他根本找不到陸月梨的替代品,僅此而已。

    小姑娘跪著,“啪嗒”一聲,皮帶被解開。

    顧離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溫柔問道:“你叫梨子?”

    小姑娘仰頭看他,說:“是的。”

    顧離想了想,問:“你名字很好聽,叫我阿離。”

    陸月梨總是喜歡叫他阿離,每次叫他,他都會想做。

    “阿離。”小姑娘軟聲說。

    就在她的指尖碰上顧離褲鏈的那一秒,顧離向後退了一步,從口袋中取出一張金卡。

    顧離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服,微微勾了勾唇說:“算是你今晚陪了我,這是報酬。”

    卡的右上角寫著顧離的名字。

    他輕輕將那張卡推入小姑娘指尖。

    沒有感覺,隻感覺髒。

    酒店門外,他倚著牆,指尖煙火猩紅。風灌進他的體恤,吹得鼓起來。

    “梨梨,”顧離聲音混進風裏,單薄又溫柔:“我好想你。”

    愣了一秒,那邊響起一道清澈女聲:“乖阿離,我明天就迴來,一迴來我就找你。”

    “梨梨,你會有一天離開我麽。”

    他知道,他沒法離開陸月梨了。

    根本就不是因為她腰間的那朵玫瑰紋身,也不是那一聲阿離。

    是因為,那個人是陸月梨。

    那就,永遠占有她。

    他想要陸月梨的承諾,和他完全不同,陸月梨的承諾從來就有分量,承諾會讓他安心。

    “不會,”如他所願,那道女聲再次響起:“阿離,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好。”他說。

    那天晚上,顧離連夜飛過去找陸月梨。

    偌大的酒店套房裏,淩亂的衣服鋪開在幹淨雪白的床榻上,晃動的床柱,滴落的薄汗。

    “梨梨,別離開我。”他伏在她的身上,喘著氣。

    “好。”

    她白皙的指尖插/進他細碎柔軟的黑發中,眸中有些失神。

    結束時,她仰臉輕輕吻上顧離的唇瓣。

    “阿離,我喜歡了你九年,怎麽可能會離開你。”

    --

    是啊,陸月梨怎麽也想不到,和她在一起九年的顧離從頭到尾便從來沒愛過她。

    作者有話說:

    顧離鐵渣男【輕輕】,他是真的神經病,希望各位老婆千萬不要遇到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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