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後堂之內,徐光祚父子正在燭火之下密談。


    徐光祚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冷峻,眉頭緊皺。徐延德站在下首也皺著眉頭思索著。


    “延德,皇上駕崩這件事,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徐光祚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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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延德沉吟道:“不瞞爹爹說,今日上午我聽爹爹說了昨夜發生的事情之後,便覺得有些不對勁。總覺得……整件事有些詭異。”


    “你說說看。詭異在何處?”徐光祚沉聲道。


    “我是這麽想的。皇上去遊湖倒也沒什麽,可是皇上的龍舟怎麽會沉了?皇上要乘坐的船,還不得全麵檢查一番,若有隱患,定會查出來。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就算是爹爹你每次出門乘坐的馬車,下邊的人都會檢查車輛有無損壞,檢查馬兒是否康健,繩索鏈鉤是否牢固。何況是皇上?”徐延德道。


    徐光祚點頭道:“說的有道理。但是禦用監的記錄表明在,確實經過了嚴密的檢查。而且禦用監首領太監便在船上,如果是他們動了手腳,他們難道自己願意留在危船之上?願意溺死麽?要知道溺死者之中便有禦用監的首領太監和幾名負責臨時修造的內侍。”


    徐延德道:“那我便不得而知了。所以這便是可疑之處。船沒有問題,不能保證人沒有問題。”


    徐光祚道:“除了這個,還有什麽疑惑之處?”


    徐延德道:“皇上乘船遊湖,身邊侍衛難道不該是會精於遊水之人?同船內侍和侍衛全部溺死,這難道不奇怪?帶了一幫不會遊水的侍衛上船?這也太奇怪了。”


    徐光祚微微點頭,沉聲道:“繼續說下去。還有覺得蹊蹺的麽?”


    徐延德道:“還有,便是那個楊廷和的舉動了。封鎖消息,秘不發喪倒還能理解,畢竟皇上突然駕崩,需要先調動兵馬做好防備才能宣布。但是他在昨晚那樣的場合便提及即位的人選,並且反對立刻派人通知英國公和妹夫他們,這給人的感覺很不好。那個江斌,不是已經要被革職了麽?皇上都和爹爹討論過人選的問題了,那楊廷和突然讓他封鎖皇宮,讓錦衣衛北鎮撫司參與查勘皇上的死因,這很蹊蹺。兒子總覺得,他們好像一切都安排好了一般。奇怪的很。”


    徐光祚噓了口氣,緩緩點頭道:“延德,你成長了。沒錯,你說的這些,也是爹爹的感覺。今日午後,調查結果出來了,無論是教坊司,禦用監,以及乾清宮中所有人的詢問,以及大漢將軍營中相關人等的口供,都沒有任何的問題。都表明這是一場意外。嗬嗬嗬,但是,正是因為太過天衣無縫了,反而讓老夫覺得不真實。延德,你知道麽?越是沒有任何瑕疵的事情,便越是有問題。這是我的經驗之談。特別是在朝廷裏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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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延德顫聲道:“原來爹爹也是心中懷疑的。”


    徐光祚沉聲道:“我當然懷疑。楊廷和昨晚的表現太過淡定,看似是鎮定自若,但在老夫看來,若非早就有了考慮,怎會在那種情況下考慮的那麽周全。甚至連即位的人選都考慮到了。老夫和其他人得知皇上駕崩的消息,看見皇上毫無生機的龍體的時候,我們一個個都魂飛天外,心神紛亂,不知所措。哪裏還會考慮的那麽周詳?他楊廷和卻似乎不受任何影響。好像知道這一切都會發生一般。令人疑惑之極。”


    徐延德低聲道:“可是,楊廷和怎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他為何要這麽做呢?”


    徐光祚冷笑道:“他走投無路了,便隻能鋌而走險。延齡臨行前跟我說了,皇上親口答應了他,帶他凱旋迴京之後便處置楊廷和等人,而且要撤了內閣,改組朝廷機構。楊廷和要為河套十五萬大軍的戰死而負責。楊廷和必是心知肚明,不肯甘心。如果皇上駕崩了,換了個皇上,那麽對誰有利?如果新皇是他楊廷和一手扶上位的,會發生怎樣的情形?”


    徐延德嗔目啊了一聲道:“是了,是了。爹爹一語點醒了我。怪不得他急著提即位人選的事情。怪不得他不肯讓妹夫他們趕迴京城。他要想先安排好所有的事情。狗娘養的,這個奸賊,簡直無法無天,當千刀萬剮。”


    徐光祚沉聲道:“正是。”


    徐延德道:“既然爹爹洞悉其陰謀,為何不稟明太後,或者告知其他朝臣,聯合起來揭露此事?”


    徐光祚皺眉道:“這一切都是懷疑,並無任何證據,我們什麽也不能做。況且現在的局麵,為楊廷和所掌控了,我們不能輕舉妄動。皇上駕崩,太後懿旨便是聖旨一般。太後讓楊廷和總攬大局,那便是已經授予楊廷和攝政之權。此刻擅動,豈非自己送上門讓楊廷和對我們動手。”


    徐延德緩緩點頭,皺眉沉吟。


    “眼下的局麵已經為楊廷和所控製了,現在皇宮為錦衣衛大漢將軍營所控製,內外城城門的兵馬全部已經撤換成錦衣衛衙門的人手。還有西營中軍都督府的幾名伯爵領的兵馬也被征調進城。放著團營兵馬不用,為何用錦衣衛?為何用西大營的兵馬進城?太後懿旨又命團營兵馬不許出營,留在駐地。難道你還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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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廷和他們用的是他們能調動的兵馬,他怕用了團營和中軍都督府在京城的駐軍,便會控製不住局麵。”徐延德叫道。


    徐光祚沉聲道:“你明白就好。太後懿旨為何要團營各軍留在駐地,不得出營?為何強調沒有兵部的許可,任何在京兵馬擅動都將要被嚴懲?那便是楊廷和以太後懿旨的名義束縛住團營和中軍都督府在京的兵力。有太後懿旨在上,所有不聽號令的兵馬,都可視為要作亂。也許現在我定國公府和其他侯爺府旁,怕是不知有多少眼睛盯著。稍有異動,便可能會粉身碎骨。”


    徐延德怒道:“楊廷和敢對我們動手?他有這個膽量?”


    徐光祚皺眉道:“如果他連皇上都敢動,為何不敢對我們動手?更何況,他有太後懿旨,且皇上駕崩時機特殊,他完全可以拿防止有人作亂,保證朝廷穩定作為借口,發動雷霆行動。眼下局麵,對我們而言,可謂危險之極。”


    徐延德想了想道:“爹爹說的也有道理。那豈非我們現在什麽都不能做?即便對楊廷和有懷疑,卻隻能任由他操縱局麵?”


    徐光祚道:“是。我們不但不能有半點的疑問和懷疑,也不能有半點的顯露任何情緒。不管楊廷和他們是不是有陰謀,在延齡和英國公他們迴來之前,我們都隻能保持沉默,不能引起他們的懷疑。否則他們很可能會鋌而走險。老夫看得出來。為今之計,必須盡快通知延齡和英國公他們迴京。楊廷和準備封鎖十日之後再行發喪。到那時,他什麽都安排好了。必須爭取時間。”


    徐延德道:“是了,的趕緊通知妹夫他們率軍迴京。延齡他們率北征大軍迴來,就可以控製局麵了。楊廷和他們心裏有鬼,才會阻止他們迴京。妹夫一迴來,必會將一切查的水落石出。楊廷和他們在妹夫麵前就是個屁。”


    徐光祚點頭道:“隻有延齡他們迴來,才能控製大局。但是現在全城封鎖,如何派人出城?一旦我們派出的人被攔截,便會惹火燒身。此事當謹慎,你不要亂來。”


    徐延德焦躁道:“那怎麽辦?那怎麽辦?”


    徐光祚靜靜沉思,忽然道:“也許我們出不了城,有的人可以出城。那個東廠提督張忠,你應該認識他吧。今日我在皇宮見到了他,他似乎很想跟我說話,但人多眼雜,我沒敢和他獨處。皇上駕崩了,他卻像是隱身了一般。張忠是延齡提拔的人,又長在宮中,他定然知道一些信息。他是東廠提督,東廠和錦衣衛互通有無,他手下必有人能以錦衣衛的身份混出城。或許讓他想辦法,比你我想辦法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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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延德點頭道:“好辦法。明日我和爹爹一起進宮守靈,爹爹身上眼睛多,我去找張忠說話。”


    徐光祚點頭。緩緩道:“但願這個張忠沒有被他們收買,否則,我們可真是自鑽圈套了。延德,明日你試探幾句,倘若有異,便閉嘴。不能把我們搭進去。”


    徐延德重重點頭,沉聲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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