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在小竹的侍奉下沐浴更衣。小竹在澡盆裏加了不知什麽藥物,熱氣蒸騰之中彌漫著香味,沐浴之後精神奕奕,渾身舒泰。


    問了小竹才知,這是談如青和小竹配出來的一種沐浴用的香藥。用在沐浴之時,可治療皮膚疾病,增加沐浴時的舒適感,更重要的是,還有嫩滑肌膚之效。


    小竹說,那是如青想要研製出張延齡所說的一種硫磺香皂的配方,無意間想出來的辦法。以香草薄荷以及幾種藥物配比,泡在熱水之中激發香氣和藥力的辦法。這種沐浴香包正在進行最後的試驗。不用說,張延齡也是試驗的小白鼠之一了。


    擦幹頭發,讓小竹幫著打理好發髻之後,張延齡從浴房前往後宅正房廳中。路上見整個宅子已經一片通明,迴廊間,假山側,小亭上,門廊下,宮燈閃爍,彩燈高懸,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倒像是過上元節一般。


    前庭後宅一片笑語歡聲的熱鬧人聲,宅子裏的氣氛熱烈之極。


    張延齡舒泰,一路沿著迴廊來到正房院外,他聽到了裏邊一片嬌聲笑語之聲。張延齡快步進了院子,大聲叫嚷了起來。


    “啊哈哈,酒席備好了麽?肚子餓的咕咕叫了。喝什麽酒?晚意,秋露白有麽?”


    花廳中燈光明亮,眾妻妾顯然都經過了一番打扮,一個個薄施粉黛,穿得花團錦簇,令人眼花繚亂。不過屋子裏的氣氛有些古怪。張延齡很快就找到了氣氛古怪的根源,凱瑟琳正局促的站在那裏怯怯的看著自己。徐晚意也正狠狠的用眼睛剜著自己。


    “啊,這個……,看來宴席還有一會,我先外邊轉轉去。”張延齡趕緊轉身往外走。


    “夫君……不給我們介紹介紹這位西洋來的妹妹麽?”徐晚意曼聲道。


    張延齡幹笑著轉身,搓手道:“這個……哈哈哈,你們不都見到了麽?凱瑟琳她……這個……是佛郎機人……”


    “公爺這話說的,我們還不知道她是佛郎機人麽?”談如青微笑調侃道。


    張延齡尷尬笑道:“那是,那是。凱瑟琳她……這個……那個……”


    徐晚意見他窘迫,實在憋不住,噗嗤笑出聲來。眾人也是一片哄笑。


    徐晚意站起身來,走到凱瑟琳身邊微笑道:“這位凱瑟琳小姐,你和我家國公爺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在南洋,我們這些人都不在他身邊,聽說你將我家公爺照顧的很好。代我們盡了些職責,我們大夥兒得多謝你才是。”


    凱瑟琳臉上通紅,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凱瑟琳本對自己相貌是很自信的。但自從被領進這屋子裏,凱瑟琳忽然極為不自信起來。這屋子裏的每一個女子都生的比自己美,穿得比自己好看。這就是公爵大人的妻妾們,難怪公爵大人當初曾說過,自己可不是被美色所惑之人。


    他身邊這麽多美貌女子,還有一同迴來的清儀小姐,也是貌若天仙。難怪他會那麽說了。


    麵對這屋子裏的一群或雍容或恬淡或豔麗的女人,凱瑟琳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夫……夫人……對不起,我……我無意勾引公爵大人。我們之間是……愛情。我向上帝發誓,我絕對沒有想要破壞你們之間感情的想法。”凱瑟琳結結巴巴的道。


    “這叫什麽話?我是真心謝你,誰責怪你了?破壞感情?那更是無稽之談了。凱瑟琳小姐一看就是有教養人家出來的姑娘。瞧瞧這頭發,金黃色的,真是漂亮的很。這皮膚怎麽會這麽白呢?白的都過分了。這身段……嘖嘖嘖,公爺定然很喜歡你。我們家公爺呀,最愛嚐新鮮了。這事兒,八成不關你的事,是國公爺惹的你。”徐晚意笑嘻嘻的道。


    眾女低頭捂嘴偷笑,徐晚意的目標顯然不在凱瑟琳身上,她是在生張延齡的氣,故意指桑罵槐的針對張延齡。


    張延齡撓頭道:“晚意,給我留些顏麵。”


    徐晚意不答,上下打量了凱瑟琳,目光露在凱瑟琳手上的鐲子上,訝異道:“夫君,這便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麽能這麽對人家凱瑟琳姑娘?你不送玉鐲子,起碼也得送個珍珠或者金銀鐲子吧?給人姑娘送個木頭的鐲子算什麽?這不是街頭上五十文錢就能買到的木鐲子麽?塗了層漆而已。哎呦,還有這釵子,怎地是鐵釵?這也太過分了吧。”


    張延齡無語。這可都不是自己送的,這是凱瑟琳在路上集市上買的。不值錢的東西買了一堆,還很喜歡,非要戴著,自己能怎麽辦?自己可是送了她金銀首飾玉鐲子什麽的,清儀也送了她一對金絲寶石耳環,可她不戴,能有什麽法子?


    凱瑟琳忙解釋道:“尊敬的夫人,您誤會了,這些都是我自己買的。公爵大人他可沒送我這些東西。您千萬別誤會。”


    徐晚意道:“那就更不對了。夫君,怎地這般沒風度呢?也不送些貴重首飾給人家姑娘。這算什麽?凱瑟琳小姐,來,若不嫌棄,我這隻玉鐲子送你了。就當替國公向你道歉。這麽標致的姑娘家,怎好慢待。”


    徐晚意擼下手腕上的玉鐲遞給凱瑟琳。那玉鐲可是徐晚意心愛之物,老坑和田玉的鐲子,價值不菲。張延齡一時不知徐晚意是故意作態,還是真心相送。


    凱瑟琳擺著手連聲道:“不要,不要,我可不敢要夫人的東西。夫人,您若是不喜歡我和國公在一起,凱瑟琳明日就乘船離開,絕不打攪你們的生活。凱瑟琳身世飄零,遇到了公爵大人後,才有了安穩的生活。但凱瑟琳從未想著要挑戰您的權威。上帝在上,我說的沒有半句假話。其實我也沒打算能嫁給公爵大人,雖然我很愛他。但我知道地位懸殊。所以夫人您放心就是了,凱瑟琳不會找麻煩的。”


    徐晚意怔怔的看著凱瑟琳,歎息道:“凱瑟琳姑娘,我可不是虛情假意,我要怪也怪不到你頭上。你們已經有夫妻之實,我又怎會不接納你?我隻是氣不過他罷了。罷了,我也不說了,免得有人以為我刻薄。如青,你怎麽說?這位凱瑟琳小姐看來要成為家裏的一員了。”


    談如青笑道:“我沒意見,你做主便是。事已至此,何必生氣?家裏多個人,多份熱鬧。這位凱瑟琳小姐,我瞧是很好的人,我們多了個姐妹也是好事。”


    徐晚意瞪了她一眼道:“你便裝老好人,讓公爺對你印象好是麽?好心機。”


    談如青苦笑道:“哎呦,有些人醋壇子打翻了,氣不過,到處咬。”


    徐晚意上前來便要擰談如青的臉蛋,談如青笑著躲開,徐晚意自己忍不住,也哈哈笑了起來。


    張延齡白眼珠亂翻,晚意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小心眼的很,說話便也跟著刻薄起來。當然,這不怪她,管不住獵豔之心的是自己,娶了一個又一個,惹了一個又一個,難怪她生氣吃醋。


    “既然都沒意見,我當然也不會當惡人。那就這麽著吧。找個日子,辦幾桌酒席,名正言順些,免得虧待人家姑娘,也惹人笑話。公爺,你說呢?”徐晚意瞪著張延齡道。


    張延齡賠笑道:“一切憑夫人做主。”


    徐晚意呸了一口道:“便宜你了。別裝的跟無辜的似的。我把話撂下,凱瑟琳是最後一個,再拈花惹草,我可不依。到時候我們一起把你趕出家門去,讓你露宿街頭。”


    張延齡笑道:“再不會了,夠了,足夠了。”


    徐晚意道:“記住你的話。”


    徐幼棠笑道:“郡主姐姐,別說這些了,肚子都餓了,咱們入席吧。”


    徐晚意心道:“我幫你們出頭,你們一個個的沒事人似的。若不管束他,也不知多少人擠破頭要拱進來。女追男隔層紗,公爺如今的地位,不知是多少人的目標。哎,一個個裝糊塗。”


    “阿秀,讓廚下上菜,咱們開席。告訴馬全黃四他們,外邊也開席吧。”徐晚意道。


    阿秀笑著點頭,當即吩咐下去。片刻之後,婢女們從廚下將熱騰騰的菜肴端上來,花廳的長桌很快便擺的滿滿當當。眾人紛紛入席,凱瑟琳站著手足無措,談如青招招手道:“你坐我旁邊。”


    凱瑟琳看了一眼張延齡,張延齡笑道:“坐下便是,往後都是一家人了。不用拘束。”


    凱瑟琳心情複雜的坐下,見眾人和顏悅色,心中慢慢的安定了下來。這樣的情形張延齡路上曾跟自己打過招唿,大明朝規矩多,她這樣的嫁給公爺,需要得到正室的許可。張延齡也早就跟她說了這些規矩,征求了她的意見。


    也幸虧有心理準備,不然今天那位美麗的夫人這麽一鬧,自己可是無地自容的。


    但隻要能夠嫁給公爵大人,跟他在一起,自己已經心滿意足了。


    當晚,張家家宴熱鬧非凡,之前的小插曲很快便隨著觥籌交錯的宴飲而煙消雲散。眾人你來我往,都喝了不少酒。夫妻幾人喝掉了兩壇秋露白,喝的醉意熏熏。直到二更過半眾人才散場離去。凱瑟琳去了西院暫住,阿秀在席間已經命人安排好了住處。


    張延齡自然不能去別處,摟著醉的臉蛋紅撲撲的徐晚意進房。夫妻小別勝新婚,自是一番旖旎風光。張延齡略施手段。醋娘子便怨氣盡消,迷失在快意之中,化為世上最為溫柔體貼配合逢迎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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