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入冬之時都是大炎國最難熬的時候,他們本是靠水草而生的遊牧民族,入冬之後嚴寒的氣候和惡劣的生存環境常常會讓大炎國內餓殍遍地民不聊生。而往往這時也是囂張跋扈的大炎國最慫的時候,他們會派出使者到大燕和談,試圖修複與大燕的關係,甚至會開口向大燕借糧草過冬。

    今年大炎的使團剛入京便找上了兵部尚書周元,希望借由他和寧王說上幾句好話,以便他們能把救命的糧草帶迴去。

    “殿下您不知道啊,那大炎的使者撈住我就是一通大哭啊,他說由於沒東西吃草原上餓死了好多牧民,他們的屍體到現在都沒有人收拾,就那麽扔在草原上等待腐爛,您說說,多可憐啊,大炎與我國已經休戰多年,您又從小生活在大炎,這於情於理,我們都該幫一幫他們啊!”周元站在廳中聲情並茂地向寧王講述大炎的慘狀,而他身後那些世家官員紛紛附和稱是。

    給大炎糧草助他們渡過難關,然後等他們迴過頭再來攻打大燕嗎?!這些人不知道是真壞還是假蠢!!

    烏蘭並沒有立刻迴應,反而扭過頭看著顧遠山:“不知顧大人有何看法?這糧到底該不該借?”

    顧遠山立刻起身迴道:“臣剛入朝為官,經驗還很欠缺,這種事上本不應該多嘴的,但既然殿下問了,臣就鬥膽開口,臣認為這糧該借!且不說鄰國有難,大燕作為三國之中最強大的國家理應在此時伸出援手以彰顯大國風度,就說大炎這次拿來與我們交換糧草的可是天山腳下的幾百匹駿馬啊,衝這些馬我們也該把糧借給他們,大燕最缺的就是馬了。”

    周元忙笑著附和道:“對對對,顧大人說的太對了。”

    烏蘭輕哼了一聲:“如此便由周大人去和那使臣商議吧,讓他放心,朝堂之上我必定會為他們開口求情。”

    “是,殿下請放心,臣這就是辦。”周元說著眼中放出精光,得意得捋了捋胡子。

    半月過後京城的氣溫開始迴升,眼見著已經有了入春的暖意,這時候長公主突然廣下請帖,邀請京城中王公貴族家適齡的青年男女到京郊別苑中參加簪花大會。

    每年春天舉辦簪花大會是大燕一直以來的傳統,說是簪花大會,其實就是一群適婚男女聚在一起遊園賞花罷了,若是有看對眼的也可以借機一親芳澤。

    簪花大會是整個京城貴族男女的盛會,這個時候沒有黨派之爭,不管是革新派還是世家的子弟都會前來參加,一時之間整個京城熱鬧非凡。

    顧遠山帶著小青進入京郊別苑的時候,別苑中已經站滿了人,男男女女花團錦簇,歡歌笑語聲飄蕩雲霄。

    對於這種聚會,顧遠山本是不想來的,然而長公主的麵子他不願意拂了,江有汜也私下勸他多在眾人麵前走動走動,他這才應了下來。

    顧遠山剛進入園中便被幾個世家子弟拉了過去,他如今與世家交好,這些世家子弟也都願意攀附這個新晉狀元郎,而小青作為侍從卻被攔在園外,與一眾丫鬟小廝站在一起。

    這時一個穿著粉色羅裙的小丫頭突然湊到他身前,笑眯眯地問道:“剛才那是你家公子嗎?他就是新科狀元郎顧遠山?”

    小青往後退了兩步,點頭道:“嗯,是的。”

    “天呐,果真如傳言所說,長得好俊啊!”小丫頭說完滿臉欽慕地望著顧遠山的背影,“跟我家小姐簡直太般配了!!”

    這時旁邊又跳出來一個小丫頭,冷聲嘲諷道:“你家小姐不過是個五品官員家的小姐,還妄想攀附定遠侯府的公子,別做夢了,依我看,顧公子和我家小姐才最般配!”

    那粉衣丫頭被人這樣當眾羞辱惱怒至極,兩個小丫頭竟然當著小青的麵推搡起來,一邊推一邊喊道:“顧公子和我家小姐最般配!”“明明是和我家小姐般配!”“顧公子是我家小姐的,你別不要臉!”“你才不要臉!”

    ……

    小青默默退到一旁看著站在人群裏的顧遠山,心裏很不是滋味,他說不上這是什麽感覺,以前從沒體驗過,隻是覺得胸腔酸酸的。

    顧遠山本是和一群世家子弟站在一起閑聊,這時突然圍過來一群穿著花花綠綠衣裙的女子,大燕國雖然地處中原,但民風開放,對於女子也並無太多拘束,因此這些妙齡女子皆十分的熱情。

    顧遠山新科登第,人又長得玉樹臨風,自然成了此次簪花大會上最搶手的人,那些貴族女子圍在顧遠山身邊嬉笑不停,膽子大一些的竟直接上手拉扯顧遠山的衣衫:“早就聽聞顧公子才名,今日一見果真風流倜儻,不知顧公子可否與我去假山後一敘?”

    顧遠山被一群鶯鶯燕燕圍在裏麵頭都大了,他這時才想起來小青還站在園門口呢,忙迴過頭找小妖精,他剛迴過頭就看見小妖精站在長廊下狠狠地盯著他,鮮紅的小嘴嘟著,眼圈都泛了紅,委屈極了,見顧遠山迴頭看自己,小妖精咬著唇便往外跑。

    顧遠山忙推開圍著自己的人群,轉身便要追出去,

    卻突然被江有汜從後叫住了。

    江有汜不知什麽時候走到顧遠山身前,戲謔道:“顧大人真是擲果盈車,魅力無限啊。”

    顧遠山扭過身冷冷說道:“江大人客氣了,不知江大人有何指教?”

    “昨日朝上皇上那副折子有點問題,可能需要顧大人重新批複了!”

    “哦?有什麽問題?”

    周圍的人見這兩人竟在這種好日子談起了公事,頓時覺得掃興,忙散去了。

    江有汜不動聲色地和顧遠山走到溪邊,低聲問:“周元那邊怎麽樣了?”

    “他最近和大炎使臣來往十分頻繁,我已經摸清楚他的心腹是誰了,隻要找到他收受賄賂的證據,再抓到人證,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他想賴也賴不掉。”顧遠山望著溪麵平靜說道。

    他麵上不起絲毫漣漪,其實心裏早就炸開了鍋,恨不能立刻跑出去將小青追迴來,小妖精走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定是躲去哪裏哭了。

    “那就好……嘖……他怎麽來了?!”江有汜看著顧遠山背後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指著顧遠山鼻子罵道:“枉你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竟一心鑽營功名利祿絲毫不想著收複失地,簡直是讀書人的恥辱!”

    顧遠山見他這副模樣自然也反應過來,冷聲道:“既然江大人看在下這麽不順眼,以後朝堂之上臣自然會避著您走。”說完他便轉過了身。

    烏蘭正站在兩人身後不遠處,一動不動地盯著江有汜。

    “參見寧王殿下。”顧遠山沉聲說道。

    “顧大人免禮,江大人怎麽又出來找人吵架啊?顧大人哪裏得罪你了?”烏蘭慢悠悠地踱步到江有汜身邊,“顧大人已經投到我帳下做事,江大人就不要再去騷擾人家了。”

    江有汜瞪了他一眼轉身欲走,卻被烏蘭一把抓住胳膊,烏蘭目不轉睛地盯著江有汜,對顧遠山說道:“顧大人,你先走吧,我和江大人還有點私事要處理。”

    “是。”顧遠山說完便匆匆走了。

    烏蘭拉著江有汜的胳膊將他拖進身後的小屋裏,翻身壓到門框上:“撬人撬到我這裏來了,你長能耐了啊,江江。”

    江有汜使出渾身的力氣推搡他,可他就像銅澆鐵鑄一樣紋絲不動,江有汜氣喘籲籲地抬頭瞪他:“請你自重點寧王殿下,快放開我!”

    “就不放……你能怎樣?”說完烏蘭便低下頭堵住他的唇,滾燙的舌尖在他的

    唇瓣上舔舐一圈後就急切地往他口中鑽,江有汜用牙齒狠狠地咬住他的舌頭,烏蘭吃痛地皺了皺眉,但卻沒有退卻分毫,擠開他的大腿將他固定在自己身上,舌尖用力撬開他的唇縫鑽了進去。

    濃重的血腥味在兩人的口腔中飄散開,混合著唾液一起在彼此的唇舌間交纏,江有汜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小,最後竟是動也不動一下,就那麽閉著眼由著烏蘭嘬吸他酥麻的舌根,反正他這副身子都是麵前這小畜生的,他也不在意讓他多親一迴,再說他哪裏能躲得掉?!

    烏蘭在他的口腔裏橫衝直撞半天這才心滿意足地窩進他的頸窩裏,嗡聲道:“兩年了,江有汜,你還要跟我鬧到什麽時候?當初離開草原的時候你是怎麽說的?”他突然像野獸進食一樣用力叼住江有汜的鎖骨,狠狠啃了一口,在上麵留下一串鮮紅的牙印,“你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你忘了嗎?”

    聽完他的話,江有汜的身體輕微顫抖,他的手緊緊扒在門板上,想從那死氣沉沉的木頭上獲得對抗的能量,半晌後他才緩緩睜開眼睛,“我那時並不知道你要背叛自己的國家,你要把大燕拱手送到大炎人手裏,你這樣我還怎麽和你在一起?”

    烏蘭突然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他,“這不是我的國家,早在我阿爸阿媽死的時候這就不再是我的國家!”

    烏蘭扣住江他的下巴,厲聲道:“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倔,這個國家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係?誰當皇帝又和你有什麽關係?我永遠愛你不就行了?!!”

    “烏蘭,你如果真的愛我,你就該知道我不可能丟下大燕,這是我的母國,我就算拚盡全力也要守護它。”

    “我若真的愛你?!我還不夠愛你嗎?!你知道這兩年我是怎麽過來的?!你寧願跟個陌生人談天說地都不願給我一個笑臉,整整兩年啊江有汜,你夠狠!”烏蘭放在他下巴上的手力道不斷加重,在他白淨的下巴上捏出殷紅的指痕。

    江有汜疼得直抽氣,他握住烏蘭的手臂,近乎懇切地說:“那你放棄複仇好不好?你放棄複仇我每天都衝你笑,就算這輩子沒名沒分,一生都要偷偷摸摸,我也願意和你在一起,行嗎烏蘭?”

    “不行!!你休想再威脅我!你又要騙我,你一直在騙我!我憑什麽放棄?憑什麽?啊?!!”烏蘭的手突然滑到他的脖頸上一把掐住,像是恨極了。

    “那我們就沒什麽可說的了。”江有汜說完看也不再看他一眼,神情冷漠地望向地麵。

    “好,

    好,你好......”烏蘭鬆開他慢慢向後退去,那雙澄澈的眼睛裏此刻布滿了濃濃的傷痛,就快溢滿整間小屋,可他卻依然低著頭,看也不看烏蘭一眼。

    小青紅著眼從長廊裏跑開,跑到了後院的一座小花園裏,一個人坐在涼亭裏發呆。

    在招搖山時,他以為顧遠山隻屬於他一個人,除了草裏的蟲兒和窗柩上的畫眉鳥,沒有什麽再能與他分享顧遠山的眼神。可如今他才知道,不是這樣的,顧遠山不僅不是他一個人的,還被那麽多的人覬覦著,那些姑娘哥哥明豔可愛,她們可以和顧遠山站在一起在陽光下歡笑暢談,而自己卻隻能躲在黑暗裏與顧遠山偷歡。

    為什麽會這樣呢?公子不是說過除了他誰都不要麽?那為什麽還讓那些姑娘拉著他的胳膊?

    “我是不是該把那些笑顏如花的姑娘都吃了,這樣就沒人能奪走公子了?”小青正悶悶地陷在自己的沉思裏,頭頂突然傳來一聲清麗的女聲:“小公子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發呆?”

    小青抬起頭便看到一張明豔動人的臉,他記得這張臉,曾在摘星樓給自己遞過鬥篷,他後來才知道這個雍容華貴的漂亮女人就是當今的長公主。

    他連忙起身,“參見長公主。”

    “你認得我啊?好了,快坐下吧,不必拘束,我不過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發呆就過來陪你解解乏。”李長亭身後的宮女替她拖起裙擺,讓她端莊地坐到小青對麵的石凳上,“你家公子呢?你怎麽沒陪著他?”

    “哦,他在忙呢,我嫌無聊就自己跑出來了。”小青低下頭小聲說道。

    李長亭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片刻,而後狀似無意地問道:“你和你家公子好像很親近?”

    小青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李長亭:“沒有,沒有的事,公子隻是對每個人都很好罷了。”

    “哦,是嗎?不過想來也是,”李長亭抬起手把玩指間的丹寇,“若是很親近,顧公子又怎麽舍得讓你用肉身去替他引誘顧榆林呢。”

    “你......你怎麽知道的?”小青緊張地盯著她那張豔光四射的臉。

    “你家公子告訴我的呀,你不知道吧,我和他可是盟友呢。”李長亭淺淺地笑了笑,又開口道:“本來我還以為顧公子和你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呢,你也知道,在大燕國男子與男子私通那可是大罪,不過後來看到顧公子毫不猶豫就將你派去顧榆林身邊,以美色勾引,我這才放下心來。若是顧公子心裏真

    有你,是決計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為何這麽說?”小青的聲音有些發澀。

    “小公子你想啊,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心愛之人赤身裸體地被別的男人壓在身下呢?尤其我們中原地區是講禮製的,女子的身體隻有在新婚之夜才能被男子看了去,雖說你是男子,和我們女子到底不同,但你那天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赤身裸體地被顧榆林壓在身下,若顧公子真的心疼你,又怎會忍心呢,你說是不是?”李長亭臉上的笑容越發明豔,襯得小青那張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好像是這樣啊,不過這跟我又有什麽關係呢?我隻是在幫公子做事而已,公子對我並無私情。”小青抬起頭平靜地看著李長亭,他的臉雖然煞白一片,但眼睛卻異常明亮,就那麽直直看向李長亭的眼睛。

    李長亭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看來還真是小瞧了這個小侍從了,她還待再開口說些什麽,顧遠山卻突然從眾人身後闖了進來,他一進入涼亭就拉住小青的手將小青拖到自己身後,用寬大的身軀把小妖精遮得嚴嚴實實。

    他應該是跑過來的,開口時氣息還有些不穩,“臣顧遠山……參見長公主,我家侍從年紀小不懂事,若是衝撞了長公主還望您別與他計較。”

    李長亭緩緩站起了身走到顧遠山身前,嘴角噙笑,“我與他閑聊幾句罷了,顧公子不必這麽緊張。”

    顧遠山的手在袖中緊了緊,而後抬起頭直視李長亭,“你我之約還望長公主莫要忘記。”

    “沒忘,記著呢。”李長亭說完便帶著婢女走了。

    等她走遠了,顧遠山才轉過身看著小青,小心翼翼地問:“你剛才跑什麽?她……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小青低著頭悶聲迴道。

    “你看著我,”顧遠山捏起他的下巴,“她跟你說什麽了?她說什麽你都別信。”

    “她跟我說在大燕男子與男子私通是大罪,她說的不對嗎?”

    “不對!至少對我和你來說不對,你給我點時間,我會解決這些問題,你乖一點。”顧遠山說著便要將他擁進自己懷裏。

    小青卻奮力掙開他,“你別抱我,被別人看到了怎麽辦?你的官職不想要了?”

    “我……我不管,你不許生氣,聽到沒有?!”顧遠山說完又不管不顧地將他拉進懷裏緊緊抱住:“你以後離她遠一點,不要與她多說話,還有方才那些女子……是她們非要拉著我的,但我一把

    就將她們推開了,你是跑開了才沒看見,我推得遠遠的!”

    小青又在他懷裏推搡,將他也推得遠遠的:“我沒看見就不算數,我隻看見你讓一群女人圍著,你還讓她們摸你,你……你就是個王八蛋!”

    他真是在市井裏晃蕩久了,竟然連“王八蛋”都會說了。

    “好好好,我是王八蛋,以後這種聚會我再也不來了,行了吧?”顧遠山忙貼過去低聲細語地哄他,但不管顧遠山怎麽哄,他就是不給顧遠山一個笑臉,瞪著濕漉漉的眼睛望著顧遠山:“我要迴去了,你自己去和那群漂亮姑娘玩吧。”

    “不行,我跟你一起走,我們一起迴去。”

    “誰要和你一起迴去,你鬆開我……哎,你放我下來!你別摸我……當心讓人看了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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