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若清瑜出神,祭天台上的教眾恨鐵不成鋼地跺腳。不刻,人群中響起一聲怒喝,“罷了,我們自己殺!在上,佑我臣民無往不利!”


    一唿百應,教眾的殺意迸射,旋即有人衝台下的人施用巫蠱!一刹,無數的毒蟲攀爬而出,來勢洶湧地襲向眾人,“嘶——”


    “敬酒不吃吃罰酒。”掏出火折子,陰若熏揮手,“喜歡火攻的火攻,喜歡灑藥的灑藥,喜歡踩的踩,給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蟲子搞死!”


    “是!”


    頓覺氣氛輕鬆,上千精英利落地應戰,毫不費力的周旋攻擊!一波又一波的巫蠱,陰若熏終是懶得浪費時間,旋即一聲大喝,“攻!”


    令下,一半的精英旋即朝祭天台衝去,意欲破除巫蠱的源頭。片刻的驚慌,祭天台上的教眾幹脆不躲不退,施放出更為狠毒的巫蠱!


    窮途末路!


    腦子裏嗡的一聲,若清瑜勉力支撐著踉蹌的身子,而後終是雙手十合,急速詠誦,“出!”


    “出!”


    話音方落,巨大的暗影猛的籠罩在了廣場的上空,旋即烏雲四起,轉瞬又有閃電落下!


    “出來,趕緊出來。”仰頭看著,若清瑜焦急地低喝,止不住身子顫抖。


    黯沉的天地,急劇落下的電光閃亮了所有人的眼瞳,他們清清楚楚地看著有一道閃電朝祭天台劈去,而後“嘣”的一聲巨響!


    “天啊!祭壇!”


    驚叫連連,教眾們顧不得其他,皆是大步朝祭壇跑去。待到硝煙散去,但見方才還完好的祭壇,此刻已然是四分五裂,香灰四濺!


    與神祗同存的祭壇啊。


    眼見祭壇被毀,所有的教眾皆是震詫,還有好些人癱坐在地上仰天哭喊,頓覺滄瀾已被拋棄,此生無可寄托。


    “教主,您在哪裏啊?教主!”喧雜中,驀地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直直傳了老遠。


    聽得清楚,所有的精英術士當下釋然,幾乎是沒了顧忌。原本還怕滄瀾千花現身阻撓,誰想他竟是不在教中,怪不得滄瀾催生不動神獸!


    嗬,天助我也!


    鬥誌空前的高漲,一名術士肆無忌憚地分配,“按廣場的土質來看,地宮裏麵的性屬陰寒。丈量的結果,地宮的中點十有八九在祭壇下方,我們可以從那裏穿洞而下,省時省力!”


    好主意!


    術士的話音落下,所有的人皆是點頭讚同。


    祭壇毀了,


    滄瀾也要毀了……


    人群中,若清瑜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恨不得將之跺去。緣何她催生的結果會是如此?非但沒有催生出神獸,反而將祭壇毀去了……


    抬眼,她悔恨地看著漸進放晴的天空,尖利的指甲死死的掐進了手心,點點嫣紅。明暗交接之時,驀地有一抹影子點足於遠處的屋簷樓宇,兔起鶻落間掠過,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了。


    祭天台上,迅速將反抗哭鬧的教眾製服,術士來迴丈量後,終是肯定地點頭,“便是在此處開鑿!”


    聞言,寧止道,“要多久才能挖到地宮的頂壁?”


    “頂壁離地麵大概有百米之深,大概五日左右的功夫才能挖到。”


    “即是如此,那便開始吧。”


    “是!”


    ——他最後的希望了,隻願,她在那裏……


    整整五日,上百人輪番剜挖,在石塊迸裂,沙土飛濺中,祭天台上的地麵一點點地凹陷了下去,越來越接近地宮的頂壁。晌午的時候,眾人驀地覺得吃力,怎也挖它不動,“怎麽迴事?”


    蹲身,一名術士叩擊地麵,但聞幾聲鈍鈍的迴音。抬頭,他衝眾人喜道,“挖到頂壁了!”


    “那為什麽挖不動了呢?”


    “因為這層頂壁很厚,大概有兩米左右,聽聲音的鈍度應該是用玉石砌起來的,也就更難挖了。”


    恍然大悟,眾人不禁問道,“那接下來該怎麽辦?”


    “從側壁開鑿,在玉石最薄脆的地帶一舉下挖!”


    “好!”


    地麵上,聞得進度的眾人當下聚在了洞頂。俯身下看,但見足有百米之深的洞穴宛若腸道般延伸到了地下,傳來陣陣轟隆隆的鑽鑿聲。


    “我下去看看。”說著,寧止徑自扯過吊繩,利落地朝下麵躍去。見狀,陰若熏挑眉,“我也去。”


    聞言,赫連雪靜默了半響後道,“那我也去。”


    洞底,鑽鑿的眾人驀地聽到一聲斷響,似是岩壁上的玉石震裂了。一喜,眾人忙不迭將那些破碎的玉塊勾扯出來,不刻便已將之搬離,露出了可容一人下去的洞口。


    “我先下去看看情形,大家看我的命令行事,等到……啊!救——”蹲在洞口,術士驀地發出一聲驚唿,但聞嘩啦一聲,他整個人竟是被拖進了地宮裏,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不見!


    看得一清二楚,眾人皆是駭的瞪大了眼,“怎麽迴事?”


    麵色蒼白,幾名術士的聲音有些顫抖,“下麵有惡靈作祟!”


    惡靈?


    “那……那怎麽辦?”隻覺悚然,不會術法的眾人不禁朝後退了幾步,終是不敢再靠近那個洞口。


    “既是有惡靈守衛,那就說明這座地宮極有可能是滄瀾教的腹地巢穴,隻消搗毀了它,便可以覆滅整個滄瀾!”


    “可……可是,有惡靈,我們怎麽下去?”


    畢竟會些法術,幾名術士旋即低聲商討,而後視死如歸般圍聚迴洞口。不刻,一名術士從懷裏掏出一隻蠟燭,將之點燃後放在洞口。良久,但見紅色的火焰燃燒,不曾有半點的熄滅。


    “下麵那麽黑,我們猛的將洞鑿開,許是光線聲響驚動了那惡靈,它現在又退去了。大家也莫要害怕,我們幾個再下去看看,各位等等再說。”


    說著,幾名術士有條不紊地將粗繩綁在自己的腰間,而後拿著燃燒的火把被頂壁上的眾人朝地宮深處吊去……


    良久,幾名術士接二連三地下到了地宮,但聞空曠遼遠的唿聲傳來,“各位——可以下來啦——記得拿上火把——下麵又黑又冷啊——”


    聞言,眾人的精神一震,早已忘記了方才的變故,皆是躍躍欲試。地麵上,好些趕赴滄瀾報仇雪恨的人亦是按捺不住,衝著洞底大聲請命,“殿下,我們也要去!”


    “殿下,人多力量大,帶上我們吧!”


    看著激昂的眾人,寧止有條不紊地挑選了五十精英,而後一一下了地宮。火把通明,眾人環視著巨大的地宮中央,隻覺浩瀚龐大,隱隱還能聽見水流的嘩啦聲。


    蹲在地上,幾名術士寫寫畫畫,反複計算了數遍後畫出了一幅虛擬的地宮模型圖,“我們現下處於地宮中央,初步算計,這座地宮堪比一座巨大的皇宮,東南西北各有玄妙。若說有什麽不一樣的話,便是那些歸順的教眾所言,北麵的聖湖是滄瀾教的禁地所在。”


    聞言,寧止驀地道,“那便先去北麵的禁地。”


    “好,聖湖便在這裏。”點了點圖紙上的位置,一名術士解釋道,“地宮整體成方形,以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為中心,它的東西和南北各在一條中軸線上,各有一條路直達,通往聖湖的路便是這條。不過大家得小心才是,畢竟地宮裏麵的機關眾多,而且還有妖魔作祟,我們稍有不慎便可喪命。”


    仔細地聽著,眾人的神色漸進嚴肅,而後繃緊了周身的神經隨著幾名術士一路朝北而去。


    第一座宮室供奉著滄瀾曆代教主的牌位,鋼鐵加固地基,確保這些牌位不被地下的陰濕腐蝕。兩側,數不清的金銀珠寶散落在地,隨便一樣便是稀世之珍。尤其那一顆顆鑲在地板上的深海珍珠,那樣絕美溫潤的光芒,委實叫人移不開眼。


    “大家切記不要隨便挪動,或者拿取地宮裏的任何東西,否則極有可能被機關裏的利劍弓弩射殺!”


    “明白!”齊齊應聲,眾人豔羨地環視四周,但見殿頂有寶石鑲嵌而成的日月星辰,遠處還有銀色的河流流淌,端的是奢華宏偉。


    被那燦爛的銀色吸引,幾名精英不禁朝那邊靠近,這條河流正好流淌在他們和亡者的牌位之間,河邊的石頭上赫然寫著紅色的警告——擅越者,死!


    不由嗤笑,一名精英不屑一顧,“區區一條半米來寬的小河,想越過去還不簡單?我就不信了,我的腳就沾一點點河水,還能死了不成?”


    說著,他作勢欲要跨過河岸,不期然聽到身後一聲驚惶的大喊,“不要動,那不是河水!”


    然,為時已晚。


    “啊!”


    隻不過稍稍沾染了那名精英的鞋底罷了,以水銀製成的液態河流迅速蔓延,頃刻間便將他的全身凝結成了塊狀,麵部表情仍是維持著不刻前的驚詫無措。宛若隻僵屍,男人撲通一聲便栽進了水銀河裏,河岸上迸濺出了點點銀色的水花。


    ——第二個死去的同伴。


    有幾人想要奔過去拉扯他上岸,不期然被幾名術士攔住,“不要過去,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那些水銀本身就有毒,現在揮發得定是更快,再不走我們都得死!”


    駭然,眾人再也顧不得那名夥伴,唯有速速離開。方踏出檀木門檻,眾人驀地覺得豁然開闊,但見緊緊相連的懸崖深穀,其麵積之大足是方才那座宮殿的五倍。


    站在斷崖上,眾人高舉著火把,但見眼前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有狂風唿嘯衝上,刺得眾人麵頰生疼。


    “這怎麽沒有路?”


    “可不是麽?好歹也該有座橋啊,這可要我們怎麽過去?”


    “看這樣子,也不像有機關,要不然我們套著繩索滑過去吧?”


    “估計是滑不過去。”無奈的出口,精通算計的術士舉證道,“目測之下,崖澗長達數百米,就算我們用上了全部的繩索,也沒那麽長,而且沒有足夠的力氣將之套捆在對麵。再者,兩邊的地勢太過平坦,我們斷斷滑行不過去,搞不好停在半空中,被下麵的狂風吹成血人!”


    “那可如何是好?”


    ——是人的聲音。


    ——誰?


    蟄伏在崖底,一股用肉眼看不見的黑氣凝聚,而後詭異地朝斷崖上攀爬而去,最終離眾人不過數米之遠。攀附在崖壁的暗處,那股黑氣越發的濃烈,周身彌漫著不盡的怨氣!


    “嘶——”


    驀地聽到一聲低沉可怖的聲音,幾名術士率先變了臉色,隻覺那股陰寒越來越近,似是有什麽東西在靠近他們。幾乎一瞬,腿腳生涼,隻有他們看見那股黑氣纏上所有人的腿腳,而後繼續朝上攀移,宛若條巨蟒般纏上了他們的身子,隻待將所有的人吞噬殺死!


    驚慌至極,他們想要出聲提醒,可是怎也發不聲來,宛若木偶般站在那裏。渾然不知暗裏的洶湧,一名精英不由抱緊了身子,“誒,怎麽突然這麽冷?”


    “是啊,我也好冷啊!”


    應和聲聲中,那股黑氣越發的猙獰,終是將所有人的周身纏繞得密不透風——殺!


    周身盡是涼意,男子的眼瞼微動,幾不可聞的低喃,“……她最怕冷了。”


    ——誰?


    驀地,陰冷的黑氣停止了纏繞,轉而搜尋徘徊。斷崖前,它看見了一抹顯眼的白,孤寂清冷。一刹,黑色的氣團騰騰翻滾,直衝男子而去——


    心急如焚,幾名術士想要開口提醒男子,可終究隻發出了毫無意義的囁嚅,“殿……殿……”


    黑白混雜,那抹黑氣迅速攀附上了男子的身子。出乎術士的意料,它徑自在虛空中頓留了許久,不曾傷害過男子半分。


    ——嗬。


    一刹,黑色的怨氣不知怎地突然分崩消散,頃刻不見。驚詫不已,幾名術士不期然喊叫出了聲,“啊!”


    伴著這聲驚唿,幽暗的崖澗驀地有一道白色的光芒乍現,宛若銀色的箭羽直衝對麵的崖岸!被這道光芒刺得眼睛生疼,眾人不由伸手遮擋,待到再次睜眼之時,不期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良久說不出話來。


    崖澗,竟是出現了一座連接到對麵的拱橋!


    “啊呀,有橋!”


    “連老天都眷顧我們,滅掉滄瀾實乃眾望所歸啊!”


    ——嗬。


    踏橋而過,寧止隻覺耳邊似乎有聲欣慰的笑。扭頭迴看,卻也並無旁人,莫不是幻聽了?


    崖壁下,那團黑氣漸漸淡去了顏色,消逝成了一片稀薄的霧。


    ——來如流水兮逝如風,不知何來兮何所終。


    ——若我心誠,便讓我死後亦是一株葵。


    ——畢生的守護。


    “還有多久可以到達聖湖?”


    “不出意外,隻消半個時辰。”


    ——那便是快了。


    漆黑夜裏,你往南,我朝北。


    荊棘遍布在這條長長的路,傷痕累累,


    可是,總也得走下去,走下去。


    因我堅信,總有一天,風和雲相遇。


    因我堅信,總有一天,小河和大海相遇。


    因我堅信,下一刻,我和你,亦會……相遇。


    “殿下,出了這條甬道,不過一會兒就能到聖湖了。聽那些教眾說,除了滄瀾千花,滄瀾夜,以及鳳起外,此代教眾再也沒人進去過了。”


    “連若清瑜也沒進去過麽?”


    “沒有,許是滄瀾千花不太信任她吧。”


    “是麽?”既是不相信,又為何傳她小尊主之位?


    狹長的甬道隻能容得下一人通過,眾人井然有序的排隊前行,而後進入另外的地域。別有洞天,那裏有花樹綻放,水榭露台,甚至還有馥鬱的蘭香傳來,宛若一個永不再醒的夢。


    隻覺眼熟,赫連雪不由脫口,衝寧止如是說,“有點像……乾陽你家啊。”


    亦是此感,陰若熏堅定道,“何止是像,分明就是他家的花園。”


    怔怔的看著,寧止隻覺過去的光陰似乎從來沒走。粉色的合歡花開了一樹的妖嬈,仍是那時候的模樣和味道。樹下,女子扭頭迴望,驀地微微一笑,猶如清風過碧水。


    人群中,她第一眼便看見了他,發出了一聲喜極的唿喚,“寧止。”


    ——寧止,多年後,見到你真好呢。


    眾人紛紛尋聲扭頭,全都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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