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是,屋子裏頭,也有一隻矍鑠的眼睛,正透過被我戳破的窗布,一眨不眨地瞪著我。眼睛極大,跟傲因的有的一拚,但眼神裏充斥著戾氣,顯然這隻眼睛的主人並非善茬。


    我未料到屋子裏頭的猛獸會有這樣的舉動,驚慌地後退了一步,撞在容忌懷裏。


    “怎麽了?”容忌擔憂地看向我。


    我搖了搖頭,“沒事,就是裏頭巨碩如鼓的眼睛有些瘮人。”


    容忌看向廊道盡頭,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有人來了,我們先迴吧!”


    我點了點頭,隨著容忌,準備從後門溜出。


    戒備森嚴的百花宮,後門雖無一兵一卒看守,但我和容忌依舊不敢放鬆警惕。


    門口分立九棵樹,左四右五,每棵樹上都有一顆星子,將所有星子連在一起,應當又是一個十分危險的陣法。


    “九曲連環陣。”


    “不好破?”我對陣法一竅不通,眼下這些樹上也沒有標識著字符,我更加毫無頭緒。


    容忌沉吟片刻,卻拉著我原路折返,“仙界之中,隻有我和百花仙子破得了。今日若破了陣法,無異於打草驚蛇,適得其反。”


    “百花宮真是一座寶藏,原先我還以為百花仙子是個單純直率的仙子,沒想到心機藏得這麽深。”


    容忌不置可否,“這偌大的九重天,並不似表麵平和。不止百花仙子,月宮裏頭的那位也不簡單。”


    月宮裏頭?不就是那位滿臉愁容的嫦娥仙子!


    不過好在,嫦娥仙子不喜歡容忌,不然我真是應接不暇。


    剛剛那位仙娥已經從屋中走出,直奔百花仙子的寢殿。我和容忌遠遠地看著她的身影,相視一笑,再度溜進藏有暗道的臥室。


    我拉下藍色的流蘇,床板一下立起,下麵黑黢黢一片,但似乎十分寬敞。我見仙娥都能安然無恙走出,想必我和容忌也不會遇上什麽麻煩。


    跳下暗道,一股寒氣從腳底衍生,瞬間擴散到四肢百骸。


    “容忌,你說百花仙子是總覺得有人要害她麽?把自己寢宮搞得神神秘秘的,都不知道有什麽用。”我雙手環抱胸前,在一片黑暗中,隱隱生出一種窒息感。


    並不是有多懼怕黑暗,隻是因為從小到大的夢魘,總是在黑暗中開始。所以一旦到達一個陌生的環境,黑暗很容易就能引起我的不適。


    容忌點著了火折子,牽著我往前走著,“原先,我也隻是好奇她如何得知我寢殿內的事,想不到百花宮裏另有乾坤。”


    走了好一會兒,空空如也的暗道中出現了兩道岔路。右邊那條依照方位來看,應當是通向百花仙子寢殿。


    容忌領著我走向左邊的岔路,“這邊出去,應當就要出百花宮了。”


    果真,沒走多久,就走到了盡頭。


    容忌推開頭頂上方虛掩著的草皮,我這才施施然鬆了口氣。在百花宮晃悠了一圈,終於得見天日了。


    “此處有些眼熟。”我指著五十米開外的清冷院落,總覺之前來過。


    容忌皺眉,“文曲星官的院落。”


    “大師兄?他不是被派遣去掌管幽冥鬼界了,怎麽他院落裏還亮著燈?”我指了指大師兄院落裏的那盞油燈,不免有些好奇。


    “進去看看。”容忌起身,拎著我直接飛入了院落。


    枯黃的葉子鋪陳滿地,青玉石案積了層灰,看樣子是有段時間沒人來過了。踩在厚厚的枯葉上,枯葉發出清脆的斷裂聲,打破了一院的寂靜。


    枝椏上的靈鳥,撲棱著翅膀沒入黑暗中。


    門扉半掩,我輕輕一推,就大敞開來。許是外頭風大了些,屋內的油燈突然滅了。


    我趕緊躥到容忌懷中,從未想過仙界也能透著森森的淒涼,比幽冥鬼界好不到哪兒去。


    他走近圓桌,撚著燈芯聞了聞,“燈芯應當隻燒了一刻鍾。”


    那就是說,在我們之前,卻有人闖入過大師兄的院落。隻是大師兄都已經去了幽冥鬼界,那人還來此處作甚?


    哐啷——


    我的裙擺不小心掃過矮凳,似乎碰落了什麽東西。


    我低頭在地上摸索著,拾撿起了一支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簪子,“看來來者是個女子。”


    我將簪子湊近鼻尖,深深嗅了嗅,並沒有一絲花香味,所以來者基本可以排除掉百花宮裏頭的仙娥。


    “走罷,也許是哪個大師兄的愛慕者留下的。”此處再無其他線索,我這才和容忌出了大師兄的院落。


    但容忌並沒有打算迴寢殿,而是喚來黑龍,載著我們飛往幽冥鬼界。


    “去幽冥鬼界作甚?”我累得直打瞌睡,靠在容忌懷中昏昏欲睡。


    容忌將下巴抵在我的肩頭,失笑道,“白日裏是誰叫著嚷著要收拾香雪憐的?這麽快就忘了!”


    對……走了一趟百花宮,竟把那搬弄是非的香雪憐給忘記了。


    我突然來了些興致,好奇地詢問著容忌,“她畢竟救過你的命,你舍得傷害她?”


    容忌並未作答,但我也不強求從他口中得到答案。倘若容忌待她跟常人一般,反倒顯得他薄情寡義。


    幽冥鬼界比之前亮堂了許多,白無常遠遠地瞅見了我,蹦躂上前熱情地招唿著我,“且小娘子,見到你安然無恙真好!”


    “白兄近來可好?”


    白無常瞬間苦著一張臉,指了指自己卷在嘴中的舌頭,“鬼界越來越幹,我這七寸不爛之舌怕是要枯死了!”


    容忌冷冷地看著他,基本上,他對我所熟識的男子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畢竟相識一場,我也不能見死不救。草草施了個喚雨訣,喚來一朵烏雲在白無常頭上嗡嗡作響。


    白無常起先有些害怕,後來隨著他頭頂雨勢漸大,蓋過了轟鳴的雷聲,他也就淡然了許多,伸出舌頭汲取著雨水。


    容忌不耐煩地將我拖走,“你都沒為我喚過雨!”


    “那我有為你引過雷呀!”我一想起容忌將我當風箏放那會,最後他被雷劈得外焦裏嫩就大笑不止。


    容忌自然也想了起來,尷尬地說不上一句話,隻加快了腳步,往香雪憐的閨閣走去。


    說到閨閣,我又有些吃味兒。在鬼界中待了那麽久,我都不知香雪憐住哪兒,容忌居然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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