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詫異。

    在聽說這些凳子是給他們預備的,要坐著聽訓時,就更不信了。

    幾個丫頭分頭解釋,好不容易才將人安置下來,後來的見已經有許多人坐著,心中雖然驚奇,卻也很順利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大約申時初刻,整個太傅府各院的大小管事都到了,這些人坐在一處少不得竊竊私語。

    原本是想在會前處置了王五的,誰知他遲遲不來,李元歌隻好先緊著會議。

    說明情況時,遇上了比昨夜更加複雜的情況,好在有了張墨雲幫著說明,眾人倒也聽了個大概。

    其中大多數都是打算渾水摸魚的,反正也輪不到他們真的做主,人人都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隻當走個過場也就各自散了。

    這樣的心態,李元歌當然清楚,所以提前把話說明白了,手不是隨便舉或者不舉的。

    張墨雲更是讓幾個丫頭又撿了實際的,影響力不小的例子,眾人這才覺得這事兒跟他們有很大的關係。

    態度轉變後,事情的進展就很順利了,五十七條全部通過,算是很合民意的。

    隻是各抒己見的環節,又陷入了僵局,幾個丫頭先說,又是好一陣沉默後,大管家帶了頭,其家屬也跟著響應,局麵漸漸緩和。

    陸陸續續的又有好幾個根據自己所管事務,提出了具體的,有針對性的問題。

    大多數人仍舊選擇保持沉默,李元歌也表示理解大眾心理,所以告知眾人沉默就代表同意,離了此處反對無用。

    眾人紛紛應下,暫且敲定了試行版本。

    外頭守門的小廝聽見裏頭聲音歇了,才敢揣著手進來稟告,說是王五吃醉了酒躺在馬廄裏,叫都叫不醒,隻好抬了來。

    守門的小廝看他醉醺醺的樣子,按著沒報,先將人放在海棠樹下醒酒。

    李元歌聽得又是惱火,這廝是來當差的,還是來當大爺的?

    “去提兩桶水來,把人澆醒。”正好借著他,先立一波規矩,也讓跟他一個德行的,先自己反省反省。

    小廝動作很快,不多時就叫了兩個家丁拎著水來了,一人左右手裏各提一隻大桶,看樣子是做足了準備。

    眾人隻聽外頭嘩啦嘩啦響了好一陣兒,才聽王五有了動靜,張口就罵是哪個不長眼的。

    他聲音很細很高,言語粗俗,卻也沒叫囂兩聲,就被其中一個家丁踹了

    兩腳。

    挨了打,他老實多了,捂著腿晃晃悠悠地爬起來,仍未看清自己當下處境:“做什麽!”

    “夫人問話,老實跪著!”小廝也不示弱,站在其中一個家丁身後抱著手教訓他。

    王五迷迷瞪瞪扭頭朝著燈火通明的廳裏看過去,烏泱泱都是人,嚇得頓時出了身冷汗,酒也跟著醒了大半。

    等他明白了此刻處境,心裏一激靈,忙哆哆嗦嗦地跪好了,朝著裏頭磕頭時,李元歌才起身。

    她一站起來,誰還敢坐著,眾人紛紛起身側立,見她走到最挨著門口的條凳上坐下來。

    個個想看又不敢看,膽子大一些的微微側著腦袋拿眼角覷著,多數還是低著頭,規矩站著。

    李元歌瞧了他一眼,卻與想象中不大一樣,這王五大約四十來歲,幹瘦幹瘦的,兩頰凹陷,趁得一雙大眼外凸,給人一種森森感。

    若是沒有那些傳聞,也未親眼看見他醉酒叫罵的樣子,恐怕很難想象他會動手打人,他竟然有力氣動手打人。

    “你是阿蘭的丈夫,王五?”等他老老實實跪著行了禮,李元歌才淡淡問了一句。

    她這樣問話,讓王五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才點點頭,張口就說:“小的王五,見過夫人。”

    王五是頭一迴見李元歌,昨日也聽馬房管事的迴來說了夫人的厲害,而今一見,卻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卻覺得是那些人誇大呢。

    “我叫你來,是為你當差時酗酒,酒後打罵妻女,你可有話說?”忽視了他亂轉的眼睛,李元歌壓著心頭怒火又問一句。

    她這話叫王五一慌,忙挺直了腰板兒,小心翼翼地迴話:“小的該死,往後再不敢當值時飲酒,請夫人饒了小的一迴。”

    絕口不提打罵妻女之事,看來在他眼裏,這些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李元歌怒極,抬起右手來用力在條凳上一拍:“當值飲酒是你失職,也是馬房管事失職,攆出府去就是。你打罵妻女才罪該萬死,在你看來卻不值一提是嗎?”

    這一聲響嚇得眾人忙道夫人息怒,個個心驚膽戰,生怕自己被殃及。

    馬房管事已經被殃及,隻能盡量往人後躲,隻求這會兒別牽連了他去,事後再教訓這個不長眼的東西。

    “馬房管事是哪一個,站出來。”李元歌卻顯然沒有打算給他機會,忍著手心裏火辣辣的疼,冷冷說了一句,等著人出來。

    太生氣了,沒控製住力道,這實實在在的一下,一開始木了倒是沒覺得,慢慢的右手就疼開了,像火燒,又像根根細針紮著,真疼。

    反正她現在是很不爽,那管事嚇得魂不附體,抱著手匆匆擠出人群撲通一聲跪在王五身旁,連聲叫夫人饒命。

    李元歌瞧著這管事倒是富態多了,白胖白胖的,左手大拇指上還套這隻玉扳指,烏黑烏黑的。

    管事嚇得瑟瑟發抖,雙下巴微微顫著,多少有些滑稽,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

    李元歌也懶得聽他狡辯,盤問了一番後,問他是否知曉家暴一事,他吭了半天,並沒有否認。

    這樣一來,事實簡單明了,王五家暴屬實。

    李元歌又叫人請了阿蘭母女來,想要給她們一個交代。

    玉露親自帶人去叫的,迴來時身後跟著個高高胖胖的婦女,發上裹著藍頭巾,牽著個十來歲的圓臉小姑娘。

    這迴李元歌徹底信了,家暴跟力氣無關。

    阿蘭領著女兒怯怯地走到了院子裏,到了跟前時,避開了王五跪在了馬房管事一側:“夫人金安。”

    “女兒多大了?”聽她聲音裏帶著些顫抖,想來是叫這樣的陣仗嚇住了,李元歌笑著叫起,又將話題轉到了小姑娘身上。

    誰知阿蘭卻忽然惶恐起來,扭頭去看跪得規規矩矩的王五,不知想到了什麽忙將女兒死死抱在懷裏,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情緒瞬間崩潰:“不……不能賣了我女兒,求夫人不要賣了我的女兒……”

    顧不得去想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李元歌忙安撫她,再三保證自己絕對沒有這樣的打算,這才讓她稍稍平靜了一些,可護著女兒的手卻絲毫不敢放鬆。

    “我叫你來,是要問問,王五醉後毆打你們母女之事,你怎麽說?”等她又平靜了一些,李元歌才微微鬆了口氣。

    阿蘭幾乎是下意識的搖頭,想都沒想就否認了:“不……沒有,沒有這樣的事。”

    ##好樣的,阿蘭!

    她口中否認,偷偷去看王五時恐懼的,瑟縮的眼神,以及緊緊抱著女兒的動作,出賣了她。

    李元歌原本不明白,她剛才為何會有那樣荒唐的想法,現在有些懂了:或許,那些話是王五總掛在嘴邊兒上的威脅。

    用一個母親最柔軟的地方過攻擊她,讓她乖乖聽話,甘願忍受折磨,隱而不發。

    這樣的想法讓李元歌心裏很不好受,可她還是又問了一遍:“我再問一遍,王五酒後毆打你母女二人,你怎麽說?”

    這迴,李元歌沒有給她搖頭的機會,緊跟著添上一句:“現在是你唯一的機會,逃脫他的折磨,讓他永遠都傷害不了你和你的女兒。”

    這句話,讓阿蘭說過無數遍的謊言哽在喉間,眼神迅速地晃動著,長久的沉默讓眾人也忍不住屏住了唿吸,生怕錯過什麽。

    良久後,阿蘭做了決定,咬著牙點了點頭:“他……是個畜生!”

    一錘定音。

    這句話裏包含了太多的情緒,聽得李元歌心裏發堵,好一會兒才開口:“好樣的,阿蘭。你很勇敢,很堅強,你是個偉大的母親,你的女兒應該為你感到驕傲。”

    “奴婢無能,狠不下心殺了這畜生,累得琴琴跟著受苦。”她的讚賞很直接,阿蘭聽懂了,卻搖搖頭否認了。

    不等她說完,懷裏的琴琴卻忽然開口:“不,娘是為了我,爹死了,旁人就會笑話我沒有爹,我知道,我都知道……”

    母女兩個哭作一團,更是讓許多人都濕了眼眶,李元歌淚點一直都很低,忍了又忍還是跟著哭了。

    背著手站在往後身後的家丁,更是氣得又踢了他一腳,捏著拳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王五挨了重重一腳,當然憤怒,迴頭看過去對上家丁兇狠的眼神,自然不敢吱聲,隻好自己揉一揉扭過頭來無聲叫罵。

    好一會兒,李元歌才忍住不哭,叫阿蘭接著說,一樁樁一件件都在這兒說出來,她說得越多,這畜生越逃不脫懲治。

    阿蘭也是橫了一條心,將這些年他的種種惡劣行徑一一道來。

    聽她說不止一次往他的飯裏下耗子藥,打算了結了他,自己也曾想狠下心吃藥,甚至曾有一迴在全家人的飯菜裏都下了藥,想要就這麽一了百了。

    可又心疼無辜的女兒,終究沒能狠下心來,就這麽一天天熬著。

    她最後一次往飯菜裏摻耗子藥,是在兩天前。

    王五照常醉酒迴來打罵她們,卻被琴琴抄起燒火棍子打了他一下,狠心要跟他拚命,他氣急敗壞地吼叫,揚言要把琴琴賣到煙花地去。

    這不是他頭一迴說要將琴琴賣了,隻是這迴從賣給人牙子,到直接賣到青樓。

    阿蘭慌了,她又從廚房悄悄拿了包鼠藥,摻在了王五的飯裏,

    誰知那天他領了月錢出了府,迴來時喝得醉醺醺的,沒吃。

    等酒醒了,阿蘭卻又怕了,暫且放棄了下藥的念頭。

    她聲淚俱下的哭訴,手臂上的傷痕,不辯自明,全都是對那畜生的指控。

    “王五,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有什麽話說?”叫人安撫好了母女兩個,李元歌才將視線落在王五身上。

    王五自知心虛,倒也不爭辯,縮著脖頸子嘟囔了一句:“是小的糊塗,往後再不打了。”

    “府中新規,無故傷人者移送官府,情節嚴重者同殺人罪論處。”聽他輕描淡寫一句話,李元歌冷冷一笑,“王五,你沒有以後了!”

    這話讓王五態度陡變,卻任他如何哀求討饒,李元歌始終不為所動,就急了開始拿阿蘭和女兒說事兒,口口聲聲說她們全靠自己養活,沒了他,這母女倆早晚也是個死。

    阿蘭母女顯然不這樣認為,尤其是琴琴,當即反駁他:“我和我娘的月錢都被你搶去買酒了,有你在,我們才生不如死!”

    “你這個賤蹄子,想翻天不成?”王五已到了窮途末路時,本以為這母女兩個是他的救命稻草,誰知卻是催命符,也就顧不得什麽體麵了。

    好在他身後的家丁適時出手,一拳打在他臉上,讓他不得不捂著臉,再張不開嘴。

    等他被麻繩結結實實捆了,繩子一頭牽在家丁手裏,讓他動彈不得,才算老實。

    阿蘭抱著女兒氣得直哭,張墨雲在一旁問她:“你的身契在他手上?”

    “奴婢本是城東農戶女,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王五成親,在官府過了文書的。奴婢是良籍,籍契在押官府。”阿蘭搖搖頭,說起當年往事又是悲從中來。

    李元歌是搞不懂什麽文書,良籍這一類的,不過聽張墨雲說良籍不通買賣,就知道這王五是在這兒胡扯呢,倒是嫌自己死得太慢。

    “夫人,狀子寫好了,請過目。”劉管事捧著狀紙上前來,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李元歌。

    密密麻麻的字兒,李元歌覺得眼暈,就叫他給了張墨雲:“墨雲姐姐看吧,我氣得頭疼。”

    看她裝模作樣地按著額角,張墨雲笑了笑,接過來看完了衝劉管事點點頭。

    劉管事會意,衝著等在一邊的小廝招招手,小廝忙捧著托盤跑上來,兩個人去叫王五畫押。

    王五不識字,自然也就不明白上頭寫了什麽,可哪裏輪得到他說

    話,叫家丁掰著手指頭在上頭按了個紅手印兒。

    “連認罪狀,一並送到官府去。”等他畫了押,李元歌擺擺手示意家丁將他帶走。

    家丁領命牽著繩子就走,王五的臉還疼著,卻也不耽誤他做最後的掙紮,衝著阿蘭母女討饒,痛訴自己不是人,是畜生,發毒誓說以後再也不會了。

    阿蘭卻一言不發,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有淚卻無半點傷心之色,反倒是解脫快慰。

    琴琴埋頭在母親懷裏,兩手死死堵住耳朵,半個字都不願意聽。

    家丁也沒了耐心,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攔腰將他掐起來邁著大步子隻管往前走。

    總算清淨了,李元歌這才收迴按在額角的手指,坐直了身子看阿蘭母女:“迴去收拾你們的東西,跟著玉露到我院子裏去。”

    “夫人之恩,奴婢萬死不足為謝,來世,生生世世結草銜環也報答不盡!”阿蘭喜極而泣,領著女兒碰碰磕頭。

    李元歌嚇了一跳,忙叫人將她們扶起來,又與眾人說:“今日之事到此為止,都迴去好好想想五十七條,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望爾等心中有數。”

    昨日一場,今日一場,眾人心中哪裏還敢對她的話當玩笑,忙點頭稱是。

    “今兒就到這兒了,迴去速速行動,三日後我要聽你們詳詳細細的排查情況。”時間差不多,李元歌就叫散了,不經意瞥見馬房管事,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收拾東西滾蛋。”

    有了王五的教訓,馬房管事覺得掃地出門這個結果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忙磕頭謝過,爬起來就走,生怕走得慢了,李元歌反悔。

    眾人散去,李元歌才掐著腰長長舒了口氣:“哎呀,可算收拾了那個渣男,舒服!”

    “那個王五就是夫人口中的渣男?”嶽輕吟很好奇,她是哪兒來這麽多的詞兒,雖然沒聽過可卻也總能很輕易猜個七七八八。

    張墨雲也好奇,不過性格使然,她很多時候總不喜歡問,而是自己慢慢去發現,最後證實自己的猜測。

    所以聽她問時,也不由得跟著好奇答案,見李元歌點了點頭,又聽她說了許多種渣男行徑,默默地跟著點了點頭。

    離了前廳迴到了院子裏,李元歌第一時間是奔向自己的床,玉珠怕她餓著,先拿了兩碟點心進來,卻見她抱著錦被睡得正香,沒忍心叫她。

    玉露迴來,見她坐在院子裏蕩秋千,問都沒問

    就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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