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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氏姑侄的最終處罰,很快傳遍京城,公爵府中,韻之與扶意一同陪祖母下棋,聽說這消息,她不禁歎:“這下家裏可熱鬧,我這會子若迴去,必定看見那些女人圍著婆婆討錢,就怕家裏有一日敗了,他們人財兩空。”


    老太太嚴肅地說:“不該你說的風涼話,難道那裏不是你的夫家?你不為別人想想,也該為延仕考慮,趕緊換了衣裳迴家去吧,替你婆婆料理起來。”


    韻之起身站著,不情願地應道:“昨日我好心照顧她,被她罵得狗血淋頭,險些拿滾燙的藥潑我,今日是您孫女婿說的,不要我再去碰釘子,叫我在這裏等他來接。”


    老太太道:“話雖如此,可你不能放下自己的本分,你還是不是閔家的長孫媳婦?就算你迴家什麽事都不管,這會兒也不該在娘家待著,迴去吧,你和延仕還要過一輩子,延仕將來飛黃騰達,重振家門時,能有你一半功勞嗎?”


    韻之再要辯解,被扶意勸走了,離開內院的路上,韻之浮躁地說:“就算是閔延仕,我也不願意隻為他活著,奶奶平日裏很開明,怎麽這些事上又是男尊女卑起來。我不想料理那個家,自然有我的道理,我是盼他們趕緊散了,閔延仕能和我單獨過日子。我連往後過日子的賬都算好了,富貴榮華是不能夠了,但溫飽足以,難道你們嫌我窮,就不和我做親戚了。”


    扶意又是高興,又是心疼,溫柔地說:“就算散,也要有個人來主持,那本該是你和姑爺繼承的家產,難道由著家裏人哄搶了不成?”


    韻之腦袋裏一個激靈:“可不是嗎,我們憑什麽兩手空空地走,那本就是延仕該繼承的家業,老太爺還在祖宅健朗著呢,輪得到他們來搶?”


    如此話不多說,閔家少夫人,一溜煙地從娘家跑了。


    二姑娘一走,香櫞就勸小姐迴清秋閣,不然有人向大老爺告狀,她又要被責備,現下靖王妃也走了,不能總指望老太太撐腰,鬧得她老人家心煩意燥。


    扶意頷首:“我是該謹慎些,不然他們都能把親生女兒關起來折磨致瘋,何況我一個外來的兒媳婦。”


    香櫞心疼地說:“姑爺在家就好了,姑爺幾時才能迴來呢。”


    扶意抬眸望向遠方,靜靜地說:“隻要鎔哥哥平安,怎麽都好。”


    被主仆二人念叨著的祝鎔,此刻已經進入深山,山路多險惡,所謂路,不僅僅是用腳走的才是路,懸崖山穀但凡能翻越的地方,也都是“路”。


    遇上這些險境,祝鎔往往單槍匹馬上前,命眾人原地待命,幾次三番後,這一迴再翻過一處峭壁,他迴眸看了眼,便繞路到了別處下山,在遠離手下和當地百姓視線的地方,去見那位重要的人。


    行至山腰上一處平地,山風撲麵,這裏比大營寒冷,祝鎔身上有汗,不自覺地裹緊了衣襟,身後忽然傳來渾厚的聲音:“不要在風口站著,過來吧。”


    祝鎔迴身,便看見了闊別多年的人,當年勝親王來家中提親時,他還曾對王爺說,將來要追隨他征戰沙場。


    “王爺!”祝鎔內心激動,跪地行大禮,眼前是整個大齊,他最為敬重的人。


    “鎔兒,好久不見。”勝親王伸手攙扶孩子,祝鎔卻察覺到,他保持著隨時作戰的防禦姿勢,倘若此刻自己掏出匕首刺殺他,王爺立刻能閃躲乃至反擊,也許並不是他不信任自己,而是一個行軍之人天生的警覺。


    祝鎔身上的確帶了刀,那是為了防備讚西人和山中猛獸,皇帝賜給他的那把帶毒的匕首,他並沒有隨身帶著。


    “王……”祝鎔站定後,眼中猛地一驚,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


    勝親王卻大氣爽快地笑道:“嚇著了?”


    祝鎔手握拳頭,抑製自己憤怒的顫抖,他眼前的人,那個英雄蓋世、所向披靡的戰神,竟然缺了一條胳膊。


    他看向山腳,擔心地問:“王爺,您就這樣爬上來?”


    勝親王大笑:“難道是飛上來的?鎔兒,你長大了,比我當年見你時更結實高大,我不在京城都聽說,皇帝很器重你。”


    祝鎔悲憤交加,眼睛盯著王爺空蕩蕩的衣袖挪不開,難過地問:“是因為墜崖受重傷嗎?”


    勝親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斷臂,笑道:“能撿迴一條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當時劇痛難熬、生不如死時,我也想過何不就此死了的好,可不能啊。你姐夫下落不明,我的妻女兒媳還在等我迴家,還有我的將士們,還有大齊的百姓。挺過來,也就過去了,如今不過是比你們少一條胳膊,其他的本事,我照舊不輸人。”


    祝鎔渾身顫抖,單膝跪地:“王爺,您受苦了。”


    勝親王命他起身,長話短說,肅然道:“你姐夫說,你希望我們父子放棄江山和複仇?”


    祝鎔此刻情緒激動,王爺的斷臂,讓他的內心受到動搖。


    姐夫不曾提過這件事,想必王妃郡主和姐姐都還不知道,倘若皇帝親眼看見弟弟斷了一條胳膊,他會怎麽想?


    “鎔兒,你起來說話。”王爺威嚴如山,“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忽然一陣北風吹過,祝鎔下意識地上前為王爺遮擋寒風,勝親王卻望向京畿所在的方向,說道:“皇城裏,該下雪了吧。”


    是年冬天,京城第一場雪,終於在閔氏姑侄獲罪的這天,飄飄搖搖落下。


    韻之趕迴閔家,踏進大宅門,就有一朵雪花落在她的鼻尖,她望向天空,念道:“下雪了?下了雪,世上就幹淨了。”


    一路往宅內行走,迎麵就有管事婆子找來,還是昨日那個幫著夫人責備韻之的老媽媽,急得火燒眉毛,哀求著:“少夫人,您去瞧瞧吧,那群女人都瘋了,再下去就要動手搶東西,如何了得。”


    韻之麵色一冷,徑直往婆婆的屋子來,隻見幾位公爹的貴妾姨娘,夥同兩位嬸子一位伯母,張牙舞爪地來向婆婆討錢。


    說什麽月銀還有節上的賞賜等等,橫豎是婆婆克扣了他們的錢財,再不給就活不下去了。


    女兒被判三年監禁,貴妃遭褫奪封號貶為才人,閔夫人驚聞噩耗,病得奄奄一息。


    那不見天日的地方,女兒那樣的身子骨,挨餓受凍被驚嚇,怕是活不過幾天。


    縱使三年後能活著迴來,她這一輩子都毀了,要不在家孤老等死,要不隻能出家為尼,與青燈古佛相伴終生。


    家裏的女眷,平日裏無不受閔夫人的欺壓,隻怕搶錢是假,巴不得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氣死她。


    此刻見韻之趕迴來,仗著她們是長輩,欺負韻之是年輕小媳婦,一個個盛氣淩人地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為了你們成親,我們可兩個多月沒領月錢了,你看天越來越冷,我們屋子裏的炭還沒燒上。怎麽著,為了你們兩口子成親,一家子人都不活了?”


    病榻上的閔夫人,都成這樣了,還咬牙切齒地喊著:“落井下石的賤人,你們見我不好了,一個個都得了意,等我病好了,若不扒了你們的皮,我白活這一遭。”


    那位公爹最寵愛的小姨娘,比韻之大不了幾歲,可極其世故刻薄,聽初霞說,平日裏狗仗人勢也沒少作踐人。


    這會子她便走到床邊,嘖嘖搖頭:“夫人,我們姑娘在大牢裏,板子打夾棍夾,指不定還有獄卒對她動手動腳,真正要扒一層皮的,可是您的親閨女。”


    “你、你……”閔夫人幾乎氣絕,癱倒在榻上大口喘氣。


    韻之走上前,一把推開那姨娘,冷聲道:“來人,把她拖去當院,打二十板子。”


    那小姨娘仗著受寵,根本不把韻之放在眼裏,厲聲反駁:“你憑什麽打我,我可是你的長輩。”


    韻之皺眉打量她:“客氣才喊一聲姨娘,不客氣你就隻是個奴才,你再叫囂,就亂棍打死扔出去。外頭可是下雪了,凍死了你,也不過是扔去亂葬崗,寵妾滅妻,原就是死罪一條。”


    那小姨娘尖聲道:“你敢,老爺可不會饒過你,小小年紀,怎麽這樣惡毒?”


    韻之說:“惡毒?”她看向其他人,“你們是真沒見過世麵呀。”


    眾人早就知道新娘子的厲害,嫁進門來,哪一個敢欺到她頭上,就連她婆婆都敗下陣,更不可能把她們這些伯母嬸子和小妾放在眼裏,便偃旗息鼓,一個個低頭想要溜走。


    韻之卻指著那小姨娘,厲聲道:“人呢,把她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叫上府裏的下人都去看,我每人賞二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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