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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王妃聞訊趕來,見兒媳痛苦萬狀,知她有舊疾纏身,雖不嫌棄孩子的病,但王府裏沒有對應的醫藥,便命兒子立刻將涵之送迴公爵府,其他的事之後再做決定。


    祝家人見王府車馬迴來,高興地要迎接大小姐和姑爺,誰知世子抱著人就直往門裏闖。


    這一整天家裏的郎中來來迴迴,實在不太平,而項圻歸來後,便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這事立刻就在京城傳開了。


    在郎中的施針治療下,涵之暫緩病痛,項圻守在身邊,直到妻子昏昏沉沉睡去。


    事後郎中解釋:“世子歸來,大小姐激動異常,惹出舊疾也是有的。此次病發得雖急雖險,但沒有惡化的跡象,請老太太和世子爺不要擔心。”


    項圻冷聲問:“如何判斷是否惡化?”


    郎中謹慎地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便命他下去,親自對孫女婿說,涵之若是忽然癡傻,語無倫次,便是有惡化之兆,到最後她會再也不認得人,重新變迴之前五年裏癡癡呆呆的模樣。


    項圻眸光如刃,毫不留情地看著祖母:“是嶽父嶽母之罪過?”


    老太太無奈地點頭:“是他們的罪孽,也是我的罪過。”


    項圻心疼而怨恨,但不能衝著老祖母發作,握緊拳頭說:“也是我的罪過,我若安然無事,涵兒何至於受這樣的苦。”


    老太太細細看著孫女婿,擔心地問:“世子,您的腿?”


    項圻道:“孫兒受了重傷,雖然已經行動無礙,但再不能恢複到從前,走路時偶爾會看得出來,還是祖母心細。”


    老太太心疼不已,要他趕緊坐下,又問起項圻的經曆,他隻籠統地說了墜入懸崖後的情形,完全蘇醒雖是三天後的事,但能下地行走,整整等了大半年。


    老太太問:“那時候,就什麽也不記得了?”


    項圻眼下還不能說實話,頷首道:“是,什麽也不記得了。”


    隻見韻之從門外進來,向姐夫行禮,項圻說依稀記得七年前見過的小姑娘,如今已是亭亭玉立,和家中小妹一樣,都是大姑娘了。


    “皇上賜婚,十月二十一出嫁,您的妹夫就是您的表弟,閔家的長孫閔延仕。”老太太說,“她去了閔家後,還望世子偶爾迴外祖家時,能多多眷顧。”


    項圻道:“我家的事,奶奶您是知道的,我不便幹預外祖家中的事,但您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欺負二妹妹。”


    韻之走到祖母身邊,朝老太太使眼色,祖孫倆眉眼之間商量著事,老太太難得不認為孫女是胡鬧,雖然少不得失禮甚至傷人,可一開始就把話撂明白了,好過後來無休無止的糾纏。


    “奶奶和二妹妹,有話問我?”項圻道,“若沒別的事,我要迴涵之身邊守著。”


    老太太幹咳一聲,為了孫女豁出去了,問道:“世子,您在深山五年,是何人照顧您起居,那獵戶家可有女孩兒,您失憶忘事,是不是、是不是已經另外成家?”


    項圻笑了,隨口繼續編:“沒有的事,那家獵戶三個小子,自家還愁娶不上媳婦,哪裏顧得我來。”


    祖孫倆頓時鬆了口氣,韻之說:“姐夫您稍坐,弟弟妹妹們,還要來向您請安,大家日日夜夜都想見您。”


    不多時,芮嬤嬤領著姑娘公子們來,小的幾個對大姐夫幾乎沒有印象,乖巧地站在一邊,隻有平理見到姐夫,心潮澎湃,可彼此都好好地克製了。


    再後來,涵之蘇醒,項圻便迴到妻子身邊,老太太命所有人都退下,好讓他們兩口子說說話。


    上一次在春明齋相見,縱然丈夫一襲黑衣,涵之也認得清楚,隻是她半夢半醒,後來一直也當做是夢,直到扶意告訴她,丈夫還活著。


    闊別五年,彼此的容顏都有了變化,涵之輕輕撫摸過丈夫的眉毛和眼睛,眼淚不住地落下來:“相公對不起,我沒保住我們的孩子。”


    項圻搖頭:“不是你的錯,再不許說這句話,我們還有一輩子要在一起,這五年,就當做噩夢一場,如今夢醒了。”


    涵之冷靜下來,起身依靠在丈夫懷中,便問道:“為什麽突然迴來了,父親可安好,他一個人安全嗎,有人保護他嗎?”


    項圻正要解釋,下人在門外稟告:“大老爺迴府了。”


    涵之垂下眼簾,有這樣的爹娘,讓她抬不起頭,但項圻並不在意,反而邀請嶽父到這裏一見,對妻子說:“向父親交代一句後,便接你迴王府,將郎中藥材都帶過去,祖母和嶽父應該不會反對。”


    “我迴王府,是名正言順,可他們就不得安生了。”涵之說,“我爹雖沒參與五年前的事,但這五年來,他和鎔兒受皇命追查你和公公的下落,是要拿你們性命人頭的。相公,你之後別再見我爹了,我真怕他瘋了,直接對你動手。”


    項圻道:“皇帝一定會給我一個體麵的死法,眼下全京城的人都在盯著我,他真想殺我還沒那麽容易。”


    涵之勸道:“千萬別輕敵,皇帝看似窩囊無能,可心裏十分歹毒,如今你逼到他眼前來了,他就快瘋了。”


    說著話,門外已有腳步聲傳來,不多時便見祝承乾進門,他還穿著朝服,見了女婿先行國禮,而後再見家禮,項圻請嶽父上座,可祝承乾卻假惺惺地來關心女兒是否安好。


    涵之不願理會,冷漠地避開了父親,也不搭理,祝承乾十分尷尬,好在項圻穩重,和顏悅色地說:“父親,我既然迴來了,就想帶涵之迴王府去住,還請父親準許。”


    “自然自然……”祝承乾道,“但今日來了,在家用過晚飯再迴吧,我們翁婿二人,該好好喝一杯。謝天謝地,世子安然無恙地歸來,待明日,我便要與你嶽母去酬神謝佛,為廟裏的菩薩塑金身。”


    涵之冷冷道:“相公他久居深山,粗茶淡飯慣了,乍然迴到京城,經不起油水葷腥,過些日子,我們再迴家來團聚,今晚讓他先迴去吧。”


    項圻則道:“母親似乎身體不適,小婿想要前去請安,被祖母阻攔,父親不必顧著我們這裏,還請先去探望母親。”


    祝承乾微微蹙眉,向來家中的事就算他身在朝中,也能不迴家就先知曉,就算隻是妻子病痛,他也必定能得到消息,今日這是出了什麽事,難道是她被突然歸來的女婿嚇暈了?


    父親走後,涵之問丈夫:“出了什麽事?”


    項圻搖頭:“不太清楚,隻聽見有人向祖母稟告說,嶽母醒了。”


    涵之猛然想起,她離家時,叮囑扶意去盯著母親,別叫她翻自己的東西,再問丈夫,果然來家後沒見過弟媳,涵之擔心不已,央求丈夫去找祖母來,反是芮嬤嬤主動過來,一臉為難地,說了今日的事。


    這一邊,祝承乾驚聞扶意懷有身孕,但因被妻子推搡受創,眼下能否保住胎兒尚不可知,直叫他怒火衝天:“她瘋了嗎?”


    換做別家惡婆婆,必然挑唆,說什麽不是兒媳婦的骨肉當然不疼惜之類的話,老太太絕非這下作之人,隻道:“世子歸來,她大受刺激,興許是真的瘋了,平珒為了救她嫂嫂,將她推到在花架下,摔的很重,還砸傷了腿,少說要躺上十天半個月,你就別衝她大唿小叫,鬧得家宅不寧,她與扶意起衝突並非頭一迴,扶意不知自己有身孕,也有責任,我想她若知扶意懷著孩子,也不至於如此惡毒。”


    “那是鎔兒的骨肉。”祝承乾卻像是魔怔了,反複地念著,“那是我的孫子,毒婦。”


    “鎔兒還不知道。”老太太說,“你先想一想,如何麵對兒子,雖說是她的過錯,可你兒子不能衝她去,隻能衝著你來了。”


    祝承乾愕然,搖頭說:“不能夠,鎔兒不會不孝。”


    老太太道:“這是你們父子之間的事,但有件事我要你弄明白,別因為兒子發脾氣,就又遷怒扶意,你兒子是疼惜自己的骨肉,和你一樣。說到底,扶意進門後,處處受你們欺負刻薄,兩口子大聲說句話,你都能罰她去跪祠堂。祝公爺,也就是家裏下人嘴巴緊,你信不信但凡有人說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滿天下誰家的公公多管閑事,就隻有你了。”


    祝承乾不願爭辯,就在乎孫子的性命,問道:“現在她怎麽樣,大夫說能保得住嗎?”


    “聽天由命。”老太太冷聲道,“我也把話撂這裏了,扶意若保不住孩子,日後你敢為難責怪她,別怪我翻臉,這爵位這家業是我給你的,我也能要迴來,把你掃地出門。”


    祝承乾震驚地看著母親:“她一個嫁進門沒幾天的外人……”


    老太太道:“祝公爺,你娘我也是嫁進門的外人。”


    此時門外有動靜,老太太喊來丫鬟問緣故,說是大小姐往清秋閣去了,她不禁一歎,揮手攆兒子走:“你們夫妻倆隻管造孽吧,孫子外孫子都死在你們手裏,你們就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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