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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上刺痛的一巴掌,反叫祝鎔清醒,麵對急躁的父親,他冷靜地說:“爹,先讓我把大姐放下。”


    便不等父親讓開道,抱著大姐徑直往臥房裏走。


    大夫人見女兒昏睡不醒,追上來問:“你把涵之送去哪裏了,難道是勝親王府?祝鎔,這不是頭一迴了是不是,你就這樣對待我和你父親的信任?你到底把涵之送去了哪裏?”


    祝承乾雖盛怒,也不舍得兒子遭妻子責罵,進門攔著妻子道:“你先出去,我來問他。”


    大夫人不依不饒:“你又想包庇他,他做什麽你都有道理,等有一天他弑君殺父,我看你還怎麽包庇。憑什麽叫我出去,好歹該讓我知道他送涵之去哪裏,這是我的女兒。”


    “你的女兒,所以就糟踐成這樣?”祝鎔突然開口,幾乎是二十年來頭一迴頂撞楊氏,他滿目的嫌惡,高高大大的體格,氣勢上就壓製了這個女人,“大姐究竟有什麽見不得人,你要把她關起來,我看這家裏最見不得人的,該是你這個不配做娘的。”


    “畜生……養不熟的野種,你就是個養不熟的野種!”大夫人氣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栗,指著祝鎔對丈夫叫囂,“祝承乾,你今天不處置他,我跟你沒完。你看見了吧,我跟你說什麽來著,他現在目的達到了,成了祝家的子孫,別說我,他早晚連你也不放在眼裏!”


    祝承乾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拳,第一次又仿佛曾經無數次,這樣陌生地看著兒子。


    他不信兒子會忤逆自己,他不信兒子會對自己也說出同樣的話,二十年來他傾注所有的心血來培養他,從他會走路起,從他會說話去,從他拿著筷子自己吃下第一口食物起……


    “祝承乾!”大夫人尖叫著,“你有沒有聽見我的話?”


    “跪下。”祝承乾痛心疾首,“跪下,向你母親賠罪。”


    祝鎔根本不看這夫妻二人,從桌邊取了一碗茶,指尖沾水輕輕潑在涵之的臉上,昏睡的人緩緩醒轉,但尚未清醒。


    他冷漠地對父親和楊氏道:“有什麽話,我們出去說,大姐就快醒了,別嚇著她。”


    這一邊,扶意和韻之順利迴到內院,李嫂也好好的在,她將大小姐交給三公子時,還沒察覺出什麽異樣。


    但老太太卻說,兒子和媳婦半途折迴來,不知要做什麽,但迴了興華堂後就沒動靜了,扶意和韻之不免替祝鎔提心吊膽,害怕叫大老爺和大夫人逮個正著。


    偏偏怕什麽來什麽,倆姑娘才洗漱換了衣裳,正要來伺候祖母用藥,迎麵見爭鳴滿頭大汗地跑來,在院門前團團轉,求爺爺告奶奶地,讓他見老太太。


    “爭鳴!”韻之上前問,“我哥怎麽了?”


    爭鳴哭著說:“二小姐……公子正挨打,大老爺要打死他了……”


    韻之急得往門外衝,被扶意拽著:“你去管什麽用?”


    “可是、可是……”韻之腦袋裏一片亂,見芮嬤嬤出來問什麽事,便一頭闖進去,向祖母搬救兵。


    興華堂裏,平珒和映之、敏之,被嫡母叫到屋簷下跪成一排,活生生聽裏頭唿唿作響的鞭聲。


    姑娘們受不住驚嚇,哆嗦著掉眼淚,王媽媽卻在一旁冷冷地說:“姑娘們跪好了,更豎起耳朵聽好了,這就是不敬嫡母的下場。三公子就算是大夫人親生的,該打還是要打,姑娘們和小公子將來,可別學了不好的去。”


    屋子裏,祝鎔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祝承乾衣袖挽起,手上握著三指寬的木杖,一下下抽打在兒子的身上,逼他說實話。


    祝鎔宣稱是帶長姐去看病,今日隻頭一遭,可大夫人如何能信,一口咬定他是送涵之迴王府,要他把其他人一並供出來。


    她一遍遍刺激著丈夫,說這是個養不熟的野種,說祝承乾二十多年的心血白費了,早晚栽在兒子的手裏。


    如今他認祖歸宗,成了名正言順的祝家子孫,往後再也利用不上他這個父親,祝承乾就等著被自己養的兒子,欺壓到頭上來。


    平日裏,祝承乾不至於被妻子如此激怒,可今天他親眼撞見所有的事,被兒子當麵頂撞忤逆,更不論怎麽問都撬不開他的嘴,仿佛二十年的心血被踐踏在腳下,一時怒火攻心,手裏的板子也發了狠勁。


    縱然祝鎔一身筋骨,體魄強健,也挨不住毫無抵抗的鞭打,直挺挺的身子漸漸搖晃起來,背上如火燒刀割般痛苦。


    但祝承乾到底有了年紀,這般發狠勁抽打極耗體力,他很快就累得舉不起胳膊,將木杖丟在地上,坐在一旁大口喘氣。


    大夫人冷笑:“我就說,老爺養了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您還總不信,這小子若能和您一條心,我把腦袋摘下來,給你們當馬球踢。”


    祝承乾瞪向她,可今日大夫人占理,毫不懼怕,諷刺道:“這就完了?打幾下不痛不癢的,做戲給誰看?這是沒罵到你頭上,沒說你見不得人,好啊,我是無所謂,也不知明著暗著背地裏被這畜生罵了多少迴,可憐老爺,二十年心血換來這麽個忤逆的孽障,更可憐老爺,如今連句真話都聽不得。”


    “你閉嘴!”祝承乾嗬斥妻子,“你別忘了,鎔兒也是你的兒子。”


    大夫人嗤笑:“得了吧,我可生不出這樣忤逆的畜生。”


    祝鎔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瞪著她:“可不是,您生下來的,還沒能忤逆得上,就先被逼瘋了。”


    大夫人驚得目瞪口呆,惱羞成怒衝上來扇了祝鎔一巴掌,震得她手掌生疼,便去撿起被丈夫扔在地上的木杖,劈頭蓋臉地往祝鎔身上抽。


    忽然大門被推開,仆人們擁簇著老太太出現在眼前,祝承乾立時起身:“母親,您怎麽來了?”


    大夫人還握著手裏的木杖,氣喘籲籲地看著門前的人。


    屋子裏瞬間寂靜得嚇人,隻有大夫人急促的喘息聲,然不等她鬆手將木杖丟在地上,祝鎔竟重重一聲倒下去。


    “鎔兒,鎔兒……”老太太急得撲上來,掰扯著孫兒的身子,“鎔兒你怎麽了,孩子……”


    祝承乾也嚇得不輕,趕來查看兒子,卻被母親推開:“你就縱容這個惡毒的女人,下死手打你的骨肉,這板子今日打在鎔兒的身上,明日就該衝我來了。”


    “母親……”


    “來人,把鎔兒送去我屋裏。”老太太扶著丫鬟顫巍巍地站穩,瞥了眼日,又怒視著兒媳,“從今往後,我可就沒什麽虧欠你了,你再敢動我的孩子,我就祭告祖宗休了你,滾迴你楊家去。”


    大夫人手裏的木杖應聲落地,這屋子裏少說七八個丫鬟婆子跟進來,老太婆竟然當著奴才的麵,這樣斥責她。


    下人們手忙腳亂地攙扶祝鎔,可他卻掙紮著來到大夫人跟前,跪下道:“孩兒不孝,惹母親生氣,暑天炎熱,還望母親保重身體。”


    說罷,更是深深伏地磕頭,又因虛弱而爬不起來,不得不被下人們架著攙扶起來。


    大夫人驚恐地節節後退,眼中含著淚:“你們、你們一家子……欺人太甚。”


    東苑二夫人的臥房裏,她正逗著一雙孫兒玩耍,梅姨娘急急忙忙進來,命乳母將孩子們帶出去,拉著二夫人到窗下說:“了不得,興華堂裏鬧翻了天。”


    二夫人奇道:“他們不是出門去寺裏還願了?”


    梅姨娘附耳低語,二夫人聽得一驚一乍:“當真?涵之那丫頭,真的關在家裏?”


    “老太太親自去把祝鎔帶走的,打得鼻青眼腫。”梅姨娘說,“兩口子親手打的,那是氣成什麽樣了,必定就是被戳破了見不得人的事。大夫人也實在惡毒,聽說一麵在屋子裏打,一麵叫幾個小的跪在門外聽,這個女人,真是活該生不出兒子。”


    二夫人嗬嗬道:“我就說,她那個性子,要她認祝鎔做兒子,還不如殺了她。這才風光了幾天,家裏收的禮還沒還完呢,立馬就鬧翻了。快……”她急著對梅姨娘說,“快派人給老爺送信,興華堂裏可難太平,這將來祝鎔能不能繼承爵位,還另說呢。”


    等梅姨娘再出門打點,祝鎔已經被送迴祖母屋裏,他雖然挨了好幾板子,渾身疼得厲害,但不至於昏厥又或爬不起來,不過是故意做出那麽慘,就連這頓打,也是他故意討的。


    “把他們的注意力分散開,好別盯著大姐的事。”祝鎔對祖母解釋道,“至少大夫人眼下根本不在乎大姐到底去了哪裏,她就咽不下這口氣。”


    “可是把你爹氣得夠嗆,我看他額頭上青筋都爆出來,上迴下這樣的狠手揍你,都多少年前了?”老太太又心疼又生氣,終究不願父子倆反目生嫌隙,好生勸道,“我一會兒把你爹叫來,你該說什麽是什麽,鎔兒,你爹縱然有萬般不是,他不曾對不起你,你不能忤逆他,不該傷他的心。”


    祝鎔點頭:“孫兒聽您的話。”


    老太太歎氣,吩咐芮嬤嬤去請大老爺過來,拿了藥親自給孫兒抹上。


    扶意此刻在韻之的房裏,她們被老太太關照不許出門,姐妹倆躲在窗前看著婢女們進進出出,再後來,大老爺就來了。


    兩人趕緊縮迴腦袋,坐在窗下,韻之說:“說實話,大伯父疼兒子,那是恨不得放在眼睛裏的掏心掏肺地疼愛,實在不至於鬧到這份上,我怎麽覺得,是我哥故意討打呢。”


    扶意想了想,說道:“會不會是三表哥故意激怒大老爺和大夫人,好讓他們氣得都顧不上追問大小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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