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子鈺決定用雲間來做這隻小白鼠,體驗一下那種感覺。但他真的隻是出於好奇而已,腦袋裏將自己見過的那種場麵迴想了一下,或纏綿悱惻的,或洶湧暴力的,還是不懂,品嚐另一個人的口水,不覺得很惡心麽?


    又將雲間安靜的睡顏看了一會兒,不管了,師子鈺以一種赴死一般的壯烈姿態,咬牙閉眼,嘟嘴俯身,緩緩地朝那微抿的雙唇靠近。


    彼時她躺著,他跪著,這個動作十分不便利,有一種類似磕頭的感覺。師子鈺感到別扭,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抄過雲間的脊背,將她的半身抬起來一些,再一次緩緩地靠近。


    雲間終於在這微小的動作中醒來,迷茫睜眼時,看到的便是師子鈺越來越靠近的一張臉,以及那十分耀眼灼目的少年紅唇,嘟起來呈一個標準的圓形,緊閉雙眼,神情視死如歸。


    因為靠的太近,雲間分辨了分辨,才認出這是師子鈺,愣了一瞬,愕然驚醒,瞪起一雙眼將他望著。


    師子鈺感到手裏托著的人忽然身體緊繃,便也睜開了眼睛,發現雲間醒了,麵上霎時燒得通紅,像什麽燙手的東西一般,急忙鬆手將雲間撂下。


    “你……”


    雲間依然愕然,一來想問師子鈺剛才在幹什麽,二來想問自己怎麽會和他在一起,三來,餘光瞟見紅衣,她忽然有些頭暈目眩,心裏惡心。


    少年臉上燒紅,仍不願丟了氣勢,挑著眼尾道,“醒的可真是時候,”說著朝雲間靠近一些,試圖去尋找她低垂的目光,“小爺看你分明就是裝死吧?”


    雲間怕極了他的靠近,那種逼迫感壓得她越來越喘不過氣,她知道自己可能要發作了,但她並不想在這個時候發作,師子鈺湊近,雲間急忙躲避,未顧得上思考,“你別過來,我惡心!”


    師子鈺自然地以為雲間在惡心自己想要偷親她這件事,心裏一瞬便騰起不悅,撲上去想要展平雲間的身體,還非得親一下不可了。


    但雲間今天的力氣好大,師子鈺又不擅長在床上赤手空拳地治服女人,推打了幾個來迴,雲間從師子鈺手中逃脫,躲去了床腳,抱著膝蓋瑟瑟發抖,繼而哭了起來。


    雲間在師子鈺的印象裏,可不是一個弱得像小雞一樣的角色,當下便有些呆住,語氣誇張地問:“你至於嗎?”


    雲間隻是哭,一直哭,也不抬頭,哭得師子鈺心裏很煩。師子鈺不知道雲間在唱哪一出,見她哭的似乎天塌下來都不為所動的模樣,幹脆由她自己表演,整了整衣袍,躺下來打算睡覺。


    但是睡不著,她默默地哭就算了,她還抽泣,師子鈺眯開眼瞟一瞟,她的手在試圖抓住什麽東西,但什麽也抓不住,拳頭握得太緊,指甲陷進肉裏,已經將自己的手心掐出了血。


    師子鈺感到奇怪極了,坐起來,伸手在雲間身上推一把,雲間緊張地縮一下身子,發抖,再推一把,她便再縮,再抖。


    這絕不是師子鈺曾見過的雲間,心裏默默擔心起來,喚了一聲,“喂,喪門星!”


    雲間聽到這一句,身體又是劇烈地抖動一瞬,抬起已經哭腫的一雙眼睛,大喊:“我不是喪門星!我不是,我不是……”


    她說著,眼神愈加淩亂,慌張地從床上下來,嘴裏念著,“錚哥哥,我要錚哥哥,錚哥哥……”


    眼見著雲間已經跑下去,去推門,師子鈺也急忙跳起來,從後麵拉住她,雲間隻大力地掙脫,像瘋了一般。


    守在門口的李慕遊也聽見了響動,推門進來,看見雲間被師子鈺從身後緊緊抱住,但是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門外,沒有落點,嘴唇瘋狂地蠕動。


    師子鈺對李慕遊喊,“幫忙啊,小爺就要拉不住她了!”


    李慕遊也慌張地上去,不知該從何下手,“這,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她瘋了!你勸勸她!”


    李慕遊湊近,聽見雲間滿嘴都在叫著“錚哥哥”,眼睛咕嚕嚕地轉了轉,試探著說:“公主?沈絮公主,宸王殿下已經沒了。”


    雲間一愣,不再繼續掙紮向前,轉眼看李慕遊,“什麽沒了?”


    “沒了就是……死了。”


    她的目光更愣了許久,而後堅定地道:“騙人,你騙人,我見過他,我才見過他,放開我,我要錚哥哥。”


    她的語氣變成了祈求,身體也軟了下來,師子鈺終於感到可以放鬆一點,隨著雲間的力氣消失,兩個人一起坐在了地上,隻是還是不敢撒手。李慕遊怕雲間再鬧,也急忙關緊了房門。


    雲間坐在地上發呆,師子鈺給李慕遊使眼色,讓他想辦法。李慕遊便又走上去,試探著問,“公主當真見過宸王,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


    “在……”她分明記得自己見過的,可是卻想不起來具體的情況,可是她真的記得自己見過,雲間哭起來,生怕他們不相信自己,一遍遍地說,“我見過他,他好好的,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了我,求你們……”


    師子鈺沒見過正兒八經的瘋子傻子,就算見過也沒有近距離地觀察過,但是李慕遊生在鄉野,見過很多,雲間這種眼神,分明就是精神不正常。


    她雖不鬧了,李慕遊還是找來條繩子,歎著氣說,“先綁起來吧。”


    師子鈺懵懂地配合,跟李慕遊一起將雲間捆好放在床上,留她一人呆呆地坐著。


    “她怎麽了?”將李慕遊拉到一邊,師子鈺問。


    李慕遊歎氣,“怕是瘋了。”


    “什麽!”師子鈺瞪眼。


    李慕遊又哀哀地歎氣,“小人早說用個別的法子,怕是世子爺那一棒子,將人給敲傻了!”


    ……


    時間迴到這一日的黃昏,十三公子跨馬行在路上,心裏總覺得不踏實,遂抬手讓隊伍停了下來,安康跟上來,“殿下有什麽吩咐。”


    “迴去。”


    “迴去?”


    十三公子不再說什麽,調轉了馬頭,揚鞭而起,朝迴金陽城的方向奔去。安康急忙吩咐了幾句,一隊人繼續趕路,暗中前去素川狼山堡,提前查看情況,另一隊人跟隨殿下迴城。


    這一路上,十三公子都在思考關於狼山堡這條消息的來源,這消息是槐花社帶來的,他很容易就能想到,也許槐花社隻是想要調虎離山帶走雲間,也想得到,雲間之所以幫他想辦法,順利找到離開金陽城的理由,都是為了自己接下來的逃跑。


    他可以容忍雲間逃跑,這一次他根本就沒有要限製雲間的自由的打算,可是……


    十三公子一刻也不願意相信,雲間真的腦子病了,他一直在告訴自己,她是演來氣自己的,但萬一是真的呢,萬一她真的是病了,而這件事情,他一直壓著沒有讓多餘的人知道,萬一她發了病,哭著喊著要錚哥哥,沒有他,她怎麽辦?


    迴去的路比來時走得更快一些,趕到珺王府的時候正是半夜,果不其然,從雲間的床上拎出來的人是子姝,雲間已經跑了。


    孫熾並不隱瞞,將如何配合雲間出逃的事情和盤托出,十三公子也不追究,追去趙知身那間民院,看到一根隨意丟在地上的大棒子,仿佛自己被狠狠地敲了一下,站也站不穩。


    “杜若,去找杜若,快去!”


    ……


    村子裏,雲間被綁在床上,身體不能動彈,但嘴巴還可以,她一直咬著自己的嘴唇,已經咬出了血,眼神空洞而恐懼。


    李慕遊用帕子給雲間擦嘴,對師子鈺說:“世子爺,還是找個郎中看看吧,早醫早好啊,拖久了,怕是就……就沒治了……”


    師子鈺不信任地把石像一般的雲間看著,目光炯炯地搖頭,“不可能,哪有那麽巧的事情,真敲死了我還信。她必是演的,就等小爺找大夫來求救脫身!”


    師子鈺說著,抽出刀子穩穩的紮在木頭床沿,那刀子“咚”地一聲立住,是在給雲間威脅,告訴她自己不吃這一套。


    雲間卻被嚇得身體又是猛地一震,被捆在那裏,又一動不能動,兩行眼淚霎時從眼眶裏滾出。


    李慕遊又用帕子去擦雲間的眼淚,繼續勸道:“再好的戲子也演不成這樣像啊,還是請郎中看看吧。”


    師子鈺撇眼看過去,仍不願輕易相信,李慕遊看懂他的眼神,將五指在雲間眼前晃了晃,退開來道:“世子爺您自己看,她那眼珠一動都不動的,與小人家鄉村頭那個傻二哥一般模樣。”


    師子鈺將信將疑,湊過去近距離將雲間的眼睛看著,見她幾乎都不眨眼的,一雙眼睛癡癡的水汪汪的,不知在看著什麽。


    而師子鈺的背後,李慕遊靠近床沿,默默地握緊了紮在床邊那把金刀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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