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房間裏的鬼影,是以請法師作法為由,在房間裏部下的迷魂陣,點子是雲間出的,隻是為了讓這件事情顯得自然一些。


    十三公子拿了那幅畫,請手藝出眾的畫師臨摹了許多份,暗藏在太子妃的房間各處,而那些自行熄滅的燈燭,自然也是經過特殊加工的。


    十三公子並不知道,慕容錚還有研究這些小把戲的興趣,便看著雲間,懷疑她是不是又要借機發瘋給自己看。


    雲間輕輕一笑,想起了慕容錚贈自己的那一盞走馬燈,一室旋轉不息的光影。


    她將當時的情景說了出來,說話時一直在笑,仿佛身臨其境,迴到了那情那景,她描述得十分細致,每一個細節,似已爛熟於心。


    與慕容錚所有過的美好太短暫了,她能拿來迴憶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可是餘生那麽長,隻能用做夢來慰藉自己。


    十三公子看著她雖笑著,卻又閃爍著淚光的眼睛,並不多情,滿懷悵然若失,仿佛她在用力地記住一件事情,那事情值得用一生來追憶和懷念。她說得自己鼻頭通紅,但眼淚也隻是泛著細細柔和的光澤,沒有滴落下來。


    那種克製和憂傷,使十三公子感到無比的動容,癡癡地看了許久,他知道慕容錚是個一個柔善若水的大好人,但並沒有想到,慕容錚會對雲間這樣好,這樣體貼而細膩,對比起來,那些美好的浪漫的,值得拿來反複懷念和品味的事情,他似乎從沒有為雲間做過。這個中的細節,雲間自己不說,他便永遠都不會知道。


    所以雲間守著這份執念,大約是值得的吧。


    直到雲間說完了這些,微微地舒一口氣,仿佛放下了什麽,輕輕地感慨,“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他。”


    十三公子走過去拉起雲間冰涼的手,本是想說些安慰的話,卻感到說什麽都是無用,沉默了許久,道:“陛下已經選好了修建陵寢的地方,這件事情要我親自操持,我明日就動身了。”


    “嗯。”雲間應。


    十三公子見雲間的反應十分平靜,便也不需要多餘的廢話,靠近一些,將她也拉近一些,在她額頭烙下一吻,鬆了手,轉身離去。


    因為越來越明白慕容錚的值得守望,十三公子對得不到雲間的心這件事,便越來越能夠釋然,此行的心情,也就放鬆了一些。


    因慕容錚離世這事兒,就算全天下已經差不多都知曉了,南帝也咬死了牙齒不願鬆口,那麽陵寢的問題,安排十三公子去暗中操辦就是最合適的。十三公子於是便得來一個遠行的理由。


    第二日便出發了,十三公子沒有向雲間告別,希望她能安生一些。


    但雲間怎麽可能安生呢,從十三公子告訴雲間狼山堡的存在時,雲間聽說這消息是謝白衣送來的,她心裏就已經有數了。算算日子,謝白衣離開再迴來一趟,時間剛好足夠,這很可能是謝白衣的一個調虎離山之計,好趁著十三公子不在珺王府,將雲間接出去。


    不知道趙知身到底來了沒有。


    十三公子上午出城,午時蓮夫人就過來了,將雲間看了看,沒說什麽。


    蓮夫人是覺得十三公子將宸王遺孀弄到府裏養著不成體統,可她也知道,這是兒子的一份執念,她管不動。蓮夫人一定要來,實際是因為擔心雲間,她不認為自己的兒子是個規矩的人,怕他強迫雲間,難為雲間這個苦孩子。


    好在是十三公子隻是說說而已,並沒有真的將門窗釘死,不然引起蓮夫人的誤會,還真的就一定要將雲間帶走不可了。


    見雲間除了精神差一些,一切還好,蓮夫人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好摻和的,便拉著雲間,以過來人的身份說了幾句寬慰的話,說過了也就要走了。


    雲間注意到她腰上係的腰墜,正是自己給趙知身的那一枚,便輕輕地說,“夫人這枚腰墜好別致啊,隻是看起來手藝差了些。”


    蓮夫人已是半老徐娘,作為天家的媳婦,也沒有另嫁的可能,早不在意裝扮這些事情,身邊伺候的給她搭什麽,她便用什麽。


    聽雲間這樣說,蓮夫人便將腰墜取了下來,“你喜歡就送了你吧。”


    “好。”雲間連個謝字都沒有,就這麽爽快地接下了。因這本就是她的東西,她忘記了有道謝這個必要,可習慣了一整套繁瑣規矩的蓮夫人,倒是覺得有些別扭,這孩子在外傳得如何精明能幹,可有的時候,又笨拙得連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氣氛便有些尷尬了,蓮夫人也就急忙告辭而去了。


    待蓮夫人走了,雲間將腰墜中的佩囊打開,原本該放在裏麵的護身符,換成了另一張紙箋,邀雲間去往城內趙知身的民院一會。


    至此事情依然都如雲間所料,便就喊了孫熾過來,讓他掩護自己出珺王府。孫熾到底還是會聽雲間的,事情進展得也很順利,先是將子姝帶過來陪雲間閑話,然後兩人改換了裝扮。珺王府將孫家奉為上賓,孫熾以帶老婆出去一趟的名義,很自然地就把雲間帶了出去。


    將雲間送到那民院,孫熾便已經注意到,這附近埋伏著槐花社的人,也就足可放心,於是不再繼續作陪,他需迴到珺王府去,將裏麵的情況看住,免得珺王府太快發現雲間已經跑了。


    這小院還是沒變,依然沒有住人的痕跡,雲間推開了門,四處看著,就被一棒子敲暈了。敲暈她的人,正是師子鈺。


    師子鈺蹲下來,看著倒地昏睡的雲間,咂了咂嘴,一邊拿出一口麻袋,把雲間裝進去,一邊念叨,“這下落在小爺手裏了吧,看小爺不餓你個七天七夜,將先前那些都討迴來。”


    李慕遊也從暗處鑽了出來,師子鈺衝他皺眉,“幫忙啊,愣什麽?”


    李慕遊搓手,“世子爺,小人可沒幹過這種事兒,還得勞您自己多受點累。”


    李慕遊到底是上來幫忙了,但完全是個書生力氣,實際也幫不上太大的忙,還是師子鈺自己將麻袋抗出去,又扔進馬車裏的。


    隱藏在暗處的謝白衣就在看著,槐花社的朋友問他何時動手,謝白衣隻說再等等。其實讓師子鈺先將雲間劫走也好,從師子鈺手裏劫人,比從十三公子手裏容易的多,而且謝白衣知道,如果雲間醒來,發現趙知身並沒有親自過來,肯定是不跟自己走的,所以不如讓師子鈺先將雲間嚇一嚇,以為自己遇到危險了,自己再去將她帶走,她會老實得多。


    這金陽城裏,到處都是眼線,各家各路的眼線,師子鈺覺得還是將雲間帶出城去先藏起來更穩妥一些。於是將馬車驅了很遠,找到一處順眼的村子,花重金攆了一家人出去,便和李慕遊一起將雲間抬了出來,扔在床上。


    那一棒子可能是下手重了,雲間還沒醒。


    師子鈺將口袋解開,試了下鼻息,還有氣兒,也就大喇喇地不管了。李慕遊倒是有點擔心,覺得雲間畢竟是個女孩子,身體又不好,會不會承受不起師子鈺這一棒子。


    師子鈺忙活了大半日,已累得不行,脫著靴子道,“放心吧,她命硬得很。”說完打了個嗬欠,“你出去吧,在外頭守著。”


    李慕遊幹幹愣了愣,看到這房裏就那麽一張床,雲間躺在上麵,師子鈺顯然是有要睡覺的意思,必也要躺這張床,於是問,“世子爺不需迴去向長公主稟報?”


    “這都什麽時辰了,跟她說什麽,再說了,若讓她知道沈雲間落在小爺手裏了,又是一番文章,等她醒了再說。”


    李慕遊點頭應“是”,隻是有些為難,道:“外麵更深露重的,此處偏僻,應不會有何變故,就不用守著了吧。”


    後麵這些都是屁話,重點是更深露重,李慕遊覺得自己這書生的身子骨受不了,不想出去受凍。師子鈺當然是分辨得出來的,可他不在乎李慕遊會不會被凍死,鋒利地一抬下巴一眯眼,李慕遊怕死,躡手躡腳地抱了床棉被退了出去。


    李慕遊一出去,師子鈺卻覺得不困了,屈起一邊膝蓋,坐在床上看著躺在裏麵的雲間,開始苦思冥想,應該趁這個時候怎麽好好作弄她一番,給她畫個花臉兒?無用,反正她也不必見人,捉隻蟲子喂她吃了,可這大冬天的沒有蟲子。


    師子鈺很苦惱,平日捉弄欺負人的事情信手拈來,怎麽今天好像丟了這項技能,想不出辦法來呢。


    師子鈺於是一直將雲間的臉盯著,盯著盯著,想起第一次見雲間時的場景,他嘟著嘴巴,讓雲間給自己喂酒,自然那一次是沒喂成的,但是師子鈺至今還是不懂,嘴對嘴到底有什麽好玩的,為什麽男人都對此事樂此不疲呢。


    師子鈺決定做一個大膽的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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