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哭著哭著又睡著了,十三公子將她放下,走出院子裏來。


    安康急忙迎上來,“殿下,若箏公主那邊也哭著呢,您要不過去看看?”


    十三公子聽見有人哭就頭疼,想說不管,但想了想,還是抬腳走了過去。


    若箏公主被安排在一座稍大的院子,並不僻靜,院子裏各色玩樂的東西準備了許多,因十三公子自己一點也不想管她,隻求她自己跟自己玩就好。


    但若箏公主也是很可憐的,除了從霍北帶過來的一個婢女,她跟所有人交流都很困難,有時說些斷斷續續的話,還會得來旁人一個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所以她對雲間的到來一點抵觸都沒有,雖然他們霍北女人,從來沒有跟別人分享丈夫的規矩。


    十三公子走進去,見若箏公主還是沒有換衣服,嗚嗚地哭著,十三公子站在旁邊看了好半天,覺得自己該說點安慰的話,開了口,終是一句,“她怎麽迴事?”


    若箏抽了下鼻子,抬起臉來,撐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若箏,進去,她,醒,餓,穿衣服,若箏點燈,她,啊……”


    十三公子蹙著眉,聽得一知半解,若箏公主迫於語言障礙,也跟著著急起來,索性站起來,一個人分飾兩角,將經過一絲不苟地演給十三公子看。


    因樣子滑稽,還惹得安康在旁邊忍不住嗤笑出聲一次,被十三公子冷冷地瞪了迴去。


    大概就是,若箏過去雲間那間院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先是用狗尾巴草逗雲間,逗醒了,雲間便也認出了她,坐起來跟若箏公主說話,若箏公主看見那房裏桌上擺著很多樣式可愛的點心,問雲間自己能不能吃,正好雲間也餓了,就讓若箏公主去點燈,幫自己把衣裳拿過來,若箏公主於是照做,點了燈走近的時候,雲間好像看見了什麽,捂著胸口好像想吐,又抬眼看了看自己,忽然就抱著頭哭了起來,若箏想上去問她怎麽了,雲間於是一直躲,躲到了床角,一直哭一直哭,嘴裏含含糊糊地叫著什麽哥哥。


    表演完了這些,若箏自己倒是不太想哭了,睜著大眼睛將十三公子看著,意思是自己真的沒有招惹她,自己也很委屈。


    十三公子沉吟一聲,點了下頭,“知道了。”


    說完朝若箏公主身上的衣服看了一眼,抬腳準備離去,若箏公主急忙追上來拉住他的手臂,臉上仍然有些委屈,“若箏,衣服,你脫。”


    說著,幹脆拿著十三公子的手伸到自己胸口,讓他給自己脫衣服,十三公子像碰到了刺一般,急忙將手掌收迴,甚至有些尷尬地背到了身後,對守在門口的婢女使了個眼色,讓她們進來給若箏換衣服。


    若箏公主看著十三公子走出去,羞憤地跺腳。


    安康跟著十三公子出來,腦袋裏還在迴憶若箏公主方才的表演,因事情發生的時候,外麵的人知道雲間沒穿衣服,府中的男丁都在外麵守著不敢進去,侍女也解決不了,便也在外麵幹等著,隻有若箏公主知道是怎麽迴事。


    但若箏公主實在不像個會說謊話的人,安康想了想,追上十三公子走得飛快但並不知去向的腳步,小心地道,“殿下,還是請禦醫來看看?”


    “看什麽?”


    “姑娘是不是……病了?”


    什麽病是這樣的症狀,那是瘋了傻了!


    十三公子怒吼,“你看不出來她是演的嗎!”


    安康噤聲。


    安康不知道雲間是不是演的,但他知道,假如雲間不是演的,而他家殿下並不願意麵對這個事實。


    十三公子又急急行了幾步,忽然腳步一頓,折返了方向,路上正看到一朵開得正盛的火紅的秋山茶,牽起袖子摘下,大步地朝雲間居住的那間院子走進去。


    房裏燈還亮著,雲間依然維持著他離開時的睡姿,十三公子背手拿著紅花走近,垂目靜靜將她看著。


    她好像有睡不完的覺,就好像被嚇走的魂魄,需要長時間的休眠才能重歸附體。十三公子伸手,在她臉上柔柔地刮過,撫摸著微微腫起的下唇,見那女子的唇不禁地抿了一瞬,背後拈花的手暗暗用力,終是沒舍得將她叫醒,再受一次驚嚇。


    紅花落地。


    十三公子吹了燈,脫去外袍鑽進被窩裏,想要抱她的時候,雲間也十分配合,自己就湊了過來,在他的脖頸下蹭了蹭,輕輕嚶嚀一聲,柔柔地問,“你迴來啦。”


    “嗯。”他應。


    她心滿意足地摟住他的腰,銜著暖暖笑意睡去。


    就這樣吧,也好。


    ……


    一早,十三公子未去上朝,因他想看看,是不是跟上一迴一樣,她隻要一覺睡醒了,就是真的醒了。


    結果也不出所料,雲間一睜眼,便將緊緊摟住自己的人狠狠推了一把,也不說話,隻是嫌惡地看著他,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沒有被剝去更多,適才放心了一些,賭氣地將棉被一下卷走,留十三公子穿著中衣躺在那裏,被晨風激起一身的寒顫。


    “你睡了多久?”十三公子問。


    雲間還是不理他,把臉撇向一邊。


    十三公子自問自答地道,“足足三天三夜了。”


    雲間適才猛得一迴頭,眼底震驚,又懷著些猶豫。


    十三公子盯著她的眼睛看,看著看著,冷笑了一瞬,起身穿衣裳,看見地上一朵快將枯萎的紅花,急忙踢進了床下。


    她連自己睡了多久都不知道。


    “昨天若箏來過,說你欺負她。”十三公子整理著衣襟道。


    雲間仍裹在被子裏,聽見他這樣說,趾高氣昂地道:“對啊,我欺負她怎麽了,你把我請進門來,不就是讓我作威作福的,欺負她一個我還嫌不夠,要多弄幾個女人進來,站成排給我欺負。”


    “刁蠻!”


    雲間依然瞥眼,心裏已經有了目標,下一步她就要把師子歸也弄到十三公子的床上,看他怎麽辦!


    正謀劃著,十三公子已經自己穿好了衣服,轉眼看雲間,“起來,還睡!”


    雲間低頭在被子裏看了一眼,並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十三公子便俯身趴下來,將她圈在牆壁,瞟一眼她露在被子外的半截脖頸,“好意思脫,不好意思穿了,要不要本王幫你?”


    雲間垂目,身子暗暗地又往被子裏藏了藏。


    十三公子將她微小的動作盡收眼底,唇角又勾起邪邪一笑,“緊張了?昨夜在本王懷裏的時候,你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這也忘了?”


    雲間縮。


    十三公子湊近,“嗯?”


    雲間再縮。


    十三公子再湊近,本想在她唇上咬一口,念著已經被咬出了傷,便忽得湊到她耳邊,一口含下去,用牙齒懲罰似得叮住她的耳珠。


    雲間便又是緊張地一縮,心裏已是千迴百轉,恨不得再昏過去算了。十三公子卻適時地鬆開,將她的衣裳拋過來,“起來,我帶你出去。”


    “幹什麽?”


    “上香。”


    雲間蹙眉,香有什麽好上的,但上香起碼不算壞事吧。十三公子說完,便走到一處坐下,瞥眼看著妝台上的鏡子,從鏡子裏暗暗看著雲間的一行一動,卻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同。


    待雲間穿好了衣,走到妝台前坐下,才發現口脂唇紙這些有顏色的東西都不見了,十三公子在那頭翹著腿,用手指悠悠地點著桌子,悠悠地道:“你病得鬼一樣的樣子本王都見過,裝扮起來給誰看,何必浪費那功夫。”


    雲間冷笑,“自然不是給你看,你沒那福氣!”


    他置若罔聞地嗤笑,“本王就是喜歡原汁原味的,像昨夜裏一樣。”


    雲間咬牙,差點掰斷了手中的木梳,昨夜怎麽了,她幹什麽好笑的事情了嗎,因自己一點不記得,所以拿不出話來反駁,心裏便愈加堵得厲害。


    簡單吃了些東西,便就上了馬車,十三公子說要去城外寺裏燒香,雲間剛好也不想悶在那小院裏透不過氣。


    路上她將車簾掀開,想要探出目光看一眼人間,被十三公子飛快地將簾子放下,陰陽怪氣地道,“看什麽,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跟本王在一起?”


    雲間翻著嘲笑的白眼,“那又如何,世人輕賤女子,無非‘下賤’二字,罵男人的方式可就多了去了,你不過是撿了個兄長剩下的望門婦,且洋洋自得,又不過是將一顆真心捧上,被人揉成血泥,還笑著說不疼的可憐人罷了。”


    “本王昨夜就該一鼓作氣,將你那嘴撕爛!”


    “你盡管撕,撕爛我的嘴,也撕不爛我的心,撕爛我的心,便能看見那裏頭滿滿當當地裝了一個人,再容不下一點點你的位置。”


    “慕容笑,我真慶幸你喜歡我,若不是喜歡我,像你這種沒臉沒皮的人,我還真想不到拿什麽可以對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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