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看著師子鈺的目光,轉眼就變成了震驚。


    “我在你眼裏竟一直是這樣的人?”她倒不是介意別人認為自己水性楊花不知廉恥,但她縱是真風流真下賤,也是會挑食的好吧,師子鈺在她眼裏還是個小毛孩而已。


    師子鈺說完了這話,也感到有些不自在,挑著眼眉道,“不然呢,你既沒有廉恥,又不知好歹,還愛自作聰明,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好好好,我就是你說的那樣子,那你幫不幫我?”


    “我為什麽要幫你,我幫你時你哪次不是害我?”


    雲間想了想,又好像確實是這麽迴事,她但凡正兒八經地跟師子鈺商量點什麽,一定都夾雜著算計和欺騙,師子鈺上了幾迴當,總也長心了一些。


    “那你還想不想洗脫罪名,做你的小少爺,又或者是日後浪蕩江湖,總要有些靠山吧。有靠山才叫江湖,沒靠山那叫拾荒。”


    師子鈺認真地想了想,“口說無憑,我再不信你!”


    雲間便也想了想,從身上摸出一小管東西遞給師子鈺。


    “這是什麽?”


    “槐花社的信號,遇到麻煩時,你便在這裏拉一下,就會有許多戴著麵具的神秘俠客出現了,就像你在烏合莊時一樣。”


    “那你讓人追殺的時候怎麽不用?”


    雲間歎息,耐心地解釋,“江湖俠客都是很忙的,雖然功夫了得,但也沒有一瞬千裏的本事啊,你當這是什麽,撒豆成兵麽?”


    “那我要它有什麽用?”


    “你要不要?不要我收起來了。”


    雲間說著要重新收入懷中,被師子鈺一把奪下來,謹慎地塞進腰帶裏,想了想,不大放心,又拿出來換了個更穩妥的地方。眼睛閉了閉,擺出大爺的模樣來,“說吧,要小爺怎麽幫你?”


    ……


    長公主是到天黑後才按照約定的交付了贖金,才得知了師子鈺和雲間被關押的地方,帶人找過來時,這幫劫匪早拿了銀子逍遙去了,一個看門的都沒有。


    挺結實的一道門鎖被人撬開,安儀長公主竟也親自出現了,看到師子鈺裹著床被子好端端地窩在一處,一顆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


    雲間端端地上去向安儀長公主行禮,什麽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來,便吧嗒吧嗒地掉起了淚珠子。


    長公主根本無心觀看她的表演,急忙派人去將師子鈺抗出來,塞進精致的馬車裏,進入馬車之前,師子鈺指了指雲間呆呆站著的方向,虛弱地道,“母親,我,要她。”


    安儀長公主有些沒聽懂,師子鈺便重複一遍,“要那個女人伺候我。”


    安儀長公主幹脆當做沒聽見,揮揮手命人將世子送進馬車裏。師子鈺便幹脆掙脫了,跑過來拉住雲間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拽進了馬車裏,車門關上時,雲間還對安儀長公主可憐巴巴地露出一個求救的眼神。


    待那車門關結實了,師子鈺將被子一裹,“你不去做戲子真是可惜了。”


    “花樓裏出來的,哪一個不是戲子。”雲間懶懶地迴答。


    “哼,是了,戲子和婊子本就是不分家的。”


    雲間隻得瞪了師子鈺一眼,也懶得再跟他爭執什麽。其實她暫時需要師子鈺幫的忙並不大,隻要師子鈺找借口,一直把自己留在他身邊就可以了,跟師子鈺相處了這麽久,雲間還是有信心,如果師子鈺不幹,沒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人。


    而接下來,她還是要自己想辦法去博得安儀長公主的信任。


    師子鈺丟了這麽久,安儀長公主到底是起了許多母性,藏在哪兒都不放心,索性就帶迴了長公主府裏,若是讓官家發現了,過來要抓人,她以長公主之尊,也好及時周旋。


    兩人被安排在長公主府新辟出來的一間隱蔽院落裏,師子鈺拉著雲間進去,摸了摸已經鋪好的床鋪,還算滿意,就大喇喇地躺了上去,露在床邊的一隻手,還是緊緊將雲間抓著。


    雲間對長公主露出為難的表情,解釋道:“鈺世子得了風寒終究是我照顧得不好,一直照顧著也是應該的。”


    長公主便隻得冷著臉應了一聲,對躺在床上的師子鈺道,“她喚本宮一聲義母,終究算是你的長姐,你可要規矩一些,萬不可再為難她。”


    “知道了知道了,母親快去吧,省的叫人發現了,難得睡個好覺。”


    師子鈺不耐煩地催促,安儀長公主隻得心事重重地退了出來,迴到自己房裏的時候,師子歸已在等她。


    “子鈺可接迴來了?”師子歸關心地問。


    安儀長公主點頭。


    “那雲間妹妹也……”


    安儀長公主又點一瞬頭,“嗯。”


    師子歸便鬆了一口氣,她生怕安儀長公主會在將兩人接迴來的路上,就直接給雲間掐死算了。這些日子以來,安儀長公主對雲間懷著多大的怨氣,師子歸怎可能不知道,也知道安儀長公主是個下手淩厲的性子。


    長公主倒是也懶得遮掩,憂愁淡淡地問,“子鈺今年多大年紀了?”


    “幾月前就年滿十五了,按照尋常的算法,已是二八兒郎了。”師子歸迴答。


    安儀長公主點點頭,過了半晌,歎了一口氣。


    師子歸注意著安儀長公主的神情,小心地問,“子鈺怎麽了?”


    “本宮隻是不解,他就算一貫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性子,叫沈雲間拖累成了個朝廷要犯,為何卻一點怨氣也沒有。”


    師子歸似乎是聽懂了什麽,隻安慰道,“子鈺已長大了吧。”


    長大。


    過去安儀長公主不想麵對自己有兒子這事兒的時候,一天天都在巴望著師子鈺快點長大,等他長大了,要去江湖上鬼混,還是在府裏自己作自己的妖,她都不必再操一點心思。可真到了師子鈺長大的這一天,安儀長公主發現自己老了,女人一老,便開始顧念起所謂的骨肉親情,兒子終究是兒子,是這世上與自己最親近的人。


    師子鈺走丟的這一個多月裏,安儀長公主日夜寢食難安,也將自己過往不是個好母親的事情反省了一迴,她是真的不舍得失去這個兒子,所以在看見師子鈺那樣在意雲間死活的時候,才沒有選擇用強硬的方式下手,是不想再將師子鈺給得罪了。


    安儀長公主十分擔心一件事情,她這唯一的寶貝兒子,該不會也讓沈雲間那妖女給迷住了。


    ……


    第二日醒來,師子鈺還在睡懶覺,雲間仔細地收拾了一番形容,大大方方地穿過長公主府的院落,一早就去等著向安儀長公主請安。


    雲間確定,安儀長公主就算再容不得她,也不會在長公主府裏要她的命,所以她得讓所有人看見,自己已經迴來了。


    長公主有心事,睡得晚了,起得也就稍晚了一些,攜著困倦將雲間扶起來,溫和地笑著道,“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頭吧。”


    雲間便又哭了起來,啜泣著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安儀長公主大驚,“沒了?”


    雲間繼續哭。


    安儀長公主心裏略一盤算,這是好事兒啊,陛下對失去慕容錚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想讓沈雲間活著,不也是惦記她腹中那絲骨血麽,現在這骨血沒了,她的重要性就越來越弱了。


    安儀長公主溫柔撫著雲間的手背,歎著氣道,“好孩子,昨夜見你時,本宮便好奇你這身子怎麽還未顯懷,不曾想,哎……女人啊,難免有遇上這種事的,你千萬看開一些。”


    雲間委屈而傷心地點頭。


    安儀長公主道,“陛下這些日子也一直惦記著你,你若是休息好了,今日便去宮裏向陛下報個平安吧,隻是子鈺的事情……”


    “鈺世子終究是為了護我才犯下那錯事的,我絕不會在陛下麵前提起他半個字,請長公主放心。”


    安儀長公主也隻得再歎一口氣,陛下又不是傻子,沈雲間迴來了,師子鈺還能有跑?可就算不讓雲間去宮裏報平安,陛下也早晚會知道他們已經迴來的事情,遮掩是多此一舉的,重要的還是陛下的態度和解決的方法。


    並且,她這身孕沒了,可千萬得讓陛下親眼看看,怕是陛下為這事,又要病一場了。


    ……


    雲間用過早膳,便著了華服動身進宮,路上才聽說一件事,就在昨日黃昏時分,十三公子已經帶著霍北來的若箏公主,攜親衛,班師迴朝了。


    雲間心裏微微歎息一口,腳下便也走到了養清殿門前,等人進去通報的時候,聽見南帝在裏頭,不知是讓誰哄的,正哈哈的朗聲長笑著。


    待內侍將雲間引了進去,南帝正是一派大好的心情,越過就站在殿中的十三公子,指著一名胡族裝扮的少女,對雲間道:“來的正好,這是霍北的若箏公主,你們兩個都是外麵來的,好說得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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