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子飛快地從若箏公主的後腰裏抽出了什麽,便一把將她推坐在地上,手裏拈著一粒乳白色的如珠一般的東西,好奇地問地上的女子,“這是什麽,毒藥?”


    若箏公主不說話。


    十三公子從床上下來,懶懶地道,“那就自己吃了吧。”話罷,便捏住女子的下頜,逼迫她張開嘴巴,要將手裏的東西喂進去。


    若箏公主拚命地掙紮,她從小挽弓放馬,力氣可比雲間大多了,且十三公子也沒有使全力掐住她,這掙紮還是有些效果的。


    掙脫了他的鉗製,若箏公主半伏在地上,小聲地道,“你,聞。”


    那男子展顏一笑,這公主是拿自己當傻子,還是她本就是個傻子,這樣直白的引誘,傻子才會上當。


    他捏著珠子湊近,少女急忙用手背遮住自己的口鼻,十三公子便向外招唿了一聲,將珠子丟過去,讓手下的聞一聞,手下的聞過了,眼珠子一滾,便倒在地上沉沉地睡去了,唿吸十分均勻,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十三公子再次將珠子拿捏在指尖,隔遠了看一看,“好東西,哪兒來的?”


    若箏公主便又不說話了。


    十三公子依然是懶懶的語氣,“你不說,便將你脫光了與地上這個放在一處,你看是幹幹淨淨地跟本王迴金都和親,還是背上汙名,嫁給南朝的區區兵卒,你好歹是個公主,總不會連這點好賴都分不清?”


    其實十三公子說話,若箏公主還是不能完全聽懂,僅能聽懂幾個字幾個詞,要反反複複地猜想,才能猜個一知半解。她便一直在猜,十三公子也懶得再等,招唿了人來將若箏公主剝了皮帶下去,這一剝皮,那傻姑娘便領悟了,急忙道,“芝蘭種,哥哥給我……”


    “芝蘭種。”十三公子念著這三個字,眼裏平和,在自己的記憶中檢索著什麽,幽幽地道,“西域的東西,還真的有。”


    因十三公子也曾是不學無術過的,稀奇古怪的東西總聽過一些,傳聞芝蘭種是一種結在根莖上的果實,質地堅硬,因深埋地下而難以被發掘,一旦被挖出來見了日光,便會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氣味,說不上好聞,也說不上難聞,隻是靠在鼻尖,便會令人立刻昏闕睡去。


    果然是好東西啊,想到這裏,十三公子的臉上便浮起一笑,大人有大量地對若箏公主道,“你迴去吧,下次再想殺本王,便拿些更稀奇有趣的手段出來,本王十分願意開這番眼界。”


    可憐的若箏公主,本以為十三公子要她,是看上了她,被她的哥哥們慫恿了幾句,便低三下四地扮作這副模樣過來殺人,卻不想寶珠被搶,還遭了番不動聲色的奚落。


    ……


    金陽城的長公主府裏,安儀長公主緊張焦躁地問李慕遊,“人找到沒有!”


    李慕遊垂首,滿臉自責的模樣。


    師子鈺和雲間失蹤已經有段時間了,左右打聽,也隻打聽到這兩人捅死國舅之後,一前一後騎馬出城跑了,跑去了哪裏,無人可知,猜測大約是畏罪潛逃了。


    安儀長公主這會兒倒是寶貝起兒子來了,恨恨地攥緊手中的帕子,看見安平侯師光出現,上去就罵,“都是你,好好的兒子讓你幾句話就罵跑了,跑去烏合莊那種地方,現在又犯了殺害朝廷重臣的死罪,你倒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安平侯師光道,“我如何不急,沈絮公主不是也不見了。”


    “沈絮沈絮,你眼裏究竟是兒子重要還是沈絮重要,那分明就是個妖女,才進府今天,便拐走了本宮的兒子,她再敢出現,本宮必要剝了她的皮,讓她原形畢露!”


    安平侯師光不耐煩地將安儀長公主看了一眼,隻留下一句,“婦人之見!”


    跟師光吵了一架,安儀長公主更是渾身從上到下的都不順氣,眼裏的光越來越恨,轉身便進了宮,跑到南帝麵前哭了一通。


    “父皇,您可憐可憐兒臣吧,兒臣隻這一個親生骨肉啊,現在子鈺犯了罪,嚇得連家都不敢迴了,國舅大人絕不是子鈺殺的,是沈雲間,必是沈雲間殺了人栽贓給子鈺,又將子鈺擄走藏了起來,讓這案子審也沒法審,她便逍遙了。”


    安儀長公主哭得嚶嚶切切,實是一副愛子心切的模樣,但是南帝卻覺察出了哪裏不對,茫然地問道,“沈雲間擄走了子鈺?那沈雲間她人呢?”


    安儀長公主一瞬驚慌,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如何迴答。


    南帝便道,“沈雲間也不見了?跟子鈺一起不見的?”


    安儀長公主便確定自己說錯話了,那可是韓人的公主,在她手裏弄丟了,可比師子鈺殺了國舅這樁命案還麻煩。先前她便沒敢讓人知道雲間丟了這件事,眼下既然說漏了嘴,讓南帝起了懷疑,南帝是懷疑了就會查,查就會查清的。


    既然瞞也瞞不下去,安儀長公主隻得又一次撲上去道,“父皇,那沈雲間就是個妖物鬼魅幻化來的,這才多少時日,便將子鈺迷得五迷三道,連兒臣的話也不聽了,父皇,您要替兒臣做主,不能讓她再繼續為害人間啊!”


    “胡說八道!”南帝毫不客氣地將安儀長公主一腿踢開,微怒著道,“將沈雲間收做義女是你自己想要的,眼下之亂世,那韓人公主若是出了一點差池,你這南國的長公主必也要受其牽連,去,將沈雲間找迴來,將韓人公主給朕找迴來!”


    南帝已經許多年沒有對安儀長公主這貼心小棉襖用過這樣重的語氣說話,而安儀長公主實際早已是個聽不下一句逆耳的話的性子,心中恨意翻湧,臉色卻飛快地冷靜下來。


    韓人公主,好,她找。


    ……


    霍北客棧裏,師子鈺用過了晚膳,也不知吃了什麽心滿意足的東西,倒頭就唿唿大睡了。但雲間胃口不佳,無論什麽都吃得很少,睡意是有一些,卻也不至於像師子鈺睡得那樣沉。


    自從醒來之後,雲間的心裏一直就很亂,她還沒有辦法接受別人說慕容錚已經死去的這件事情,因而她無法去思考,假如慕容錚真的死了,她應該去做些什麽。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說死就死了呢。


    雲間也問過師子鈺,師子鈺老實巴交地交代,反正外麵都是那麽說的,陛下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屍首什麽的,都沒見過。


    雲間還抱著慕容錚依然活著的希望,他活著,她就也得好好活著,所以這身體該養就得養,就算再忍不住想要去找十三公子問清楚,也得忍。


    這天半夜,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雲間在睡裏隱約聽到這樣一絲動靜,以為是師子鈺起來小解去了。轉眼向那小床上看去,眼皮尚未完全抬起,甚至還沒來得及發現身側投下的一道陰影,鼻尖飄來一股奇異的氣息,一瞬就睡了過去。


    見那女子的眼珠滾了滾,眼皮便牢牢地合起,十三公子無奈地微微淡笑,伸臂將女子攬入懷中。


    他想她,尤其在知道他們此刻身在同一座城中,明明可以觸手可及的情況下,便更是格外地想她。來之前便已經命人在飯菜裏下了藥,看來雲間吃的並不多,而師子鈺睡成那副模樣,胃口著實是很好的嘛。


    房裏有第三個人在,即便是睡著的,也令這夜半采花的登徒子感到十分不暢快,但也隻能這樣了,抱一抱,他還得走。


    在金陽城時,師子鈺和雲間一起都做過什麽,十三公子大抵也是了解一些的,師子鈺對雲間的態度能這樣好,說感到奇怪也有,但又不至於非常奇怪,發生在她身邊的,多奇怪都不算奇怪。


    師子鈺能風風火火地追到霍北來,十三公子便清楚,他必是在意雲間死活的,那便姑且信他一迴。主要是,能將雲間這小魔頭治住的,大約也就隻有師子鈺這小惡魔了,所謂一物降一物,真想不到,降得住雲間的居然是他。


    輕輕解開她身上被師子鈺捆綁的繩索,男子身上有淡淡的馨香在黑暗中飄溢,與他的力量一起將懷中女子環繞起來,不知是不是那芝蘭種當真厲害,雲間睡得很沉也很香,沒有皺眉,也沒有一絲夢裏緊張抽動的跡象,在十三公子眼裏,她舒展時的睡顏,比她醒時那雙明亮的眼睛更好看,他便一直這樣看著,看到天微晞月漸隱,淺吻她的鬢發與耳垂,終於還是要靜悄悄地離去。


    離開前十三公子好心地幫師子鈺扯了扯被子,他現在可派得上大用處,不能將他涼著病著了。


    門外,手下小聲地說,“殿下,陛下已經急召殿下盡快迴城了。”


    十三公子朝房中暗暗看了一眼,暗暗握緊手心裏的芝蘭種,“不急,拖夠這一月。”


    他走後,徒留一室殘存氣息,那是雲間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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