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子這樣說,在座的人俱是一驚,尤其是那位被輕飄飄指過的若箏公主,當下氣得想要站起來掐腰跟十三公子吵架。


    她並不能完全聽懂中原的話,所以前麵十三公子絮絮叨叨說的那些,聽來仿佛念咒一般,但這一句明顯指向自己,且他說了一個“要”字。若箏公主從小到大,隻有她要別人,沒有別人要她的道理,這個“要”字,便像是奇恥大辱。


    霍北小王子是親自出使過南國的,清晰地記得,十三公子是個遊走在花叢中的老手,那時他身邊就帶著個能說會道的煙花女子,再後來,發生師子歸那件事,又知道這十三公子跟和親的韶明公主也有一腿,便認定他是個風流無度的登徒浪子,要若箏,必是看上他妹妹的美貌了。


    不等若箏公主說話,霍北王子已又一次拍案而起,講了一句地地道道的中原話,“士可殺,不可辱!”


    十三公子輕輕嗤笑起來,眉眼浮笑地道,“這樣激動做什麽,若箏公主如此花容月貌,又是個自小驕縱的性子,誰能欺辱得了她?”說著又向若箏公主看過去,眼底依然笑意浮浮,隻是有些意味深長,若箏公主並不能看得懂。他說,“那一碗肉湯的恩情,本王可還一直記著。”


    若箏公主隻看到那“花容月貌”的男子目光直盯著自己,莫說看不懂他臉上的笑意,就連他嘴巴裏說的是什麽話也不能完全聽懂,羞燥難忍,竟像尋常小女兒一般攪起了裙裾。


    十三公子道,“說起本王上一次來霍北的情形,各位必還記得,是如何逼迫我南朝的和親公主在列國使臣麵前,承認謀害霍北先汗王的事情,這筆賬還算是不算?”


    “什麽逼迫,和親公主親口承認,就是她下藥殺死了叔汗,你們南國人心機奸詐,豬狗不如!”


    十三公子又是幽幽地一抬眼,“看來這筆賬霍北也很想清算,隻可惜成王敗寇,公道從來都隻掌握在勝利的一方手中,各位現在境地如此,霍北已沒有討還公道的資格,唯有屈從。想必幾位在正式與本王見麵之前,也已經有過商論,委屈一時,或割地、或稱臣,待時機成熟,再聯絡周邊各國,給予南國沉重一擊,霍北人天生豪邁,並不介意魚死網破,但絕不會甘願一直伏於他人的裙裾之下。”


    “韶明公主承認謀害霍北先汗王一事,使南國在外的聲明有些狼藉,那知道此事的周邊列國,這會兒必也正在替霍北叫屈,有這麽一樁事在,霍北請求周邊支援,就十分容易。所以本王啊,不會給霍北留這樣一條後路,隻有將若箏公主帶去南國和親,才能將韶明公主之事當做一場烏龍簡單化解,本王話已至此,餘下的時日,便請若箏公主與各位至親好好作別吧。”


    十三公子說完這一句,便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將汗王的寶印拿在手中,隻向前走了兩步,手裏一鬆,沉重的寶印沉沉落地,在青磚地麵上磕碎了一角。


    “寶印雖堅,終是沙土,霍北雖強,不過肉體凡胎,本王要的是軍功,南國要的是土地,至於這寶印,和這些肉體凡胎,毫無意義。”


    十三公子說完,便就大步灑然而去,徒留霍北王族各人,看著那摔碎的寶印哀哀歎氣。霍北王子恨恨地捶桌子,這中原人說話就是喜歡說一半,他此言分明就是威脅,王族若是不聽話,大不了屠城唄,大不了要地不要人唄,韓國的前車之鑒,還不夠鮮明麽。


    ……


    客棧裏,雲間睡到半夜,還是餓醒了。看了一眼在那張臨時搭的小床上勉強睡去的師子鈺,雲間輕手輕腳地下床,走到桌邊拿了些餅子塞在懷裏,輕手輕腳地想要出去。


    手還沒碰到門,一枚菱形暗器便紮在了木門的一邊,師子鈺翻了個身,枕著手臂問,“又想跑啊?”


    雲間幹幹一笑,“我吃不得涼的,找人熱熱去。”


    “唔。”師子鈺應了一聲,翻身下床來,一邊朝雲間邁開步子走,一邊嘴裏數著,“一、二、三……總共十一步,也不知這小破客棧裏睡著的,夠不夠數,”師子鈺說著,將靴子裏的金刀拔出來握在手上,竟然主動幫雲間開了門,“你去忙你的吧,小爺不管啦。”


    雲間呆住不動,師子鈺先一步走了出去,手裏將金刀輕飄飄地掂著,四下看看,似在尋找稱心稱意的目標。


    “我,我迴去還不行?”雲間低低地道。


    師子鈺仍在掌心裏掂著刀子,“晚啦,總要殺上幾個將你震一震懾,不然你以為小爺手裏這刀子還當真是擺設。”


    雲間急忙低頭,上去拉住師子鈺的衣袖,“我錯了。”


    師子鈺皮笑肉不笑地抽一抽唇角,“你可別作這一副慈悲模樣,你連自己肚子裏懷的娃娃都不顧,你顧別人死活幹什麽。反正你這身子養不好,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管殺了人過了癮,冤鬼尋仇的時候,告訴他們是你叫小爺這樣做的。”


    師子鈺這麽說完,便對樓下高聲招唿起來,“小二,小二!”得了小二的迴應,師子鈺道,“你上來,房裏這位姐姐要看你。”


    看你怎麽死的。


    那小二聞聲便踩著木梯嗒嗒地上來,師子鈺將持刀的手背在身後握緊,唇邊又是冷冷一抽,眼中嗜血的兇光泄露無疑。


    雲間想起師子鈺殺人時那刀刀入肉的血腥場麵,見小二的身形已經出現,急忙兩步迎上去,將懷裏的餅子塞給他,“我餓了,給我熱些吃的去。”


    小二接下餅子有些懵懂,在雲間且催促且命令的眼神中,懵懂地又退下去了。見小二走了,雲間才轉身迴來,將師子鈺拉迴了房間,認認真真地道,“我不去了,我不去找慕容十三了,我就一直呆在這兒,我哪也不去,直到身子養好了。”


    “嘁,你以為小爺在意你養不養得好身子,小爺不過是想給殺人找個理由,你走吧,走吧。”


    雲間服氣得很,轉到床邊坐下,“我真的不去了,你做的對,這世上真正的危險都是看不見的,便如那小二,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方才距離鬼門關隻差一步,所以我確實是衝動了,我不能再不愛惜自己,否則才是真的什麽都做不成。”


    雲間的這番檢討可謂條理清晰有理有據深入肺腑,奈何,師子鈺說,“你說的話小爺一個字也不會再信。”


    “那你說如何?”


    師子鈺想了想,摸來一條繩子,走到床邊,“將你綁起來咯。”


    “那我怎麽睡覺?”


    “趴著睡,倚著睡,愛怎麽睡怎麽睡,我管你!”


    師子鈺說完,便三下五除二地將雲間的雙手雙腳都捆了起來,還特地將繩子的一頭纏在了床柱上,這便令雲間可以選擇的睡姿更少了。


    捆完滿意地一拍手,師子鈺道,“終於能安慰睡覺啦。也不知先前在這裏的人哪來的自信,小爺我,不將你抽筋剝皮已是客氣的了,竟指望小爺能看得住你。你這個女人啊,就是不識好歹,給你點好顏色便蹬鼻子上臉的,眼下這般是你自找的。”


    雲間聽著師子鈺的念叨,迴了迴味,從他的話中聽出來,他似乎其實是知道先前在這裏的人是誰的,隻是刻意遮掩不想說出來罷了。難不成是受了什麽要挾,誰能要挾得住他,趙知身麽,趙知身手裏會有師子鈺什麽把柄?


    ……


    十三公子在霍北王宮的居所,寬闊的殿堂裏,學著中原人的風雅立了一道屏風,屏風後閃出來一個人影,穿著十分地,嗯……暴露。


    若箏公主穿著一身異域舞娘的裝扮,扭動腰肢跳了一支舞,隻是霍北人的舞蹈姿勢一貫豪邁,但作為一個公主,好歹有些見識,便臨時照貓畫虎,跳了這麽個不倫不類的玩意,跳得並不好看。


    那倚在高處的男子自不為所動,靜靜而慵懶地欣賞著她滑稽的舞姿,低低一笑,招了招手,“你過來。”


    若箏公主便有些懵懂地小步走過去,行走時身上的金飾一顫一顫,將那且健壯且苗條的身段襯托得幾分誘人。


    她學著中原女子乖巧的模樣縮在床邊,卻不想竟被十三公子一把攬了過去,攬得若箏公主心裏一驚,男子剛與白將設宴迴來,一張絕美的臉湊過來,氣息中酒意醇醇,醇如春風。


    少女的心中不禁狂亂地跳躍,男子的大掌隔著半穿半裸的衣裳,在她身上緩緩地撫摸遊走。香色撩人,醉意淺淡,他掌心的溫度激得少女汗毛豎立,不禁地眼眸微閉。


    “你的身段很好。”男子言。


    少女眼睫微顫,不語。


    男子的手掌已經貼著腰肢,穿破裙裾緩緩下行,“隻是可惜,這世上想殺本王的人有很多,有機會殺得了本王的卻隻有一人,但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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