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自動還是被迫進入諾克薩斯競技場的人,未來等待他們的隻有無窮無盡的戰鬥,直到某次的戰鬥中不幸倒在對手的刀劍之下。


    對競技場鬥士那唯一可能的宿命,負手冷眼旁觀的看守們早就心中有數,他們冷漠地將阿利斯塔一次又一次的投入決鬥場,甚至還為此互相打賭,看看恪守著防禦戰法的牛頭人,會在何時轉變成為合格的決鬥士。


    隨著殘酷戰鬥的進行,阿利斯塔的靈魂,終於漸漸迷失在對其他人無窮盡的殺戮之中,每次參與決鬥後他對自己的譴責與煎熬,也越來越少。


    善良的牛頭族酋長幾乎就徹底扭曲,從此甘願成為競技場的一名招牌決鬥士--如果沒有那次命運的相遇的話。


    決鬥場與通道之間長排的柵欄,讓竭力穿透而過的光線也變得模糊起來,透過數排密集的柵欄,阿利斯塔看見無數扭曲的人影,持著刀劍衝向場中舉著巨斧橫衝直撞的家夥,卻很快變成躺倒在地麵哀嚎不已的黑影。


    對手的強大讓他泛著暗紅光芒的牛眼微縮,這可能會是在進入競技場後,遇到的最難纏敵人。


    如果想要存活下去,阿利斯塔隻能寄希望於對手與他一樣,是某處被抓來俘虜,這意味著兩人在決鬥場上能夠公平戰鬥,而不是一方被無數鎖鏈緊緊纏住,另一方卻持著精心打造的武器放手攻擊。


    ‘也許這將是最後一戰,可惜不能為族人們複仇了……’最終沒有真正扭曲成為殺戮機器的阿利斯塔,心中遺憾地閃過這個念頭,並希望那個讓他能保留住理智的善良小女仆,今後能有一個好的歸宿。


    艾麗亞是個無論用牛頭族還是人族的審美來看,都不夠漂亮的少女,可是她有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裏麵時常閃動著好奇和思考的光芒。


    唔,就像旁邊關在囚室裏的那個無精打采的小子一樣。


    等等!?


    “艾麗亞!”


    當阿利斯塔腦中迴想著,那個一直幫助自己的善良小女仆時,他正走過的一間囚室的柵欄邊突然出現了和艾麗亞很相似的囚徒,等他明白過來自己沒有看錯時,個子高大的牛頭人無聲的喊出了小女仆的名字。


    這是怎麽迴事?


    小臉髒髒的艾麗亞,正穿著同樣又髒又臭的囚服,靠在柵欄邊向阿利斯塔俏皮地眨著眼睛。


    “快走!你這頭蠻牛,少在這裏拖延時間!”


    因為驚訝而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的阿利斯塔,引來了前麵拉著項圈的看守迴身不滿的咒罵聲。


    壓製了心中詫異,牛頭人再次邁動腳步前行,才剛向前走動兩步,前麵兩名兇惡看守的身邊就異變突起!


    ‘嘭!嘭!’


    兩團小小的煙霧升騰起來,就算隔著還有幾步距離,壯碩的‘牛頭酋長’也感覺頭暈目眩,有些搖搖欲墜。


    和阿利斯塔相比差得多的兩名看守,更是驚訝的表情才剛爬上臉頰,就一聲不吭地齊齊軟倒在地。


    “阿利斯塔酋長!快張嘴把這個喝下去!”


    迷迷糊糊中,阿利斯塔選擇了相信小女仆的話,他盡力張開嘴,讓艾麗亞把某種液體倒了進去。


    轉眼間,‘牛頭酋長’便感覺自己恢複了神智,同時耳邊也聽到輕輕的腳步聲向兩人跑來,他馬上嚐試著想要起身,卻被小女仆重重按住。


    “別擔心,阿利斯塔酋長,是我的朋友亞瑟。你先休息一下,等他替你解決了這些煩人的鎖鏈,我們再準備離開這兒。”


    ‘嘩啦’


    是阿利斯塔手腳處的鐵鏈移動發出的聲音,接著他所在的走廊裏亮起了些微的紅色光芒,是那個名叫亞瑟的年青人,正用掌心的魔法火焰燒灼手腕粗細鐵鏈發出的光芒。


    這個有些瘦弱的年青人,隻讓魔法火焰保持了一小會兒,就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但看起來效果並不是很好,粗大的鐵鏈隻是表麵被燒紅而已。


    旁邊安撫阿利斯塔的艾麗亞有些緊張,他們兩人的條件不允許擁有合適的開鎖器械,好在亞瑟已經是個見識法師,能通過精神力調動火元素,因此他們之前定下的策略是亞瑟用‘借’來的眩暈藥劑把看守弄暈,然後亞瑟再用火元素燒斷‘牛頭酋長’的鐵鏈。


    可是現在看起來,鐵鏈的結實程度有點超乎兩人的想像。


    “行啦~這樣已經可以了。年青人,你和艾麗亞把看守的‘屍體’拖進囚室,然後乖乖留在裏麵。”


    年青人因為過度使用精神力而憋得通紅的臉,盡收阿利斯塔眼底,他搖搖頭加快自己清醒的速度,然後起身將長長的粗大鐵鏈拉到麵前。


    旁邊,小女仆艾麗亞將朋友亞瑟扶進之前被她透開了鎖用來藏身的囚室,接著又跑出來手腳麻利地將兩名看守拖了進去,他們隻是被迷暈了,而不是‘牛頭酋長’以為的那樣,因此艾麗亞一邊緊張的看著阿利斯塔,一邊和亞瑟七手八腳的想辦法將兩名看守捆起來。


    “昂~”


    趁著小女仆拖人的時候,阿利斯塔將被用魔法燒紅的鐵鏈拿在手裏用力緊繃著,同時喉嚨裏盡量低聲的發出吼聲。


    隨著阿利斯塔手上的力道漸漸加大,原本顏色有些恢複的鐵鏈被灼燒處,那金屬發熱導致的變色越來越明顯!


    房間裏的亞瑟被‘牛頭酋長’那可怕的肉體力量給驚呆了,他隻不過提供了一個引子,而有了一絲破綻的粗大鐵鏈,就被牛頭人野蠻地拉扯弄得像是被持續灼燒了數十分鍾似的。


    “昂~!”


    伴隨著又一聲壓低的吼叫,受力已經達到了極限的粗大鐵鏈‘嘣’一下分成兩段,左右各半截連在阿利斯塔手腕上的鏈子,‘呯呯’兩聲重重撞撞在青石鋪就的地麵上,打得火花四濺留下了可怕的印記。


    “好了,我們快走!”


    由於阿利斯塔掙斷鎖鏈發出的巨大聲音,小女仆阿麗亞顧不得再繼續收拾看守了,他們必須得在其他看守前來查看情況之前,盡量遠的離開競技場。


    “對,走!”


    阿利斯塔同意阿麗亞的決定,因為他很擔心將善良的小女仆牽扯進來,必須要在被其他人看到之前,將阿麗亞送出這座另類的‘監獄’,至於他自己,沒有和諾克薩斯人把賬算清,‘牛頭酋長’怎麽可能甘心離開。


    隻是亞瑟腿有點發軟,他剛才為了調用火元素,消耗了太多精力和體力,他隻是個見習魔法師而已。


    “感謝你的幫助,年青人。”阿利斯塔注意到了亞瑟的窘境,他用低沉的聲音感謝著亞瑟的幫助,然後不由分說的將其扛在了肩上,現在可沒有那麽多時間扭捏。


    為某些法師的實驗,而經常前來競技場辦些並不光彩事情的艾麗亞,對這裏的道路結構了然於心,她帶著阿利斯塔遠遠地繞開了有看守經過的道路,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就逃到了足夠安全的位置。


    接著,裝扮成一個小夥子的艾麗亞迴頭頗為羞赧對‘牛頭酋長’說道:“阿利斯塔酋長,一會兒可能需要你委屈一下,我們必須從下水道才能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離開這裏。”


    輕輕地將顛得七葷八素的亞瑟放在地上,阿利斯塔自從族人遇難後第一次在臉上綻放出笑容:“不,艾麗亞,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俺一點都不感覺到委屈。”


    聽到這話,小女仆也開心的笑了,接著招招手示意兩人跟她往前走。


    但阿利斯塔還有一半的話,讓艾麗亞驟然僵滯在了原地:“可俺不能就這樣離開,牛頭族還有一些公道沒討迴來。你們快走吧!”


    不用再為小女仆擔心的‘牛頭酋長’,卻拒絕了艾麗亞逃離的建議,阿利斯塔認為他唯一讓自己重獲自由的辦法,就是讓那些殘忍的諾克薩斯貴族付出足夠的血的代價!


    並且眼前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從剛才觀眾的歡唿情況來看,今天又在舉行一場盛大的賽事,那麽外邊一定有很多的仇人等著阿利斯塔前去收割。


    “不要!阿利斯塔酋長,你不應該辜負艾麗亞的好意。”一直沒有和‘牛頭酋長’說過話的亞瑟,終於打破了沉默,他大著膽子拉住了阿利斯塔那和自己身體一樣大的拳頭,而不是更順手一些的鐵鏈。


    亞瑟的行為觸動了‘牛頭酋長’,但不會輕易熄滅心中那熊熊燃燒的複仇烈焰。


    “並且今天是諾克薩斯出征祭典的日子,街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還有那些厲害的軍官!”似乎注意到‘牛頭酋長’對自己說的士兵不甚在意,亞瑟又趕緊加了一句。


    想到那些實力不弱於自己的諾克薩斯高級將領,阿利斯塔碩大的牛眼有些警惕的眯到一起,特別是其中那個肩膀上站著鳥、精於算計的邪惡法師,他一個人確實有點寡不敵眾。


    見自己的說服起了效果,亞瑟偷偷看了一眼對‘牛頭酋長’很是關切的艾麗亞,再次絞盡腦汁勸道:“酋長,艾麗亞提起過你和你族人的不幸,但是想要成功報仇,便不能逞匹夫之勇,否則酋長那些離去了的族人知道了也會傷心的。”


    亞瑟的話倒是提醒了艾麗亞,這個善良的小女仆猛然記起了曾經聽到的對話:“阿利斯塔酋長!我以前聽亞瑟的老師說過,莫格羅關隘的牛頭族雖然被帝國軍隊抓光了,但是在南邊‘宏偉屏障山脈’的深處,還有一些散居的牛頭族。可惜亞瑟的老師也被逼走去了巫毒之地,否則我們一定替你打聽到確切的消息!”


    但是阿利斯塔並沒有輕信小女仆的緩兵之計,因為到底還有沒有族人散落在外,他自己是非常清楚的,曾經是有這樣的傳聞出現過,他也派族群裏的優秀戰士前往傳言有散居的族人之處打探過,然則一點絲索都沒有。


    高大壯碩的阿利斯塔停下了腳步,但還沒放棄拚命的打算,艾麗亞不希望‘牛頭族長’阿利斯塔就這麽喪命,她哀聲苦求道:“酋長,亞瑟所說確實是千真萬確的,因為城裏所有的軍隊都在街上維持著出征祭典的秩序,所以我們才能抓住空子前來幫助你。現在唯一的報仇機會是從下水道離開城市,去‘宏偉屏障山脈’找到酋長的族人,或是像亞瑟的老師那樣有強大力量的幫手,然後再迴來找他們報仇。那些傷害酋長族人的家夥,不可能短時間內逃掉的,等時間長了以後,他們還會放鬆警惕,也許到時候酋長會更容易報仇!”


    艾麗亞的泣血哀求起了作用,阿利斯塔被小女仆真誠的話語打動,隻要他還沒有死,那麽牛頭族的血仇就不會被遺忘。


    此時在祭典中衝出去逞一時之血勇,可能連真正敵人的麵都不能見到,就會被那些無知的、隻能服從命令的小兵白白消耗至死。


    看著可愛而善良的小女仆,阿利斯塔想到了像她一般普通士兵身後的無數家庭,就如同自己那些無辜的族人一般。


    “昂~~~~!”‘牛頭酋長’重重的歎息一聲,稍微發泄了胸中的鬱悶之氣,“艾麗亞!阿利斯塔欠你一條命!”


    聽到‘牛頭酋長’終於迴心轉意,小女仆一時間大喜過望,她安排亞瑟走在下水道的前麵帶路,自己跟在有些一根筋的阿利斯塔身後,以免被老實人的謊話給騙了。


    開心的艾麗亞,推著‘牛頭酋長’走向並不寬大的下水道入口,用輕快的語氣道:“阿利斯塔酋長,我們是朋友對嗎,我可不想當你的‘債主’~~~~”


    收獲了一份真正友誼的‘牛頭酋長’很是高興的迴道:“昂~哈哈哈,對,你和那個年青人都是俺老牛的朋友!想成為阿利斯塔的朋友可不容易,等你們有機會來做客……”


    他完全不在意下水道那古怪的味道,隻是當說到邀請小女仆去族群的時候,才猛然醒悟過來。


    “會有機會的,酋長。在你‘宏偉屏障山脈’的新家裏,到時候一定要讓我們見識見識,曾經和我講的故事裏那些慶祝活動。”艾麗亞的大眼睛,即使在隻有法術光芒照耀的下水道中,也仍然晶瑩透亮,她低低的祝福縈繞在阿利斯塔耳邊:“和酋長新的族人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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