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麵吹進來的風都是熱的,而我已不在乎這些。我好想對著所有人訴說,將我內心此刻的激動與澎湃展現給別人。隻好時不時地給木木發消息,打騷擾電話。直播到了這個時候,開始了一個平穩的階段,我越加開始討厭一男一女的主持人。都世界化了,而他們的解說明顯不搭邊,不自然不生動沒水平沒含量。索性在如潮水一樣的澎湃中,忽略了他們的存在。

    京劇很短,有點出乎我的意外。鏡頭給了鳥巢的另外一角,音樂在黑暗燈光閃爍中突然變得悠遠深沉起來。在畫軸的方向,一組人托一個什麽東西出場,什麽東西上麵一個舞者在翩翩起舞。不知道她自己感覺是不是輕盈,我開始擔心,怕她輕盈到掉下來的地步。配合這悠遠的音樂,有如大漠一樣的蒼涼。這大約是飛天吧,一直飛翔在曆史天空的一位舞者。一直在想,仿佛那時一個國家愚昧可欺縮影的王道士,偶然間打開藏經洞,到底該如何定義?因為他的這個不小心以及後來麵對西方文物盜賊時候的利欲熏心,大量的敦煌文物流失海外,現在留存國內的,我們都不好意思說那是人家吃剩下的東西。也是因為他的這個偶然,足以詮釋東方文明古國的冰山之一角悍然出世,舉世震驚。多年前曾在一本書中無意翻到王道士的一張照片。那是當年參與敦煌文物哄搶與盜掠之一者,迴國後寫了個迴憶錄,遂有些嘲諷意味地寫了幾筆王道士。那張黑白的相片看起來有些模糊,太陽從他的麵前,也就是從千百年照耀的莫高窟前麵打過來,身後拉了一條長長的背影。但依然掩飾不了他矮小的身軀以及令人難以理解的笑容。他有些炫目,這個據說是從湖北而來的人微微地扭了下頭,左手下意識地提著他的長袍,站在大約是某個洞窟前麵一根柱子下麵,等待著這個西方的強盜拍完相片後,在交易後能多給些銀兩和日用品。

    不過,曆史早已經遠去,我們何必這樣讓自己痛苦。多想些高興的事情,這樣對自己的身心才是好。所謂曆史,都是殘缺的,不完美的,都是有害身體並且無法改變的。木已成舟,水已成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如此想來,那隻一隻飛翔的飛天,無論是在此刻翩翩起舞還試飛舞在寂寥的曆史天空中,她應該有很多想訴說的。但舞蹈是用肢體表達言語的,她長袖揮舞,四肢曼妙,姣好的麵容一臉嚴肅。

    還沒等我多想,飛天卻不見了,音樂急促起來,並且雄壯不已。鳥巢裏燈光還是沒有全亮,我期待著下麵的節目。那鼓點雄壯急促,就從那畫軸的兩側,好多人舉著高高的什麽跑出場。等定了下來,才發現那是擴大化的槳,一排人站在一起,高高在空中的槳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幅壯麗的航海圖。不用說,那便是鄭和下西洋。

    中國曆來是一個沒有海洋意識的國家,到現在說起國土麵積,都會拍著胸脯說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寬闊土地。殊不知,在陸地之外,中國還擁有廣袤的數百萬平方公裏的藍色國土,那便是海洋。這也難怪,中華大地四海之內,有高山、平原、草原、雪山,大江大河眾多,各色動物應有盡有,灌木喬木原始森林縱橫交錯。想喝奶就去草原之地尋覓,想吃野味就到大森林裏打獵,要遊泳不用去大海,去長江或者條件再差些黃河也可。如果是不想做個正人君子,那就去做個土匪強盜,中華大地多的是孤山野嶺,任你占山為王。如果你是看破紅塵,偏要一意孤行地放棄現世,於閑雲野鶴間尋求人生的真諦,那你便出門吧,從昆侖到終南,從華山到廬山,從神農架到峨眉山,數不盡的明川大山,望不完的深山峽穀。即便是看星星看月亮,你都有絕好的條件——如果你感覺東南地勢下沉,影響視線,那你可以去青藏高原爬到隨便哪個山頭,你盡可以放縱下來看,因為那裏清澈得超越過你的想象。如此之下,老先人壓根沒必要把自己的姓名搭在陸地之外茫茫不可知的海洋裏。海洋裏有野獸海怪,不適合人類居住。相比之下,看看那些近代以來坐著輪船跑到我中華大地幹盡了喪盡天良之事的那些洋人所在之國度,不論是東洋還是西洋,大多是狹窄之國土,貧瘠之物產,背後無深重之山,麵前無肥沃之平原,一眼望穿國土,遠處依然是藍色的海。上至國王大臣,下至乞丐老百姓,不得不為生計惶惶不可終日。

    於是乎,就開始想象海洋之外的世界,也應該有如此之陸地。哪怕做海盜和人盜都無所謂,隻要有飯吃,總比餓死在家裏要好。於是乎,這類人便在少數幾個具有妄想症的航海首領的帶領下,順著季風在海洋上闖蕩,早就了非凡的本領。而海洋在他們眼裏,也便成了生命線。雖然小日本爭搶我華夏海裏的島嶼,其有險惡用心,但因其海洋意識強烈而起的作用,不可小視。

    那麽,三保太監鄭和是抽風了嗎?因為在中華曆史中,鄭和七下西洋實在太過突兀——一個一直崇尚大陸防守政策的封建國度,如何突然大手筆地沿著海洋向外?考慮到當時沒有柴油機也沒有汽油機更沒有蒸汽輪機,動力除了季風就是人力,波濤洶湧,雖然其最大的“寶船”在《明史•兵誌》裏記載說:“寶船高大如樓,底尖上闊,可容千人”,如此之大船實在抗風浪。但考慮到艦隊是大小船配對,多達二百多艘,行駛在前代從未如此涉足的茫茫大洋,其艱險性可想而知。現在想來,真是讓人感慨萬千!當太監同誌於1405年7月11日開始瀟灑地七下西洋,航行萬裏,遊玩了爪哇、蘇門答臘、蘇祿、 彭亨、真臘、古裏、暹羅、阿丹、天方、左法爾、忽魯謨斯、木骨都束等三十多個國家,甚至連澳大利亞都去過。彼時,西方的航海家,諸如哥倫布之流,大概還在玩過家家吧!

    然而悲劇性就蘊含在看起來非同凡響的壯舉中。有人說中國曾經錯過了曆史老人所給的幾次可以統領世界的機會,下西洋式其中一次。試想一下:如果三保的巨大艦隊,不是為所謂的壯國威或者其他目的而隻是匆匆巡遊一番,而是如西方殖民者一樣為著土地殖民地黃金人口而去,哇噻,那麽今日中華的廣袤版圖便可囊括新馬泰,甚至遠至非洲!然而曆史的機遇就在明成祖朱棣思慮的轉瞬間喪失。這個做叔叔的人,奪了侄子的皇位,等他追到南京大火紛起的宮殿時,卻不見了建文皇帝。俗話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侄子畢竟是正統的皇帝,自己畢竟是做得有點不厚道,所以這個人一定是要找見,並且殺掉。於是乎,在長達20多年的統治時間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建文皇帝,成了朱棣的一塊心病。據說朱棣的偵探後來偵察到建文輾轉去了西洋,於是就派人出海去尋。兩個證據被人經常提起。一個是,鄭和這個人。這個宦官,是當年朱棣在北京混時,家裏的貼身宦官。其實宦官就是主人身邊一條忠實的狗,主人讓做什麽,你必須得明曉。考慮到主人和宦官之間的這層親密關係,不能不讓人多些聯想。再一個就是,鄭和浩浩蕩蕩的艦隊,拉了兩萬七千多人去逛,而大約兩萬人是全副武裝的士兵。如果是去宣揚明朝國威,擴展海外貿易,為什麽不多帶些外交官和東南沿海的商人去呢?

    一場外表看起來無比光鮮,但仔細琢磨起來卻讓人匪夷所思的壯舉就這樣匆匆過場。說曇花一現就難,要不是沒那個建文皇帝跑南洋的謠傳,估計連這個曇花一現的機會都沒有。

    中國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海洋意識的國家,也難怪在海事上一敗再敗。即使是當年號稱什麽亞洲第幾的北洋水師,就被小日本的艦隊給滅了個一幹二淨。一群旱鴨子突然要被趕到大海裏遊泳,就好比曹操的軍隊在赤壁的船上嘔吐不止,就好比苻堅如煙雲一樣的士兵紛紛倒在了南方的水邊。曆史是不可重新寫就的,但曆史是可以學習的。直到今天,我都不敢想象,在自己國家的蔚藍色的疆域裏,竟然有那麽多的島嶼被蛀蟲一樣貪婪肮髒的人所占據著。而我們更多的人,則高枕無憂,歌舞升平。熟人為恥,何人為榮?

    表演者高舉著碩大的槳板,伴隨著強有力的節奏,上下左右翻滾,無論是音樂還是表演者,猶如把我們帶到了鄭和當年那波濤洶湧海浪滔天的壯闊場麵。最後兩側的兩排人合攏在一起,鏡頭給過來,從空中俯瞰下去,竟然是一艘碩大寶船的摸樣!

    這直播把人看得,一會激動,一會澎湃,一會蒼涼,一會淒美,一會幻想,一會想象,一會感傷。但大約感傷的人沒有多少,因為值得高興的事情實在太多,用不著在這樣一個美麗而炎熱的夜晚讓自己感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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