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裏的招聘會很多,多得讓人有點應接不暇。但來的多數是中學,來自天南海北的中學。張揚去的就是深圳那片年輕而火熱的土地,據說那裏金錢堆滿了地,那錢就好像學校裏下雨天爬在路麵上的蚯蚓一樣,密密麻麻而又頗多強壯。然而很多和我一樣的人,最開始都是懷著複雜的心情這一切——三年前可以做的事情,到底現在應不應該去做——那麽自己當初的最求又是什麽?我的心情一直在這樣的迷霧中搖晃,而我的腳步也就徘徊不前——管你多少學校來招聘,額就是不去。

    而木木還有一年才畢業,她絲毫不會了解這一切。木木說,大哥呀趕緊找工作吧,你看你都窮成什麽了?連我都拖累成這樣了,你知道這一年我的生活水平下降有多厲害嗎?那可是直接從發達國家直線掉入第三等發展中國家呀!木木經常這樣說,說完就經常嗬嗬地笑。為了推動我盡早地脫貧,但凡她中意的學校就會親自督陣,陪我去投簡曆。我在她的一再指示下,也學會了在網上撒網,碰見個是魚的東西就撒網——我也就是做個樣子給木木看。

    那天洛陽教育局來學校,木木說洛陽多好,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朝古都呢,洛陽牡丹那麽好看,說不定女人也不錯呢!那天木木親自監督我去投簡曆。她陪我到樓下,讓我自己上去。我從三樓的玻璃窗裏看見木木,站住一片蔥綠中,孤孤單單。

    晚上心情一百個鬱悶,跑到張揚宿舍。敲門大吼“擎天蓋地虎”,裏麵答曰“寶塔鎮河妖”。抬頭進去,卻發現秦若也在。原來秦若也學了一典型的失業專業,在張揚南走深圳後,她卻不知何從。其實我對秦若的了解除了打羽毛球好像一鬆下的機器人一樣永不疲勞外,再也沒多少其它的了解。我一進去就訴苦,大喊“工作咋辦呀我該做什麽啊”之類。隻有秦若在並不昏黃的燈光下發呆地若有所思。張揚還是那個樣子,頂著大眼鏡片子,嘻嘻哈哈,頂多嘴巴裏冒出河南腔的“奶奶個腿”。我說秦若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帥哥去了深圳,趕緊去深圳找工作吧!秦若抬起頭,對我說打算過些天就去。隻是嗓門突然大起來。其實,她嗓門確實挺大,隻是我們好些天沒去打球了。

    正說著,王凱在外麵大喊,那聲音仿佛火星人在宇宙叫床。此人和張揚一起簽到了深圳,屬於“四大金剛”之一。這人生得,那叫一個有氣魄!肥頭大耳,高高大大,胖乎乎地仿佛豐收之年的一隻胖蘿卜。雖然身為須眉男兒,但卻奇怪地白。王凱一路吆喝過來,卻說自己餓了,有救濟糧沒?天啊,孔子孟子老子莊子韓非子諸位先聖作證,這家夥每頓飯一大碗麵外加三四個包子一個菜。就這不行還往往得來碗小碗的麵。正是有如此的吃法,王凱這廝才生得一觀音菩薩中國版出來。我們大笑,說今天晚上你去挨餓吧!

    第二天起個大早,木木有課不去上了。我下樓的時候看見她,木木一直在我前麵笑。我說咋了我是不是把內褲穿外麵了?她說不是,因為剛才看見張揚和秦若,兩個人竟然很大方地拉手。我說這有什麽奇怪的,孩子總要長大,處男總要成為男人。我騎車帶著木木,學校大路兩邊的梧桐綠哇哇地,豆蔻年華的女孩子一樣。正是上課的時候,路上的學生那真是,仿佛溯流而上的大馬哈魚。木木坐在自行車後麵,我們感覺仿佛似水流年,我們就在似水流年裏匆匆而過。

    去的人還真多,在意料之中。隻是不見了張揚王凱這樣要麽情感補課要麽躲在宿舍吃方便麵的金剛一級的人物。彼此隻是笑笑,算是打了招唿。九點多的時候,教育局有頭有麵的人物進來簡單地介紹了情況後,第一輪的pk就開始了。我們坐在大階梯教室裏,很多很多的人,仿佛在油鍋上炸的魚。我心不在焉地看著前麵,貌似有一兩個美女頭上紮了紅繩繩,蠻好看的。木木看出來了,伸過手來作抽狀——再看!

    等待是無聊而無比荒涼的一件事情。等到我的時候,已經是將近11點的時候。我推門進去,隻見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坐在我前麵,看起來慈眉善目。我開始有些忐忑不安,但很快就安靜下來。對麵的一個老師微笑地問我為什麽要去洛陽,我看著她,是一個更加慈眉善目的女性。我說我對洛陽想入非非心馳神往,自從周公營造洛邑以來,多少繁華落盡,多少佳人沉醉,多少斯人憔悴,都融幻在洛陽的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裏麵了。接著,為了討好河南人,我說人都說河南人如何如何壞,但我周圍的河南人都很好,待人真誠,而各位老師給我的印象就更好。所以,我很想去洛邑故地親自感受下中州人民的淳樸與善良。對麵的那幾個老師微笑地說,好了,迴去等吧!

    木木看見我出來,說咋樣?額說河南人就是好,河南人就是好,估計等我們吃晚飯就該給我電話了。

    果然,等我和木木吃晚飯,剛要說呢電話那頭一女女甜美的聲音就說,請您於今天下午兩點參加試講。我說你會去吧,跑了一天了,我自己去就ok了。木木打著哈欠走了,我便直接去了就業中心試講的地方,沒多少時間了。

    不知道為什麽,心才開始真的咚咚地跳。因為真的不知道咋個試講,咋個弄法。我爬上樓,卻見上午的情景冷清了許多,但還是有三三兩兩的人走來走去,大約都是試講的人。我想大叔大姐,你們這不是害我嗎,怎麽就不知道我中午哪怕是朱元璋召見午覺是不能打擾的。無奈就爬在教室裏忽忽會,管它什麽試講不試講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人聲鼎沸,我睡眼惺忪地站起來,原來要開始了。各科一組一組地在一起,和我一起的就五個人。我一眼看過去,恩?咋蘭子也在?蘭子和我同門,文文弱弱秀秀氣氣玲瓏剔透柔情萬丈的楚國人。怪了,上午我咋就沒見呢?我說蘭子這段咋就沒見你呢,她說去外地奔波了,來去月餘,白白折騰!她的事情我是大約了解的,她表麵上的優秀終於抵擋不過本地人的後門加賄賂。我說這日什麽社會嘛!

    正說著,一個胖胖的老師進來,一口洛陽話,舌頭打彎。他說試講一會開始,我這有個教材,指定篇目,按照下麵的名單來,每個人有十分鍾的準備時間。說完他就念那所謂的名單。我的腦子還不知道在哪裏盤旋,我竟然聽到我的名字在第一個!我一下就傻了,不會吧大爺您這麽看得起我呀?我迴迴頭,卻發現我們組隻有我一個人是爺們,我才若有所思。一會那胖胖的男人操一口聽不明白的洛陽普通話再加那打彎的舌頭說,指定篇目是《裝在套子裏的人》,現在開始,第一個準備。額一下子慌了,不知道男女廁所的具體位置。我有些失神地拿起課本出去,借著上廁所的光景給木木發短信說我咋辦呀腦子一片黑暗那人咋就裝進套子裏了呢?契科夫我是知道的,套子裏的人額也是知道的,額就是不知道咋講!時間嘩嘩地走,仿佛我尿尿時候流水的聲音一樣,這又一次重新地闡釋了孔老夫子所謂的“逝者如斯夫”的經典話語。哎,我想射者也斯夫啊!木木打過電話來,給我焦急地說這說那。實在太吵外麵,我聽不進去任何東西。木木仿佛要燃燒的木頭一樣,一個接一個地給我消息。而我坐在走廊裏的凳子上神無自主地翻著書。十分鍾,十分鍾,十分鍾,套子裏的人,契科夫,俄國,大綱,講課,麵對,焦急,舌頭打彎,洛陽花……仿佛有千萬隻螞蟻爬在我心裏,有仿佛我被千萬個美女所簇擁。我突然一頭跑進試講的地方,對老師說能不能講我曾經準備過的東西這樣的講課方式不適合我我隻適合於做有準備的事情。那幾個老師笑了笑,說no,你再看看,一會趕緊來講課。

    我有些沮喪地看著他們,同時沮喪地看著看我的每一個人。我感覺突然給篇東西讓我在十分鍾內講出來對我是個太大的挑戰,我沒這樣的能力,我沒這樣的能力,這樣的事情我做也做不來……

    我還是第一個進去了,但我給老師我說決定放棄,因為這樣的事情我做不來,我把寶貴的時間留給大家。謝謝各位老師!

    我下樓的時候,遠遠地看見蘭子坐在教室裏,很認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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