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卿是四川成都衛人,沈希儀是貴州貴縣人。


    塞拉弗在調動名將馬永前往山東狙擊張明武之後,開始感覺到身邊缺乏軍事人才。倒不是說他的隊伍裏找不到會打仗的,關鍵是能統領大明部隊,具有中高級戰略戰術造詣的大明軍官,在軍官訓備中心培養的那些專門型人才,還需要至少一年時間才能使用,加上成奉率師北伐後,塞拉弗身邊連個像樣的陸軍參謀都沒有。


    大明國別的不多,士兵卻有200多萬,大明陸軍在洪武、永樂時期威震亞洲,直到現在,也是該地區最具威懾力的武裝力量。塞拉弗想要如臂使指地指揮他們,則必須要有些能統兵威鎮方麵的將才,還需要能根據戰略及時製定具體戰術的參謀。


    馬永推薦的這幾人,他們的詳細簡曆也令塞拉弗很感興趣。


    今後大明國開疆拓土,這些人都會是其中最著名的軍事家。


    何卿在正德年間,嗣世襲職務為衛指揮僉事。他能力突出,被任命為四川筠連守備,跟從巡撫盛應期平定了叛賊謝文禮和謝文義的隊伍,進署都指揮僉事,充左參將,協守鬆潘。


    其後,少數民族芒部的土舍隴政、土婦支祿等人率眾叛亂。何卿督軍征討,斬首二百餘級,降其眾數百人。土舍隴政奔烏撒,何卿便寫了文檄,迫使土官安寧擒捉土舍隴政。為人不善言談,但率兵很有一套,尤其擅長山地戰。


    沈希儀字唐佐,家族世襲奉議衛指揮使。為人機警而有勇略,智計過人。正德十二年,調往貴州永安司,用來征討賊寇。曾率數百人直搗陳村砦,他的馬蹄陷在了泥沼之中,在危境之中,他憑借驚人騎術策騎騰出,連斬賊首三人,擊潰了敵人的部隊,以功遷都指揮僉事。其後,義寧賊劫掠臨桂後退往老巢,沈希儀率兵追討。賊兵的巢穴有兩座關隘,賊兵埋伏在其中的一個,隨後派瑤人引追兵從這條路。沈希儀立刻判斷出其中有詐,他率部從另外一處關隘直抵賊巢。賊兵倉促之間隻能撤退,被沈部大敗。荔浦賊寇八千人渡江劫掠,沈希儀則率五百人駐白麵砦,等待他們迴巢。白麵砦旁有蛟龍和滑石兩個灘頭可用來渡江,距他駐兵處隻有幾裏,沈希儀認為滑石灘比較狹窄,蛟龍灘廣闊,而自己兵力不夠,所以想引誘敵人走滑石灘。他采取廣樹戰旗數百麵在蛟龍灘前,派遣老弱殘兵偽裝成正規軍防守,賊寇果然上當而走滑石灘。沈希儀早就埋伏下裝滿精銳士兵的小艇在江邊的蘆葦蕩中。賊軍渡了一半後,從上流方向衝過來攻擊他們,賊軍措不及防,很多落水而死,被沈希儀打得大敗,連劫掠來的東西都被一一奪走。如今,這位聰明而有勇力的將領已經被任命為貴州都司的都指揮僉事了。這兩人都有不俗的才幹,當然沈希儀顯得更為優秀一些。


    此前,塞拉弗調派這些軍官的借口,是充實大元帥府。


    這和丞相府數次擴容也不無關係。


    王守仁經過與塞拉弗的商議,幾乎把原先內閣與六部的機構都劃歸了相府管轄,丞相直轄十二名內閣大學士,這其中還有原先內閣的首席大學士,現在稱為“副相”。在十二名大學士以下,是六部五寺等機構。就是這樣,處理全國政務還顯得人員不足,因此,朝廷又下令成立‘相府議事廷’,議事廷中隻有一種職務,相府郎中,人員編製50名。郎中主要是負責初篩各種情報訊息,上傳下達,或者幫助丞相、內閣整理奏折、草擬文書等等。


    參照這種標準,塞拉弗認為帥府也有必要進行人才儲備,尤其是軍事參謀,他以招募“參軍”的名義,行文全國各都司,擇選年紀在四十歲以下,有征戰經曆和立功過往,並且職務在衛指揮以上,都指揮以下人員50人,薪金從優。


    而何、沈二人,則是其中的佼佼者,塞拉弗決定在讓他們獨擋一麵之前,先在對日戰爭的過程中,考察一下他們的能力。


    在東廂已經歇過腳並且吃過東西的兩名將軍,總算得到姍姍來遲的召見。


    他們不敢怠慢,一麵朝引路的小公公塞銀子,一麵向他探問事由。


    這位小公公連忙賠笑著推辭了賄銀,“不敢當,小人若收了外官的銀子,坐監刑訊事小,不遵本分失節事大。小人薪俸是昔日十數倍,雖事務煩重,卻人人肯幹,不願丟了飯碗、損了王爺的臉麵。因此著實是不敢當,二位好意小人心領。”


    沈希儀嘖嘖稱奇,不禁暗中向何卿施了個眼色,意思是您看看,這位王爺果然是肱股之臣,不是川人謠傳的那樣,來禍亂大明的。


    當初,朱厚照南巡用兵,沒想到在南京江麵被塞拉弗艦隊俘虜,首輔楊廷和在得到消息後立刻實施了他的計劃,一方麵派兵部尚書王瓊督兵南壓,一方麵傳邸報給各地,指出“武定王朱九郎”是異番偽王,將要為亂天下。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傳得也是牛頭不對馬嘴,還有的說塞拉弗是白番人,長得青麵獠牙,體長二丈,腰圍十五尺,力大無窮,專門生吃小孩,強奸婦女以後還要用她們的血液來洗澡,以此獲得魔鬼的力量。


    尤其是在四川這種封閉的地方,消息好不容易傳過來就沒了下文,肯定會引起不小的恐慌,在地方官沒有澄清事實之前,老百姓以訛傳訛,繪聲繪色,已經講了好幾個月,弄出了十來個版本了。


    因此,縱然何卿並不迷信,對此也不以為然,不過在見麵之前,仍覺得心裏有種發怵的感覺,對沈希儀一說,後者那還不快活地大笑呢?


    兩人不迭地向這位小公公道謝。小公公見他們態度這麽好,也非常爽快,竹筒倒豆子似地把王爺和幾位首輔在談論政事,其中有誰誰誰,誰最和靄,誰最嚴厲,誰最不能得罪,還有塞拉弗天生有雙妖異雙瞳,你們看了千萬別麵露吃驚之色等等常人最容易犯的錯,一一向他們講了。


    “公公貴姓?”沈希儀滿臉感激地拱拱手。


    “小人姓路,路堅,原都知監奉禦,現調任王府聽差,咱家的上頭是司禮監掌司柯公公,他可是當今監正董旺董公公手底下的紅人,能來王府的,可都是不得了的人物,百裏挑一,都要識文斷字,相貌堂堂,小人還好從小上過幾年塾,後來爹娘死了,這才進了宮。”


    聽他一番絮絮叨叨的囉嗦,不知不覺竹林暗影散去,眼前一亮,一幢別致的木樓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啊唷,差點都忘了講正事,一會兒行過禮後,王爺讓你們坐就坐,讓你們吃東西就盡管吃,他可最厭煩那些不爽快的人了!”


    何、沈二人連忙點頭,何卿從袖子裏抽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又悄悄塞到對方的手中,滿臉正色,“路公公,我們可不好意思承您這麽大的人情,此番覲見王爺,這是我等的榮幸,您隨喜便是,萬勿推辭。”


    小太監接過銀票,歎了口氣,也不說話,隻是拱了拱手,便往迴走去。


    何卿淡淡一笑,“唐佐,剛剛打的賭你可是輸了。”


    沈希儀有些失望地搖了搖,“原以為天下還有不吃腥的貓,看來是我錯了,不過這個路公公可真是一個爽快人,我覺得結交一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那是自然,能交到一個內廷的公公,還是和司禮監有關係的,這可不是一般人能碰到的運氣。”何卿迴望了一眼那小公公消失的地方,“走吧,好象有人迎出來了呢!”


    塞拉弗公爵閣下打量著麵前行過大禮的兩位將軍。


    沈希儀比何卿身材高些,但臉膛卻要比後者黑得多,一雙閃爍著智慧神彩的眼睛,使得五官看起來比普通人要悅目一點;矮小的何卿卻長得非常壯實,臉龐削瘦,鼻子挺直,皮膚很白,胡子修理適度,唯一礙眼的就是兩肩的寬度與腦袋有點失去比例,看得出這是個經常動用上肢力量殺敵的衝鋒型將領。


    “坐。”塞拉弗語氣中似乎沒有半點命令的意味,但卻讓人不敢不從。立刻,希達爵士把將要對日作戰的事情向他們說了,並宣布了調令,免去這兩人先前的一前職務,改任帥府參軍。


    “等會兒有任何事情,各位都不必驚訝。”塞拉弗淡淡地朝這幫子人說了一句,搞得三個老頭和兩個青年一頭霧水。


    說罷,塞拉弗揮了揮手,召希達過來拊耳嘀咕了幾句,後者點點頭離開了小樓。


    沈希儀和何卿兩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王爺召見,這的確是一個軍人最激動的時刻,然而,僅僅隻說了一個字,再就是宣布了一個命令之後,所有人都隻能無聲地等待起來,在這裏,到底要等什麽呢?


    好一會兒,這兩人更覺得有些不安。


    費宏等人也是心存不解,不過他們算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也曾為勸阻昏君在朝堂上一跪一天的事跡,這點兒耐心他們還是有的。


    突然,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緊接著,隱約的又是兩記響動,地麵隱約地傳來震動的感覺,竹林裏頓時飛起無數驚鳥,嘶鳴驚叫著撲扇著翅膀逃開。


    沈、何二人騰身站起,臉色大變。


    費宏、謝遷和楊一清也都立刻把臉轉向塞拉弗那邊,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塞拉弗擺了擺手,從桌上悠閑地拿起杯茶,用蓋子劃了一下茶湯表麵,飲了一小口,“各位寬坐,消息一會兒就會送來。”


    一會兒的功夫,竹林外已經喧囂起來,幾名衛所快腳的斥侯手舉令牌狂奔而進,大叫“急報”不止。


    塞拉弗命令打開中庭房門,一道刺目的陽光穿越林間,灑在堂屋正中的地麵上。


    一名錦衣紅襖的斥侯在院落外單膝點地,“稟王爺,一撥亂黨在七鋪碼頭攻占了兩座棉織品倉庫,焚燒了整個外六號集市,金山右所、前所官兵已經出動,外三、外五、外六、外九號四處集市已經被封鎖起來,正派人積極滅火。”


    另外一個連頭盔都沒有,也沒有披上鎧衣的斥侯狼狽不堪地跟著匯報起來,“急稟王爺,小勖山下兩座彈藥庫發生爆炸,初步判定原因為奸細作亂,匡指揮已經率兵去了,奉指揮將令,調左所、後所兩軍在四定、漕涇、關村、外中屯、小方山一線駐紮,嚴密布控,清查敵探,務必保證金山衛港的安全!匡指揮命小的向王爺急報,敬請訓示!”


    “亂黨?多派斥侯,給我查查清楚,這個時候,還有什麽亂黨敢在戒備如此森嚴的金山衛搗亂?下去!”


    兩名斥侯對望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不解,“遵命!”


    楊一清實在忍不住,在斥侯們退下之後,他拱了拱手,“難道王爺早已料到什麽?在下愚蠹,還請王爺能夠明示!”


    塞拉弗臉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應寧,我們正說到要討伐倭國之事,而這裏就傳出了意外,這說明什麽問題?”


    楊一清思緒電轉,脫口而出,“倭人欲延阻我大軍征發,好做防備!”


    “楊先生真不愧國家的棟梁,等閑人需要再三深思的事情,到了你這裏隻是在腦子裏過一下就出來了,高明!”


    楊一清倒是沒有被誇獎後的高興,反而吃驚地站了起來,“王爺,這,這若是真的倭人作亂,那麽王爺如何還能如此鎮靜自若呢?”


    塞拉弗心裏有點東西沒有說出來,現在朝廷中的局麵說起來還是非常可笑的:有些人心痛的並不是老百姓的死活,哪怕倭寇竄上內陸殺了千多人,他們還是可以一笑了之,但如果觸及到他們的利益時,這些人就該一跳三尺高了!金山衛港,就是這麽一個能讓他們揪心緊張的城市。塞拉弗早就和他們說過了,貿易商港的稅收就是支撐他們個人薪金的基礎,現在有人打起商港的主意,他們是不可能坐視不管的。


    雙嶼港的情況就不一樣了,由於那是麥哲倫將軍親自弄出來新的貿易港,而且又不在內陸,加上剛剛建成後沒有大明官兵駐紮,於是朝廷中也沒人把雙嶼港當迴事兒,隻覺得是武定王個人的產業,在他們眼中,塞拉弗本就是不得了的人物,隨便動動手指,就能變出整個大明國一年的收入。這位點石成金的王爺,早就是朝野積極擁戴的對象。


    “這一次我得到的消息,有人勾結倭寇,共同來犯金山衛港。”塞拉弗聲線突然有些異常,耳目靈敏的何卿、沈希儀二人甚至能聽到他指節捏緊的喀噠聲,“我不想打草驚蛇,所以先讓他們蹦躂一陣,等到該出手的時候,再把他們一網打盡!”


    眾人聞言,這才釋然。


    沈希儀與何卿兩人,聽到這話便趕緊起身跪倒,“我們願為王爺驅逐倭害,請王爺試用!”


    “會有用到你們時候的。”塞拉弗滿意地笑了笑,“少安毋躁,遊戲還沒完全進入正軌。”


    過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後院門口噪雜的聲音更多了,噅噅的馬嘶也不斷響起,所有的匯報都向這個事實上的最高指揮中心湧來。


    “稟王爺,亂黨勾結倭人,冀商船尾而入港,人數三、四百,現已占據二鋪、九鋪碼頭,他們目標是西市牲畜廠和草料廠,前所百戶李應龍、羅秀承已經率兵堵截!”


    “稟王爺,倭人趁亂欲攻小勖山,被匡大人伏兵擊潰,斬首31級,俘倭寇、亂黨210名有奇!”


    “稟王爺,有亂黨多攜火油,縱燒西善坊油布營、棉布營、衛所薪作司,是處道口密布,居民甚多,非大軍難以控製,右所沈行微千戶請王爺從速調中前所、中後所兵馬入鎮衛城!”


    不用他來報告,幾位內閣大臣和兩位武將都能用肉眼看見遠處蕩起的黑煙了。


    “稟王爺,商業局右侍郎斯波克特求見。”


    “讓他進來。”


    斯波克特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快步走進,先向塞拉弗行了禮,再向其他的人點了點頭,這種不合常規很失禮的態度令謝遷當場就冷哼了一記。


    “閣下,已經有許多辦了許可證還沒來得及離港的商人遇到了麻煩,他們要求商業局給予必要的保護,否則他們會要求我們退還購證的款項以及賠償損失!”


    塞拉弗點了點頭,“把這些人都安排到衙門的大院裏,先安撫一下,至於他們帶來的貨物統統不要再管了,損失多少,朝廷賠多少!”


    斯波克特剛離開沒多久,希達爵士再度迴來了,他已經不在是原先那副輕鬆的打扮,相反,全身披著沉重的鎧甲,左手挾著頭盔,右手倒提著一把長長的火銃。


    這把火銃外麵,沒有像肚腸子一樣盤來繞去的火繩線,管長而柄短,柄端微凹,正好可以抵在肩部,槍管上有瞄準具,平滑的管體鍍著金屬色的漆紋,看上去非常犀利。


    他俯身用法語輕輕說了一句,“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很好,取地圖來。”


    一張桌麵大小的地圖被攤在了何卿、沈希儀二人的麵前,塞拉弗微微一笑,看著他們仔細察圖的樣子,“現在說說最新的情報,雖然我不知道倭人和誰勾結,但我卻知道他們可能出動的規模大小,因為我們有了一個內線。”他拍了拍手。


    從堂屋屏風後麵,很快走出一個穿著和服的女子,容顏佼好,但顯然年紀不輕了。她的步伐又窄又急,兩手微微合放在腿前,深深地向眾人鞠躬,“日本國王源義澄遣明勘合貿易副使小島百合參見王爺與諸位大人。”


    塞拉弗的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小島使者請起,說說看宗設的構想。”


    “是。”這位自稱小島百合的女子跪坐在下首的位置,深深垂首後才緩緩地說起來,中文竟然相當嫻熟、流利,“宗設謙道來自西海路大內家,並不是天皇的真正使臣,他們隻想在大明撈取好處,浙江等地的海盜,多與他們有著密切勾結。此次我們勘合貿易團前來大明,沒想到也被大內家得到了消息,宗設謙道率兵前來追我,打算在海上就殺了我們貿易團的正使鸞岡瑞佐大人。我們沒有辦法,隻好尋求市舶司的保護,經過協商,寧波市舶司賴恩賴公公將我們安排在嘉賓堂暫住,沒想到宗設謙道絲毫不顧大明宗主國的地位,帶人硬闖寧波港,圍困嘉賓堂,殺了鸞岡大人一行。此後,宗設謙道並率海寇海賊數千人,在寧波、台州一帶大肆劫掠,所造殺戮甚多。小島百合在此向王爺和諸位大人深深致歉!如果天皇知道此事,他一定會生氣,會將宗設謙道親自押送到貴國,請求上國的原諒!”


    費宏黑著臉,看了塞拉弗一眼,“劫掠府縣,殺我大明百姓,禍害婦孺,凡此種種,豈可輕易饒恕!王爺,自洪武之初,倭患之疾未嚐禁絕,百姓恨入骨髓,每致朝野沸議,今海禁方馳而倭寇卷土重來,造成如此慘局,臣,不能不誠諫王爺禁絕對日貿易!”


    謝遷也跟著附和,“子充所言極是,王爺,海禁初開,諸國使臣、商船不絕於路,關稅騰增,國庫漸豐。少一個倭國不少,多一個倭國不多,老臣也懇請王爺下令,斷絕與日本國的往來。”


    兩位大學士都已知道武定王準備征伐日本的事情,這件事會不會像元代征倭那樣悄然終結,或者會像永樂皇帝一樣表現泱泱大國之風,威脅成功了之後就停止東征的步伐?


    不過,無論東征是否可行,在這種時刻,給倭人一個再明確不過的威懾是極為重要的。


    在國家大事上,費、謝二人從來不會含糊。


    小島百合連忙跪坐起來,以頭叩地,“使臣死罪,死罪!請王爺開恩!”


    “子充,子喬,你們的話我會考慮。”塞拉弗麵帶欣慰之色,“至於你,小島女士,你還是先將宗設的兵力調動原原本本講一遍。”


    “是。”小島百合臉上帶著令人楚楚可憐的驚容,淒淒地望了眾人一眼,“宗設此次前來,雖隻有3條船,然所載足輕數百人,皆是大內家精銳,久經訓戰,所持皆上等兵器,無堅不摧,故可以一擋百,其麾下大澤一健五人,乃高級武士,宗設謙道本人也被譽為大內家武勇第一。他在大明海域已經成功地收買了不少海盜,前次攻占雙嶼島的,就是這些海盜組織,其本隊現有關船7艘,小早船142艘,從朝鮮沿海過來會合的海盜還有一兩百艘船,1000多人,總體能夠調動的人數,恐怕要在1500人以上。”


    與塞拉弗輕鬆寫意的表情不同的是,何卿、沈希儀二人反而神情頗憂,一副擔心的樣子。


    大明沿海飽嚐倭寇之害,由於海防督導疏浚不力,加上禁海、衛所官兵缺乏裝備和訓練、官員吃空餉等問題,往往倭寇十幾人、幾十人就能造成府縣重大的傷亡,別說像宗設這樣,帶著數百名手拿利器的高級武士了。


    這兩人雖然沒有直接參加過剿倭作戰,但在同僚中聽得多了,也時常揣摩,自然會有些心得。


    “你呢,小島女士,你們的正使鸞岡先生被宗設這麽輕易地就殺掉了?難道你們沒有任何保衛的力量嗎?”塞拉弗微微地一挑眉毛。


    小島百合向他投去了極為隱晦的一瞥,表情顯得有些生澀而不自然,“王爺,我們是日本國勘合貿易使團,除了貨物以外,就是幾百名水手,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還請王爺能夠盡快掃平宗設,與我方進行正常的交易,小島帶來的天皇閣下的禮品,已經通過衛指揮匡晉大人,讓他轉交王爺了。”


    塞拉弗點了點頭,揮揮手,女侍便上前來將她帶離樓外。


    直見她走遠了,塞拉弗才微微一笑,“真是謊話連篇,知道這是誰嗎?”


    見所有人都搖頭,“當初就是他向劉謹獻上千兩黃金,得到錦衣衛飛魚服賞賜的那個偽倭人朱縞。”


    何卿、沈希儀並沒有怎麽聽說過朱縞,謝遷、費宏和楊一清卻是都大吃了一驚。“那位倭使,應該是個男人啊!”


    “可不是,原本我也想像不到,誰會用小島百合這個名字來大明通貿。後來仔細一查,原來這個人年幼時即被擄至日本,其後可能因為某些原因被閹了,成了半男半女的陰陽人,因此性情大變,偽稱自己是女性,賣給日本人做了妾等等。不過我想他和劉謹恰是同病相憐之人,難怪可以一拍即合呢。”


    頓了頓,見眾人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塞拉弗再冷哼一聲,“他改姓宋,因字素卿,所以幹脆叫宋素卿,也就不再用從前朱縞的名字。十一年前他可是風度翩翩的倭國美男子呢,現在卻變成了個這樣裝扮的倭女,剛剛那會兒,可真是把我惡心得要命!”


    一句話就說得所有人皺起眉頭,沈希儀更是幹咽了兩下唾沫。


    “他嘴裏沒什麽真話,不過這幾天倒是又偷偷給我送了一千兩黃金!”塞拉弗伸出一個指頭,表情有些戲謔,“你們說說他的心底是怎麽想的?”


    楊一清哼了一記,“如此大方,恐怕他們在貿易上的盈利更是十倍於此了,還可以名正言順地利用王爺的旗號和地方交易,這可真是永遠也虧不了的買賣啊。”


    沈希儀也插話進來,“王爺,倭人如此囂張,我們可不能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請王爺重治這個妖人,以儆效尤!”


    “殺!”何卿也在手中做了個斬的動作,補充著嚷道。


    塞拉弗微微擺了擺手,兩隻眼睛冷冷地掃視了一下何卿,這位來自天府之國的指揮先生,立刻覺得像在塞外的冰天雪地裏打熬了三天三夜似的,渾身僵硬。


    “不用著急,這位宋素卿先生還有一點利用價值,各位。”他的聲音充滿了威嚴,甚至連在旁邊蹙眉沉思的列奧納多伯爵都不由得抬起頭關注了一下,“至少他帶來了宗設謙道的準確情報,根據錦衣衛以及我的部下們帶來的消息,大致相同,但是他還遺漏了很重要的一點,在此前寧波府發生的戰爭中,宗設不光殺了鸞岡這位日本人,他還殺了更多的大明國人,尤其是他在劫掠時,順便挾持了一位重要人質,那就是我們的觀海衛指揮使袁璡,從衛所搶去了十幾艘四百料以下船隻。此後,這位囂張的家夥還在海戰中殺死了前去追擊的浙江備倭都指揮使劉錦等人,具體損失的數字,近日已經報到相府了。我想朝廷應該把這件事向全國通報,畢竟,同仇敵愾才是我們應該選擇的道路!倭國,從我大明建國始,就不斷地給我們製造麻煩和摩擦,不斷地殺戮我們的百姓,不斷地搶劫我們的東西,不斷地**我們的妻女,這種仇恨積累到今天,已經不是一場普通戰爭能夠平息的了!”


    他神情肅穆地揮了揮拳。


    所有人,連年紀最老的臣工謝遷,也被他的情緒感染,端坐凝視著他們大明國新起的希望所在。


    “往常我們不去討伐倭人,那是因為我們隔著大海,軍費也時有不足。可是今天”塞拉弗的聲音突然高漲,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凝重如實質般的氣勢頓時席卷了整個廳堂,甚至連小樓的木門木窗似乎都被顫悸而抖動了,“我們手上不缺兵馬,我們也興建了艦隊,還有無數真金白銀在為我們的事業打下基礎!別無選擇,我要消滅這個該死的、令人厭惡的國家!讓倭寇世世代代成為我們的奴隸!我不想再聽到他們偽裝可憐的**,不想再聽到朝廷裏有人為強盜說話!我更不想再看到一些不知死活的家夥,居然數典忘祖地勾結倭寇當起了漢奸!謝大人!”


    謝遷忽然聽到他的名字,不禁*微顫,忙起身來到座前跪倒,“臣在。”


    “迴去你和戶部、吏部好好地擬一個表呈,把自洪武以來勾結倭寇荼毒大明的漢奸詳細情況都匯集起來,查清他們的九族,尤其是眼下還在的那些,弄本冊子出來,就叫《辨奸錄》,發行天下!”塞拉弗的臉上露出可以稱作是邪惡的笑容,“看看這些人的日子會不會過得更好。”


    謝遷叩首稱是,眾人聞言不禁都在心裏打了個抖。


    這樣的處理,恐怕比殺了這些人還要令他們更痛苦吧?


    塞拉弗滿意地看著眾人的反應,繼續他的發言,“謝大人請起。各位,這位宋素卿雖然沒有參與寧波府的掠殺,但是他也並非是個純粹的好人,從前劉謹時代,他也沒少在暗地裏幹過殺人劫貨的事情,因此我們最後還得對付他。讓你們知道也沒什麽關係,這位宋素卿可不是什麽日本國王的代理人,他隻不過是這個國家實際掌權者之一的細川家的臣子,按照從前的律法,這位改名叫小島百合的家夥,手上拿的還是弘治年間勘合的通行證,現在早就過期了。隻不過這家夥原本是大明人,知道賄賂官府能得到好處,所以雖然在宗設之後到達寧波,卻因為重賄了市舶司太監賴恩,反而在宗設之前進港下貨。”


    大明稅法頒布之後,市舶司就處在一個可有可無的尷尬地位,沿海各地港口開建關稅使司的“海關”,都有軍隊的保護,入港、出港,都需要海關開具的證明方可通行,而市舶司完全淪為接待外國往來*使節團的場所,再沒有貿易許可權。


    可是浙江都司的劉延保等人卻不這麽想,市舶司可是他們發財的地方,豈能放棄?於是上下勾結,想方設法和海關對著幹,海關雖然直屬於中央的關稅使司,但劉、賴以及浙江官場的某些大人物們,使用拖延、騷擾、打壓等辦法,不讓海關正常工作,加上沒有得到軍隊的支持,海關實際上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市舶司仍然主導起著對外貿易的管理大權。


    在劉延保被斬首之後,浙江地方官場相繼發生震動,在大理寺直接幹預下,包括浙江巡撫唐鳳儀在內的47名**下繼下馬,市舶司太監賴恩也被司禮監發配到南京孝陵種菜去了。


    經查,巡撫以下貪賄甚多的斬首6人,流放23人,其餘剝職杖責,唐鳳儀坐失察瀆職,降為湖廣衡州府常寧縣令聽用,以原刑部左侍郎潘景哲為浙江巡撫,配合大理寺、都察院繼續問案,並恢複社會秩序。


    “兩位將軍,你們來看看這張地圖,想想看,為什麽我要在金山衛這種地方設置下如此大量的餌料,來等待宗設的上鉤。”


    塞拉弗講完了宋素卿的事情之後,又微笑著示意何卿、沈希儀,繼續按他的方法來了解這兩位資曆不很普通的將軍。


    何卿、沈希儀兩人蹲在圖前,結合剛剛陸續接到的情報,緊張地分析起來,他們可不敢小看這位王爺,聽人傳說武定王初來大明,即在江上僅以7艦完敗了大明正德皇帝親自率領的300艘船的艦隊,並且將皇帝生俘,這是怎樣的輝煌戰績?連一向對自己的軍事才能自負已極的朱厚照,在此之後都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武定王的對手。


    考推了良久,何卿先開了口,“王爺,若宋素卿所言是真,那麽,敵我兩軍的情況現在就變得很微妙了。末將以為,眼下鎮守衛治的四支千戶所盡數調出,城池的安全就很難得到保證,況且王爺在此,若倭寇傾其兵力來攻,則大事危矣!故末將先請王爺暫避小勖山,依險要地形,居中坐鎮,調度指揮。”


    塞拉弗立刻對何卿有了另外一番評價,他未料勝、先料敗,觀察的重心傾向於防守,是個人才!


    沈希儀不慌不忙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然的微笑,似乎一點沒有受到何卿評價的影響,“據末將看來,王爺是故意放倭人進入金山衛的吧?”


    此言一出,不光何卿麵色一變,費宏、楊一清和謝遷更是怒形於色,老學士脫口而出:“放肆!”


    塞拉弗連忙抬手阻止了謝遷的責罵,麵上沒有什麽表情地看著沈希儀,“唐佐說我放倭人入金山衛,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沈希儀剛剛放膽一問,也著實是捏了把冷汗,在諸位內閣成員的壓力之下,他也立刻意識到這裏並非貴州都司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而是大明武定王、總督天下兵馬大元帥朱九郎的行宮,而自己正在王爺駕前,怎能如此唐突地說出大不恭敬的話來呢?


    他連忙跪倒,“末將僭言妖妄,請王爺責罰!”


    “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塞拉弗根本不在乎對方的行為是不是在大明禮製上有所觸犯,事實上,他對此一向不以為意,讓他在乎的僅有部屬們的忠誠,以及能力。


    “是,王爺請容末將大膽推測,此前寧波日使爭貢,使得浙江諸府縣遭到劫壞,而觀海衛指揮落入賊手,備倭都指揮使竟然戰沒,浙江都司無能至此,已經令朝廷震怒,劉延保之輩才會菜市問斬,傳首四邊。今日倭人若繼續增兵寇抄,浙江無人能擋,故而王爺才會明智地選擇另擇疆場,與敵會戰!”


    塞拉弗臉上露出讚許的微笑。


    楊一清等人也立刻明白了武定王的用意所在,不禁又是歎息,又是佩服。


    沈希儀繼續說道:“倭賊自海上來,沿海數萬裏,哪能處處設防?太宗時海防衛所有兵力五十餘萬,羈縻兵員、糧草、軍資、器械無數。隻見千日做賊,不見千日防賊,孰非良法,幸王爺有國士之才,廢除海禁,命海防屯備練兵,以我雄壯威武之船隊,深入大洋,巡戍四海,此又是王爺一千秋鴻圖!”


    拍過這一番馬屁之後,沈希儀也小心翼翼地瞥了三位內閣大臣一眼,“金山衛之富,雖末將等身處蠻荒,亦常得聽聞,王爺督率艦隊在此,正須引蛇出洞。宗設雖集中了海上十數支倭盜,但他們也同時喪失了戰略主動權。王爺故意在金山衛港露出破綻,倭人當然要來,而且也不得不來!”


    “不得不來?這又是為了什麽?”塞拉弗的興趣也上來,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稟王爺,此倭國慣用的戰術,先倨後恭,他們一旦掌握了時機,就會拚命動用力量,想在局部戰役上占得便宜,然而一旦朝廷有所準備,將要討伐,則他們又厚顏無恥地急獻降表,極盡奴媚之能事,朝廷收到他們的賠償與道歉,往往也不便就此撕破臉皮,此免失了我大國的麵子。”


    塞拉弗重重地一拍茶幾,震得茶水都濺飛出去,“這些倭人,當真比婊子還要下賤!”


    眾人聞言,臉色頓時什麽樣的都有,楊一清更是強忍著笑容,肌肉憋得辛苦至極。


    塞拉弗這句話無疑是承認了沈希儀分析的正確,令他信心大增,當下再次進言,“王爺,何卿說得也不錯,眼下衛城空虛,萬一倭寇趁機攻來,豈不危險?請王爺從速安排退守小勖山,等局勢安定,再返不遲。”


    塞拉弗見眾人都要傾力相勸的樣子,連忙揮了揮手,站起身來,“唐佐,各位,都不必多說了,倭寇不來則罷,如果真的要來,我也會好好地招待招待他們的,大家都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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