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怪立於朝堂之上,衣冠楚楚,一表人才,見國王發問,不卑不亢,也不下跪。他通身氣勢非凡,也不似尋常百姓,在那裏道:“迴陛下,臣是城東碗子山波月莊人家,距離此處約莫三百餘裏,父輩曾是亡國之君,落魄此處,以獵為營。臣自幼時起便好習弓馬,跟隨父親打獵。那十八年前,臣帶領家童數十,放鷹逐犬,不知覺偏離道路,忽見一隻斑斕猛虎,身馱著一個昏迷女子,慌張張地往山坡下跑。是微臣兜弓一箭,將那猛虎射倒,救下那女子,又將她帶上本莊,請人醫治傷口,用溫水溫湯灌醒,救了她性命。待她醒後,臣問她是那裏人家,她從不曾提起公主二字,隻道是民家之女,才被微臣留在莊子中,女貌郎才,兩相情願,臣父母也喜歡得緊,故配合至此多年。臣父母又不幸早些日子逝去,是臣與公主二人生活,前日公主方提起她身份,這便匆匆來此,望陛下贖罪則個。”


    國王聽他一番話,吐字清晰,條順有理,也毫無恭維小人樣,越看越是歡喜,心道:這三駙馬雖比不上前兩位駙馬身居高位,但畢竟也是昔日國君之後,器宇軒昂,家財萬貫,夫妻恩愛,如今公主迴來也是萬幸,便不得拆散他們為是。他念及至此,便歡欣悅容,認下這門親家來,又問妖怪姓甚名甚,妖怪自稱姓奎,家母姓穆,他出生之時父親正獵了一隻野狼,他名便為奎穆狼,國王立刻喚了城內有名望相士,測算一番兩人姓名,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他重賞相士後,立刻傳旨下去,封那城東碗子山波月莊奎穆狼為三駙馬,教光祿寺大排筵宴,一迎三公主百花羞,二迎三駙馬奎穆狼,三便是專為從東土大唐而來,與駙馬公主同行一程的三藏法師。


    那侍香玉女公主百花羞被簇擁著與她母後迴到後宮內,妖怪和三藏一行被迎到某行宮內稍作歇息,沐浴更衣。這宮內浴池也是修飾繁華,宮女們捧衣於外殿等候,浴池皆是玉石琉璃砌成,池旁十個異獸雕塑站立,口中噴出水來,煙霧彌漫,香氣四溢,水波蕩漾,暖意熏人。八戒入那水後已是渾身筋骨酥軟,雙眼緊閉,滿臉享受之色,在那水麵上沉沉浮浮,黑發披散。他原先在天宮以元帥之職,甚麽繁華富貴沒有見過,也是個極會享受的主,下凡後也是投胎不好,入了貧困人家,在高老莊也無享過什麽潑天富貴,隨三藏上路後更是風餐露宿,如今見那浴池已是讚歎不已,連忙喊著師傅快下來,這也是人間極佳享受哩!


    卷簾靠在一角不語,三藏還未下水,那已在浴池中的小白龍突發奇想,暗搓搓在水下,將一隻手變迴龍爪,可縱使這浴池大可容納數十人,龍爪一掀,亦是翻騰起水花四濺,聲如倒雷,池邊三藏率先被澆了渾身濕透,身上唯有一件裏衣沾水透明,池中那呆子也似感染了小白龍的奇想,不自主地道了聲好,又猛然發覺不對,一手捂了嘴,一手去拉扯那混賬小師弟,大聲嗬斥。殿外宮女聽到動靜,慌忙在門口詢問師傅發生何事,八戒高聲喊了不礙事,那小白龍知自己闖了禍,乖乖任由八戒拉扯,一雙眼睛也泡的濕漉漉的,看向三藏,無限哀怨。


    三藏脫去裏衣下到浴池內,輕描淡寫道:“若再有下次,為師看你定喜歡早起陪為師多練練拳。”小白龍神色慌張,連忙衝上前去抱住他師傅大腿,喊道不敢不敢,三藏卻又無端想到那個與他承諾的桃子一般不知遠在的猴子,又看了眼那妖怪,便記得要找那猴子列清楚,他當年大鬧天宮,還牽扯過多少神仙下凡,在何地何處做了妖怪。那妖怪也不見怪,反而嘿嘿笑道,說你們師徒感情甚好,我也想找個徒弟哩。小白龍這廂哄好了三藏,又好奇問那妖怪:“你今日在殿上所說不似虛假,真是如此遇到了公主?”


    那妖怪奎木狼此時已與殿上瀟灑氣度截然不同,那臉還未變過來,性子卻大相徑庭,三藏心想那侍香玉女其餘不知是真是假,就“我相公雖是妖怪,卻愚鈍的很”這句話倒是言之有理,無論麵容如何,笑起來時總帶了中難以言說的憨厚和傻乎乎的氣息。那妖怪摸了摸後腦勺,道:“事情是有,但不是如此,我娘子也是告訴過師傅,我等並非凡人,我下凡後一直尋找娘子,而娘子卻也在尋我,那日我帶妖入山,娘子被奴仆簇擁遊山玩水,她見我便認出了我,我還認不出她,手下小妖卻已先前去捉了她迴來,將她奉獻於我,她那時還幼小的很,約莫七八歲,高不過我膝蓋,抬手指著我鼻子大喝一聲奎木狼你好大的膽子!我才認了出來,便將她抱了迴去,對小妖們稱這便是搶來的壓寨夫人——”


    八戒此處忍不住插了句話:“未及你膝蓋?七八歲?你小妖不私下議論你愛好特殊?”


    奎木狼居然點頭同意,又一臉無可奈何混雜著苦笑:“娘子是大人性格幼童身體,她性子先前驕縱,傲氣的很,如今又已軟和許多,對我溫柔有加,卻仍舊不肯受欺負去,管轄那些小妖倒是威信十足。”八戒哦了一聲,頗為同情地望著他,道:“原來你竟是個妻管嚴,堂堂二十八宿的麵子都被你丟光了去。”那奎木狼卻不服,口中說著什麽你等和尚不知,這也是樂趣一種,唔唔唔唔,下半句硬生生還沒有說完,便被八戒一頭按入水中,吐出一連串泡泡來。


    這沐浴更衣便是花了許久時間,幾人才出來,渾身清爽,皮膚紅潤,又是換上綢緞衣服,打扮完畢,才去了銀安殿赴宴。三藏依舊穿了他那□□,金紅一身,望去又是繁複莊重,又是佛光普照,國王眾臣心道也應是東土氣派國家出來的聖僧,周身氣度便與這寶象國裏和尚道士不同,便殷勤設了上座,與三位駙馬們同列,那三個弟子也是非常人能及,便安排在了他們師傅下座。凡人容貌畢竟比不了妖怪去,那二位駙馬便是遜色許多,望著那三駙馬也是自慚形穢,又聽聞乃是昔日哪國國君之後,客客氣氣,朝著三駙馬舉杯示意。三公主百花羞也是換上了錦紋斑斕長裙,滿頭珠翠點飾,貴而不揚,麵容與那珠寶相映輝,依偎在她母後懷中,嬌滴滴地說著那一二句話。


    由於三藏等人乃和尚,不便飲酒,不食葷菜,他們案幾上便以茶代了酒,不見半點葷腥,而寶象國內不少和尚道士破了戒去,不吃葷,但飲酒,見三藏一行出挑勝過他們萬萬倍,國王也是青眼有加,心中不滿了去,便舉著酒杯來敬聖僧,道今日一見聖僧才知天下之大,東方之富,我等眼界之小,不得不來敬聖僧一杯,如今我這杯酒,聖僧飲茶,往聖僧還要一飲為盡便好。他這便是想要欺負三藏了去,那酒杯小小一盞,茶鍾卻方方一個,雖是茶,這量也不少。三藏根本未有理睬他,抬了雙目掃他一眼,那和尚隻覺渾身一涼,還未說什麽,隻見小白龍卻提了那酒壺,露著淡淡笑容,道:“這位大師,要敬我師傅,也要先將那酒杯盛滿了去。”那和尚看看自己手中酒杯,已經滿溢,心中不屑,卻道:“那麻煩聖僧高徒幫我斟酒。”


    小白龍也不接過酒杯,他傾壺將那酒注了進去,酒比杯高出三五分來,更不漫出,和尚大驚,手中快要握不住杯子,小白龍便是替他握了杯子,提壺的那手動作不停,隻管斟,那酒也隻管高,就如十三層寶塔一般,尖尖滿滿,更不漫出些須。他這一手將宴會上眾人目光都吸引到了此處,那和尚如今才知自己遇上高人,不停叩拜倒罪,最後還是喝了那滿滿一杯酒,被抬了下去,暫先不表。小白龍滿意坐迴自己案幾前,心道總算是彌補那在浴池中對師傅不敬,八戒卻湊了臉過來,悄聲道師弟逼水法到使的不錯,作師兄的也會這一手,卻不知師弟為何要在師傅麵前搶風頭,是否想與師兄切磋切磋。小白龍不敢應答,心中開始惦記那猴子的好處,隻暗暗道大師兄不愧為大師兄,容忍那頭豬的氣度耐性也是好,大師兄不在,二師兄便尋了誰就跟誰急,還是祈願大師兄早日歸來的好。


    見小白龍不迴答,八戒也不去尋他麻煩,挑了幾筷菜入口,也稱了句尚可,他格外鍾意一道素粉,自己吃完後還有些意猶未盡,轉身與三藏講了幾句,再轉過身來時,桌上又多了盤素粉。那婢女還立在案幾前,笑嘻嘻地指了指卷簾,道:“這是那邊一位師傅讓我搬過來的唄。”八戒看了眼那卷簾,卷簾也不說話,迎著他目光,又很快低下頭吃菜,小白龍嫉妒地很,心生不平,小聲咕噥道:“分明是我認識卷簾的早。”八戒聽了他話語中酸醋味,心裏莫名得意洋洋,道:“小師弟,這不看情分,看臉。”


    這邊八戒與小白龍又有甚麽言語交鋒暫先不提,那廂百花羞依偎著皇後,麵上猶帶笑容,靠在皇後耳邊,軟聲說了幾句話:“母後是否還記得我相公先前在朝堂上說是發現一隻猛虎馱了我跑下山,那虎相公未殺,饒了去,放它歸山,卻不知這廝吃了數人,修煉成妖,如今便是那座上三藏法師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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